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桂森「呵呵」一笑,「什麼時候發都行啊,年三十再發我也沒意見。()」
文光斗拱拱手,學著京劇的京腔京韻,「四哥,多謝支持,兄弟這廂有禮了。」他說完就往門邊走,回去還要準備徐市長後天的致辭,最好做一個方案,這樣正規一些。
唐桂森卻笑著說,「四哥讓你走了嗎?你回來。」
文光斗知道他有話要講。返身坐回椅子上,「請四哥指示。」
唐桂森永遠一幅笑瞇瞇的樣子,「這幾天忙得顧頭不顧腚,也沒空找你,前天你把王強訓了?」
文光鬥心想這事都幾天了,但唐桂森必定有話要講,「這是在人代會之前了。」他就把事情的經過簡單講了講,卻沒說季允祥找他談話。
唐桂森瞄了他一眼,「老闆什麼也沒說?」
姜果然是老的辣,文光斗笑笑說道,「老闆說了幾句,讓我回去好好反思。」
唐桂森突然坐直了身子,椅子隨著他的動彈發出「吱吱」的響聲,「這不等於什麼沒說?你在老闆心中份量挺重啊!」
聽他此言,文光斗剛想有些得意,唐桂森卻說道,「不過,老闆這樣護著你,你自己心裡要有數。」他收斂了笑容,「王強是什麼人,你不瞭解吧?」他拿出一支煙點上。
看著文光斗迷惘的表情,他又笑起來,「你是想立威吧?可惜你選錯了對象。」唐桂森前一句話直指要害,但後一句話卻讓文光斗迷惑不解。
唐桂森有個特點,他前面的話總是說得很重很玄,但後面總能給出答案,化大為小,文光斗知道他這個特點,也不急著追問,靜聽他下文,可是唐桂森卻說道,「我不是嚇唬你,這次你真的選錯了對象。」
「王強到南河的時間不長,干所長也就三年的時間,南河以前多少個村都欠繳電費,他來了第一年就把這些陳年老賬都釐清了。」唐桂森說得不緊不慢,文光斗聽得心裡卻是有起有伏。
文光斗自己也來自農村,農村人的脾性他最知道,要從他們口袋裡往外掏錢,有時無異於要他們的命,追討陳年老賬有時都要動用公安,不流點血打幾架是解決不了問題的,看來這個王強還真有些本事。
那天大姐夫也給他打了電話,他手頭有事,說得也不詳細。
唐桂森繼續說,「以前供電所散沙一盤,他們雖然工資高,拿得多,但都笑話他們,他們內部的人出來也互相臭擺,但現在呢,都讓他整得服服帖帖的,王強在南河供電所放個屁他那幫人都爭著聞。」
唐桂森說完,自己先笑了,文光斗卻聽得很認真,見他聽得上心,唐桂森很滿意,「兄弟,聽四哥的,哄死人不償命,年前,四哥辦個場合,你服個軟,給他個面子,把這事過去得了。」
文光斗看看他,唐桂森反應很快,「王強可沒找過我,我只是不是想讓你樹個強敵,對你不好。」
文光斗對王強的印象有了改觀,但讓他服軟他卻並不以為然,況且他的目的就是想立威,這一服軟一說好話,這威沒立成反讓人家立了,他笑著說,「行,四哥,我聽你的,不過這陣挺忙。」他不想直接拂卻唐桂森的一片好意。
唐桂森接著要開口繼續說,文光斗的電話響起來,來電的是朱玉濤,讓他趕快到張德亭辦公室去一趟,譚俊傑已經先上去了。
文光斗忙向唐桂森告辭,「四哥,張局找我。」
唐桂森笑著揮揮手,「那還不趕快去。」看著文光斗開門出去,他自言自語道,「還是年輕啊!」
張德亭找文光斗不為別的事,經發局掛牌對他來講是人生中的一件大事,他不知道譚俊傑把這事安排給文光鬥,只道譚俊傑親自辦理,等譚俊傑從上海回來,他把譚俊傑叫到辦公室才知道是文光斗負責。
兩人正在辦公室說著,文光斗推門走了進來。
張德亭笑著問道,「去給丈母娘送年貨了?」譚俊傑也笑著看著他。
文光斗情知是陳貴財「走漏風聲」,不過,男人都願拿這個話題開玩笑,但想想劉秀娥的臉,他心裡一陣煩亂,但臉上還是笑著說,「去看了看。」
張德亭笑道,「丈母娘給做得什麼好飯?」
文光鬥心裡更加不是滋味,飯沒吃一口,連水都沒喝,「呵呵,沒吃出好來。」他含糊著回答。
譚俊傑笑著說,「吃沒吃荷包蛋?」北方習俗,迎親時才吃荷包蛋,譚俊傑不過拿來開玩笑。
張德亭也打趣說,「吃了幾個?沒撐著吧?」文光鬥心想還撐著,吃了一肚子氣回來,可是他卻不能這麼講。
張德亭說笑了幾句,轉入正題,文光斗把準備情況進行了匯報。
張德亭聽到季允祥聯繫了市領導,就笑著說,「到年底了,也就是老闆有這個面子。」他略一考慮,「光鬥,徐市長的的致辭我看完再發給政府辦,你明天最好做個方案,發給人大和政協一份。後天領導的站位你再考慮一下,呵呵,領導該站那裡,他們最有數。不過,後天政府門前一定要保持乾淨衛生,嗯,防風話筒考慮得很到位。」說起工作來,他考慮得很細緻。
見他說得仔細,文光斗也惟恐那點做得不到位,他又請示道,「今天下午我讓廣告公司把牌子掛上,張局您先看一下?」
張德亭看看譚俊傑,「牌子無非就是那個樣式,嗯,你掛好通知我,我下去看看。」這是他擔任的第一個正職,經發局現在在他心中的位置與他親生兒子差不多。
譚俊傑笑笑說道,「光斗辦事還是很細緻的。」剛才張德亭有些埋怨他放手不管,他還在為文光斗辯解。
張德亭笑著說,「年底了,光斗手裡的材料就十幾個,會務這塊辦得也挺好,不容易。」
文光斗忙謙虛道,「領導別表揚我了,再表揚我晚上更睡不著了,」他靈機一動,「我跟廣告公司交代了,年底了,領導們的名片也用完了,再重新印一批。」
他雖然說得委婉,但張德亭與譚俊傑都聽出他的意思,就是張德亭原來名片上的頭銜要改成經發局局長、黨委副書記了,而譚俊傑則要由辦公室主任改成經發局副局長、辦公室主任了。
張德亭很高興,他卻沒有順著這個話題繼續說,「小譚,後天是個好日子,你也一塊搬上去吧?」
譚俊傑笑笑,「行啊,傢俱味應該走得差不多了。」
文光斗笑著說,「那後天還得給譚局溫鍋,我請客,張局您賞個臉,與民同樂一把唄?」
張德亭笑得嘴都咧到耳根了,「行,這是應該的。」
晚上吃過晚飯,文光斗那裡也沒去,好在大家都知道年底了黨委秘書光是材料就壓得喘不過氣來,也都諒解。他積中精力把方案和致辭先寫了出來,看看時間還早,他給自己泡了杯釅茶,準備再加個通宵,把兩個表態發言初稿拿出來。
手上有任務,他總感覺吃飯喝酒都不痛快。
第二天早上,當他把明天的致辭、方案遞給譚俊傑時,譚俊傑正在屋裡收拾東西。
「熬了一晚上吧?」譚俊傑笑著說,他拿出一條煙,「別人送的,我也不抽,留著也是浪費。」
文光斗也不客氣,接過來嘻笑著說,「這是糧食啊,可不能浪費了。」煙草是煙民的第二食糧。
譚俊傑先看了看致辭,又看了看方案,「嗯,挺好,反正政府辦還要改,我沒意見,給張局看看,我估計他也沒意見。」
兩個表態發言昨晚也已寫就,但文光斗卻想要四姐夫替自己先把把關。
張德亭看了方案和致辭,也沒提別的意見,文光斗就直接把致辭發給了政府辦為徐炳信配套的秘書,方案則是政府、人大、政協各一份。救火和過來赴宴,徐炳信並沒有帶隨從,文光斗與他的秘書也不熟,腦中並無印象。
臘月二十六上午,文光斗早早起來,等到收拾完衛生吃完早飯,他來到政府大門外一看,廣告公司早把一切都安排妥當。
今天風和日麗,雖是干冷但一點風也沒有。地上鋪著嶄新的紅氈,經發局的牌子上面繫著大紅花蒙著紅蓋頭,防風話筒也擺放整齊,文光斗把音箱插上傳達室的電源,試著「喂喂」兩聲,感覺效果不錯。
廣告公司的經理走過來討好地問,「文主任,你看怎麼樣?」
文光斗接過他遞過來的煙,並任由他點上,「別叫我文主任,叫我小文就行了。」
「那那行?主任就是主任,年齡小也是主任。」廣告公司經理急忙表白。
文光斗不再與他糾纏這個話題,他看看禮炮,「把禮炮擺得再遠一點,靠著領導太近了。」廣告公司幾個工人忙著把禮炮車往遠處推了推。
文光斗又囑咐道,「等會領導把紅綢子揭下來,你就開始放炮,放花炮後接著放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