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嬤嬤大驚:「什麼?您這是何意?」
說話間,兩個小太監上前,已經不由分說將魏才人拖了出來。
魏才人原本站在人後,陡然而出,花容失色,道:「不知妾犯了何事?」
王公公神色陰冷瞥她一眼:「你自己做的事,自己清楚!」
管事嬤嬤上前攔住,怒道:「無故為何拿人!難道惠太后想同我們太后對著幹麼?」
「您這可冤枉惠太后了,」王公公又是一臉笑,「咱們太后娘娘,可是為了西宮太后跟靖王子出氣呢!」
管事嬤嬤怒火沖天:「這話稀奇,我竟不懂!」
「您很快就會懂了。」王公公意味深長地說。
這邊說著,冷宮門口卻又來了一人,眼見是一道小小人影,極快地跑上前來。
眾人自是認得正是靖少王的,頓時急忙行禮。
可靖少王看也不看,只是撒腿極快地跑到鳳涅跟前,竟然張手將她一把抱住,嘴裡哭道:「皇嬸,是阿靖膽小怕事,讓您受委屈了!」
眾人目瞪口呆。
鳳涅抬手,摸摸靖少王的頭,雙眉一簇,眼中頓時見了淚花:「靖兒……你沒事就好,皇嬸受點委屈,不算什麼。」聲情並茂,很是感人,又帶一股子忍辱負重的濃烈氣息。
管事嬤嬤及一干人等,個個色變。王公公卻點頭道:「唉……若不是咱家來得快,恐怕皇后娘娘可就要蒙受不白之冤了!」
管事嬤嬤道:「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怎麼竟看不明白?」
王太監道:「嬤嬤,你這還看不明白?小王子的確不是皇后毒打的,皇后只是擔了個罪名罷了,動手的另有其人。」
管事嬤嬤臉色一變看向魏才人:「您的意思不會是……」
王太監冷冷一哼,道:「可不就是這位才人所為麼?」
話音剛落,只聽得魏才人哭道:「這是怎麼回事?妾身是半點也不知情啊!」
鳳涅抱著靖少王的腰,低頭時候低聲道:「你要壓死我了。」
靖少王抬頭,在她耳畔輕聲說了聲:「我是故意的,皇嬸嬸。」
鳳涅深深覺得有個人精侄兒有所幸運,也有所不幸。
王太監此刻道:「傳惠太后娘娘旨,魏才人陰謀威逼靖少王,嫁禍皇后娘娘,靖少王不堪逼迫,竟自西宮逃出前往東宮求救,魏才人膽大包天,禍亂宮闈,即日起革才人封號,貶為宮人,入浣衣局服苦役以贖罪過。」
魏才人瞪大雙眸,宛如五雷轟頂,憋了半天才叫了聲:「妾身冤枉!」
鳳涅微微看她:她只當靖少王年紀輕不懂事,隨意挑撥便可,卻不料聰明反被聰明誤。
管事嬤嬤道:「這……這……小王爺,可當真如此?」
靖少王哭著叫道:「皇嬸,我心裡怕極了!」
鳳涅蹙著雙眉,強忍著淚:「都怪本宮……隻身無靠,宛如浮萍,寥落冷宮之中,連自保之能都無也就罷了,竟還連累到靖小王爺受苦……」
靖少王本是九分戲,聽了「隻身無靠」四字,不由便想到自家身世,想到自小就沒了爹疼娘愛,頓時無限悲酸,大放悲聲。
王太監搖頭咋舌:「看看,小王爺跟誰親近怎麼說的,這到底是真是假,不是一目瞭然了嗎?還問個什麼?」
管事嬤嬤見靖少王哭的傷心,也不敢高聲,只低低道:「但是……這、小王爺為何不跟太后娘娘稟明呢?」
王太監鼻孔朝天道:「只怕是太后娘娘在氣頭上,加上有些人的煽風點火,故而真相在前,也視而不見了,不然的話,為何靖少王逼於無奈竟跑到東宮去了呢。」
管事嬤嬤啞口無言,王太監道:「小王爺,可跟咱家回去麼?」
靖少王回頭:「小王過後會去向太后娘娘道謝,暫時不回。」
王太監也不勉強,帶人壓著魏才人離去。
管事嬤嬤站在原地,呆若木雞,半晌才道:「既然……只是一場誤會,那麼奴婢……」
康嬤嬤見她面露怯色,便哼道:「難道此事就這麼算了麼?娘娘雖人在冷宮,可還是皇后!方才也不知是誰耀武揚威,還想要動手了呢!」
管事嬤嬤大為尷尬,深深低頭道:「這的確是奴婢的過錯,不過……也都是因為被那賤婢蒙蔽……待奴婢回去稟明了西太后娘娘,還娘娘一個清白。」
鳳涅道:「如此有勞嬤嬤了。」
管事嬤嬤見她並不計較,頓時鬆了口氣:「娘娘寬宏大量,可恨那些賤婢不自量力從中挑撥,幸而真相大白……奴婢這就回太后去,奴婢告辭……」說著,畢恭畢敬地退了。齊嬪也跟著退後,臨去看了鳳涅一眼,也未停留。
一直到眾人都離去,鳳涅才用力將靖少王拍拍:「好啦,人已經去了。」
靖少王抽抽搭搭地抬頭,黑黑的小臉上滿是淚痕:「皇嬸……」
鳳涅抬起袖子,替他擦了擦淚:「男兒有淚不輕彈,看你這花臉兒……」
靖少王乖乖地任憑鳳涅替自己擦臉,撅著嘴道:「我本來是假意哭的,聽到皇嬸說……才一時真忍不住了。」
鳳涅歎了口氣,摸摸他的臉蛋:「行啦,以後多個心眼……別人不疼咱們不打緊,咱們自個兒得疼自個兒。」
靖少王狠狠地點了點頭,又說道:「皇嬸,我曾說過誰若害我,我便要親手報仇的,魏才人曾攛掇我來找你不說,見我傷了,就又跟太后說你打我,要害你呢!若不是我機靈,牢記皇嬸你跟我說的『東西』二字,還真不知如何是好。」
康嬤嬤驚道:「娘娘,何為『東西』二字?」
靖少王得意道:「是我離開之時,皇嬸說必定有人不會罷休,讓我無計可施之時,牢記這兩個字:東,西。」
康嬤嬤道:「這……這兩個字又是什麼意思?」
靖少王破涕為笑:「愚笨!事發是在西太后娘娘處,我無計可施,自要去找唯一能壓住太后的東宮太后娘娘啦!」
康嬤嬤雙眼圓睜,歎道:「阿彌陀佛,這樣的巧宗兒妙計,奴婢這腦袋,怎麼能悟的過來呢,娘娘聖明!靖少王也是聰明過人!」
鳳涅笑道:「這就叫做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愛撫地摸過靖少王的頭,正要再誇獎兩句,忽然嫌棄地縮手,「你幾天沒洗頭了?」
靖少王很是不好意思,訕訕道:「皇嬸,我回去就沐浴更衣……」
這邊正說著,忽地聽到旁側有人嬉笑聲傳來,卻是湄妃芳嬪三人,正在爭搶一樣東西似的。
子規留心到便走過去查看,片刻臉色凝重回來。
鳳涅道:「怎麼了?」
子規猶豫不答,鳳涅目光一動:「手裡拿的什麼?」
子規的手放在腰間,此刻便緩緩抬起,終於道:「奴婢方才從琳貴人手中……取得此物。」
鳳涅抬手接了過來,低頭掃了一眼,便皺了眉:「這是……」
是一方帕子,白色,孤零零地繡著一輪明月當空,鳳涅將帕子抖開,目光一變,竟看到在帕子底下,密密地寫著兩行小字:黃昏後,絳霞居,字體頗為俊秀。
阿靖在旁看了,便道:「噯?絳霞居,那地方不是沒人住麼……距離此處不遠,上回我閒著無事,還曾去門口溜躂過。怎麼這帕子寫這個,如此奇怪!」
「是啊,這究竟是什麼呢?」鳳涅自言自語。
康嬤嬤道:「娘娘,這大概不知是哪個宮女無意丟了的,只是看起來……的確有幾分古怪,難道有人私相授受?」
鳳涅咳嗽了聲,就看子規:「子規覺得這是何意?」
子規神色凝重,抬手便拿帕子:「娘娘,這帕子來的如此古怪,且又語焉不詳,留著怕要惹事,還是讓奴婢將它燒了。」
「等等。」鳳涅將帕子一扯,兩人共同用力,那帕子被一抻,卻見那行小字的斜對角上,赫然竟還有一個字:憫。
康嬤嬤本是沒看清楚,此刻湊上來,細細一看,頓時失聲道:「這個,不是娘娘的名兒嗎?」
寧曦皇后,本名范憫,乃是京城大族范家的遠方親戚,因著這個「范」姓,靠著段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自小寄住范府。
鳳涅身子一震,就看康嬤嬤。
康嬤嬤也是神色微變,急忙否認:「奴婢不認得字,只是看著有幾分眼熟,亂說了,請娘娘勿怪。」
鳳涅看了一眼子規:「你方才有心藏起來,是這個緣由?」
阿靖一時摸不著頭腦,卻也知道事非等閒,就一聲不吭。
子規低頭:「娘娘,這件事情委實微妙可疑,怕是有心人故意設計,娘娘且勿為之所動。」
鳳涅沉吟道:「先前可留心了是誰丟了這帕子的?」
當時候亂糟糟一片,管事嬤嬤帶了一大堆人來,後來王公公又帶了數個小太監,也難監控全場。
因此竟無結論。
鳳涅望著這絲帕,靜靜地想了一刻鐘,終於說道:「避過了這一回,必定還會有第二回,我倒是想看看,黃昏後,絳霞居,到底有什麼侯著。」
阿靖聽到此,便道:「皇嬸,那個地方傳言鬧鬼,你不能去。」
鳳涅笑著看他:「真有妖魔鬼怪?那你想不想捉鬼?」
阿靖一聽,眼睛又是一亮,道:「雖有些怕,但是……想!」
黃昏時分,寂寂人定,冷宮的門卻悄無聲息打開,有一人,身披灰色長披風,兜頭蓋臉地遮住,悄無聲息往前而行。
冷宮所在,本就少人行,這人垂頭碎步急行,片刻便到了另一所宮門所在,宮門門扇顏色斑駁,有些古舊,上有三個舊體字:絳霞居。
門扇半掩,那人抬手將門推開,輕輕邁步而入,站在院中微微地掃視了一眼週遭,卻看見正前方的門扇敞著半面。
那人提腳邁步入內,剛剛將門推開,便有個人影從旁竄出,一把將其抱住,粗聲喘道:「好人兒!你可來了,想死我!」
作者有話要說:涼涼:小魏同志的演技還不到位啊,總露出一兩條狐狸尾巴是不行的~~
子規:到底是年輕流於浮躁了,送到浣衣局磨練磨練倒是極好,娘娘繼續聖明^-^/~~
哈,姦情爆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