應付完了宮妃們,康嬤嬤問道:「娘娘,是不是得去給太后們問個安?」
鳳涅一想,點頭道:「也該去看一看。」略收拾了一番,起駕往太后宮去。
本朝有兩宮太后,分別居住在長春宮同長寧宮。
長春宮在東,長寧宮在西,故而也有東西宮之說。
惠賢太后便住在長春宮,惠太后乃是先皇正宮,只有一個皇子,便是當今皇帝。
東宮太后喜歡禮佛,聽說最近開始閉門靜修,不見外人。
西宮懿德太后,本是先皇皇貴妃,先皇寵幸之至,地位尊崇。
先皇在時,得了一個皇子,便是大王爺的生母,大王爺過身之後,當今天子憐惜太后喪子之痛,又為宣揚孝道,便特封了皇貴妃為懿德太后,宮內人只稱西宮太后,或者懿太后,但雖是如此稱呼,皇城之中人人心照不宣,這不過是皇帝一片孝心罷了,真論起資歷地位,西宮總要輸給東宮一頭的。
鳳涅聽聞惠賢太后靜修之中,便只去見西太后,一路上,康嬤嬤邊走邊小聲說道:「娘娘,去見西太后,您可要留神提防著點兒……」
鳳涅望著康嬤嬤這個詭異的神情,就想到了那位神秘的梅仙小姐,便道:「放心吧嬤嬤,總不會給她們生吃活剝了去。」
康嬤嬤仰頭看著鳳涅淡然不驚地神情,就好像吃了定心提神丸,昂首挺胸,步步生風。
將到了長寧宮,隱約見宮門口有個人影一閃而過,也不知是看到這邊未曾,頭也不抬地快步走了,身後還跟著個宮女。
鳳涅瞇起眼睛看了看,道:「嬤嬤,怎麼我看著那人像是苑婕妤呢?」
康嬤嬤道:「回娘娘,走的太快,奴婢也是看了個大概,好像真有幾分像……她這麼快跑到太后宮裡來了?」
鳳涅歎道:「是啊,跑的真夠快的。」
鳳駕停了,宮門口自有人進內通報。
鳳涅扶著康嬤嬤的手進了內,往正殿而行,上了台階,一抬頭,便望見裡頭的上位榻上,坐著一位面色白淨容貌姣好的女子,看年紀不過四十,通身富貴打扮,眉梢間流露一股風流韻味。
而在她旁邊,站著的卻是個年輕女子,不起眼的宮裝,少見的乳黃色,齊眉的薄流海兒,簡簡單單的髮髻,只插著一支半新不舊的銀釵。
然而臉卻生得甚好,三分婉約,七分典雅,氣質超群,見了鳳涅,臉上便露出淡淡地笑意,隔空向著鳳涅微微點頭示意。
鳳涅上前,行了禮,道:「臣妾來給太后娘娘問安。」
懿太后掃了她一眼:「免禮,賜座。皇后身子不好,自該在宮內歇息,不用大太陽底下往這宮裡跑。」
鳳涅道:「謝娘娘,不過這都是臣妾的本分。」
兩人說話間,先前那侍立太后身邊的女子親抱了個錦緞方凳來給鳳涅坐,鳳涅道:「多謝。」
女子並不後退,反而向著她行了個禮,道:「梅仙見過姐姐,姐姐身子大好了?」
鳳涅便又多打量了她一眼,微笑道:「勞妹妹記掛,已經大好了。」
梅仙抬眼,一雙眸子定定地看了鳳涅片刻,才又輕聲道:「既然如此,妹妹就放心了,又恭喜姐姐重回鳳儀宮,當真是陛下的隆恩浩蕩……姐姐不在冷宮,也去了妹妹一幢心事。」
鳳涅道:「妹妹有何心事?」
梅仙沒想到她竟會問,便道:「自然是日夜掛念姐姐,心中不安。」
鳳涅搖頭道:「妹妹這話是錯了。」
梅仙愕然道:「姐姐此話何意?」
懿太后見狀,便也不悅道:「皇后,梅仙念在姐妹之情,惦記於你,怎會有錯?皇后在冷宮呆久了,莫非好壞不分了麼?」
鳳涅轉頭看向懿太后:「太后有所不知,臣妾的意思是,縱然姐妹情深,也比不過太后的恩澤深,梅仙妹妹一直在太后身邊伺候著,自然要全心全意地將所有心思放在太后身上,倘若為了姐妹之情,神思恍惚,伺候太后之時有個差池……那臣妾才是無地自容了。故而臣妾才說梅仙所說是錯的。」
太后一聽,有些意外,又有些恍然,望著鳳涅,一時竟然無話。
梅仙在旁便道:「太后的恩澤深厚,這個道理梅仙自也是懂得,梅仙自會打起十萬分精神伺候太后,怎會有差池……莫非姐姐覺得妹妹哪裡伺候的不好麼?」說話間,便隱隱地紅了眼眶,似是受了委屈之意。
太后一看,立刻不忍,剛要說話,卻見鳳涅抬手,輕輕地將梅仙的手握住:「好妹妹,你也說咱們姐妹情深,我也是怕你因為思念我過甚,出了丁點兒差錯也要不得,既然你這樣說,我還有何可擔心的?你萬別往心裡去,瞧你這樣,姐姐看了……心裡頭也很是難過了。」
太后更是意外,目瞪口呆。梅仙眼中微微泛淚,抬眸看向鳳涅,眼底風景萬千。
鳳涅卻無比真摯地望著她,眼神慈祥而和藹。
兩人執手無語凝噎,好一副深情厚誼姐妹情深。
太后見狀,便擺擺手:「好啦好啦……各自安坐吧。」
梅仙見狀,才將自己的手抽出來:「改日必是要親往鳳儀宮同姐姐一聚的。」
鳳涅掏出帕子,作勢擦了擦眼角。太后才道:「梅仙這性情,就是太重情分了。」
鳳涅道:「是啊,還望太后好好地教誨她,讓她改一改這個性情。」
太后笑道:「江山易改,稟性難移,雖然說太重情分,到底是心地柔善才如此,我是極喜歡的。」
鳳涅恭敬道:「臣妾受教了。」
正說話間,外頭有宮人來報,道:「稟太后娘娘,外頭是內務司的人送來數匹緞子,說是前幾日從揚州貢上來的上好繡工針織,皇上特意吩咐他們送幾匹過來,給太后娘娘用。」
懿太后一聽,抬手撩了撩髮鬢,笑看了鳳涅一眼道:「天子真是有心了。」
梅仙在旁也喜盈盈地:「陛下就是格外有孝心,什麼都惦記著太后。」
太監們將緞子抱上來,懿太后起身,一一端詳過去,忽地看到一匹牡丹花紋的,便道:「這牡丹乃是花中之王,然而哀家卻是用不得了,梅仙,不如給你吧。」
她說著給梅仙,眼睛卻掃了一眼鳳涅。鳳涅正在旁邊陪站,見狀,也不搭腔。反倒是梅仙道:「太后,既然是花中之王,自然是該給皇后的……我又算什麼呢?」
懿太后皺眉道:「怎麼,我說給誰,難道還要問過皇后?莫非皇后有什麼不滿?」
鳳涅才笑道:「太后說哪裡話?這些緞子都是陛下的孝心,也等同臣妾的孝心,太后如何處置,臣妾都是歡喜的……只不過……」
「不過如何?」
鳳涅道:「只不過這牡丹雖富貴,未免有些艷俗,竟難襯得上梅仙妹妹的出塵氣質……依臣妾看來……這一匹倒是極好的。」
太后跟梅仙一看,原來是匹淡青色繡著素白蓮花兒的,太后道:「怎麼,這又有什麼講究?」
鳳涅笑盈盈道:「娘娘,臣妾以為,梅仙妹妹便宛如這白蓮花一般,高潔無瑕,娉婷幽靜,雖自在獨立,卻也傾國傾城,楚楚動人,——太后以為如何?」
太后看看鳳涅,又看看梅仙,再看看那匹白蓮花,終於道:「皇后說的,似乎也有幾分道理,的確這白蓮花的氣質,更襯梅仙。」
選好了布匹,太后好似覺得自鳳涅進殿以來都未曾壓到過她,很有點不愉快,便又沉吟道:「對了,皇后,昨晚上天子是在你那裡歇息的吧?」
鳳涅道:「是的,太后。」
太后正色道:「雖然說這是天子的恩寵,但是……昨晚上我身子不適,派人去告知天子,他都以國事繁忙推脫了,誰知道竟去了皇后那裡,這是要說他對皇后情深義重好呢,還是說在他心中,皇后比太后更重些?」
鳳涅柔聲道:「太后,昨晚上臣妾也很意外,本來都睡下了,大概是陛下覺得臣妾是頭一天出冷宮,故而格外開恩。在陛下心中,自然是太后更重些,聽鳳儀宮的宮人說,陛下是過了子時才去的,大概是先前忙於國事,等國事忙完了,怕太后早就安歇了,故而不敢打擾,才來探望臣妾的。」
太后聽了這麼一番話,才有幾分舒心:「嗯……這麼說倒也不錯。」
梅仙在旁輕聲道:「陛下對姐姐實在不同,忙於國事想必是累極了的,還能念著姐姐前去探望……聽聞今早兒才出宮,連早膳都沒用呢。」
太后一聽,頓時又皺了眉。
鳳涅幽幽歎道:「陛下也只是去看看臣妾是否安好,乃是一片關懷之意,誠如梅仙妹妹所說,陛下是累極了的,因此一去鳳儀宮,說了三兩句話,便睡著了……臣妾叫也叫不醒,實在……心疼極了。」
太后意外道:「真是這樣?」
鳳涅頂著兩個微黑的眼圈:「可不是麼……」
太后便半是得意地笑了:「皇后是在心疼皇帝的身體,還是心疼昨晚上沒承寵呢?」
鳳涅扭扭捏捏道:「自是陛下的身子。」
太后笑著斜睨她,道:「行了,你是皇后,等他忙過了這陣兒,總有機會……然而皇后也不可操之過急,牢記後宮要雨露均沾的道理。」
鳳涅出了長寧宮,看看日影不算高,方才在宮殿內坐久了,有股陰冷之意,便想走動走動。康嬤嬤同她行走在前,抬輦眾人跟隨在後,康嬤嬤看看左右無人,便低聲道:「娘娘,方纔那架勢,真的像是要將娘娘生吞活剝呢。」
鳳涅道:「哪能坐以待斃讓她們吃呢。」
康嬤嬤笑,又道:「這若是在以前,娘娘此刻已經是淚汪汪地了……看梅仙那惺惺作態的樣子!她哪裡也配牡丹?」
鳳涅哼了聲:「她可是看錯人了,本宮先前演聖母的時候,那才是光芒萬道,讓人不可直視,區區白蓮花又算什麼。」
康嬤嬤似懂非懂,對鳳涅卻是十萬分敬仰,當下笑道:「娘娘所言極是!」
兩人邊說邊走,路上遇到的宮人紛紛避行禮讓,如此走了半道,卻見迎面有個人影匆匆而來,一看她,跪地叫道:「娘娘,娘娘救命!」
作者有話要說:某人:是啊,皇后不可操~之過急啊~~~
涼涼:臥槽………………
匯報下情況:牙疼好一些了,持續用藥中……希望早點大好吧~
ps,唉,白蓮花這個詞是啥時候被弄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