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光斗沒有看到林琳,林琳卻看到了她,自從那天晚上付曉輝現場丟人後,她對文光斗就有了一種複雜的情緒。作為閨密,徐娜的心思自然瞞不過她的眼睛。
葛建波笑著說,「從臨陽剛回來吧?」黨委書記外出必須報兩辦備案。
季允祥笑著說,「都跑得差不多了,也要往回趕了。」
兩人隨意聊著,季允祥的睛睛卻不時注視著前面的車輛,程英傑載著文光鬥,小鄭載著王金鐸和孫成軍在前面引路,很快就穿過水泥廠的大門停在了家屬區樓下。
水泥廠的大門前,仲偉安排了兩個警察執勤,大院裡除了仲偉、宋建業、周忠波以外所有的警察包括執法人員都留在了車上。
孫景瑜和葉愛勤的愛人牛大夫早已在門前等候,看到中巴車開過來停下,李松波小聲說,「葛市長來了。」
孫景瑜急忙上前,牛大夫緊隨其後,季允祥率先下來,笑著站到一邊,葛建波接著從車上走了下來。
孫景瑜介紹道,「葛市長您好,這是葉愛勤的愛人。」
葛建波笑著說,「你好。」一邊說一邊伸出手來。
牛大夫慌忙伸出手來,「感謝領導還惦記著,感謝領導了。」面對著市長,她有些激動。
後面李光旭、魏青松、戚永寧等人一一下車,林琳扛著小巧的攝像機找準角度開始拍了起來,行政科科長喬華東和一個小伙子從車上抬下一袋大米和兩桶花生油。
看到她的手一直握著葛建波的手不放,季允祥笑著說,「別在外面站著說了,我們進樓吧。」
牛大夫急忙鬆開葛建波的手,「家裡也進不去人,你說,剛才暖氣還停了,家裡也不暖和。」
文光鬥心中馬上升了一個疑問,他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季允祥,正巧季允祥也在看他。如果正常的話,他應該替換喬華東與行政科小伙子抬東西,但他沒有跟著一群人上樓,而是朝仲偉那邊跑過去。
仲偉見他過來,趕忙迎了上來,以為季允祥有什麼指示。
文光斗說道,「仲所,可能有情況。」他把他的疑問講了,仲偉沉吟半晌,「不管有沒有,我們做好準備。」
文光斗又把宋建業和周忠波叫到一塊,直接說,「季書記認為可能有情況,讓我們做好準備。」
宋建業說道,「我們聽仲所的,這些事仲所有經驗。」周忠波也點點頭。
仲偉此時身上那有一點詩人氣質,就是個丘八,他板著臉開始佈置起來。
文光斗稍加放心,轉身又往樓裡跑過去。
等他走上樓,發現葉愛勤家的門大開著,屋裡擠滿了人,連個下腳的地方也沒有。
站在門外,文光斗聽到葛建波正在跟葉愛勤說話,「葉師傅,身體恢復得怎麼樣了?」
葉愛勤還是一幅弱弱的聲音,「恢復得挺好,感謝領導關心。」
葛建波說道,「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一定要聽醫生的囑咐,一把把身體養好。」他又問道,「孩子多大了,上幾年級了?」
牛大夫在一旁答道,「上初中二年級,今年十四了。」
文光斗藉著裡面人群的縫隙,看到屋裡比昨天來的時候乾淨衛生了許多,也整齊了許多。
葛建波說道,「孩子是一個家庭的希望,不管有多大困難,都要千方百計讓孩子完成學業,有困難就找鎮裡,也可以來找我。」
牛大夫的聲音有些哽咽,「孩子只要有這個本事,他能讀大學我們就是砸鍋賣鐵也供給他。」
看著樓上進行得挺順利,只聽牛大夫在說著,「領導們,喝杯水吧,家裡也沒有什麼好招待的。」
文光斗輕鬆地走下樓來,樓下喬華東和王金鐸、孫成軍在聊天,程英傑在與仲偉不知說著什麼,就連政府辦行政科的小伙子放下東西後,也在四處張望,天氣雖然干冷,但風和日麗,一切看起來都很平靜。
文光斗遞給周忠波一支煙,又替他點上,「晚上有安排沒有,周所,小兄弟好久沒給老哥請安了。」他開著玩笑。
人,吃敬不吃冷,周忠波心知肚明,也笑著說,「年底了,哥哥也沒什麼給你。」他變魔術似的從兜裡掏出一張卡,塞進文光斗褲兜裡。
他的動作太快,饒是文光斗反應很快,也沒阻住他,「哥哥,這怎麼好意思?」他不知鄧志高幹黨委秘書時交通所給不給。
兩人正在推辭著,他突然發現院裡的人多起來,這些人什麼時間出來的從那出來的他都沒發現,這些開始圍在家屬區門前和中巴車周圍。
文光斗暗叫不好,周忠波此時也發現了問題,兩人一對眼色,都朝前面走去。周忠波朝車上一揮手,車裡的交通執法人員也紛紛下車。
王金鐸、孫成軍、仲偉紛紛發現了問題,就在大家上前準備詢問時,突然人群中打起了橫幅,上面寫著,「我們要工作,我們要吃飯」,紅底白字很是刺眼。
孫成軍家住這裡,許多工人都是低頭不見抬頭見,他忙上前笑著說,「大傢伙這是幹什麼,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嗎?」
人群中不知誰喊道,「跟你說不著,屁事不頂!」後面馬上又有人開始喊,「我們要吃飯!」「我們要工作!」聲音挺大,但稀稀拉拉。
一句話說得孫成軍的老臉通紅,眼見工人們開始叫喊,他有些尷尬地站在那裡,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文光斗趕緊朝離他最近的小鄭說道,「上去悄悄跟老闆說,拖延會時間。」小鄭心領神會朝樓上跑去。
其實,季允祥在樓上早聽到了下面的喊聲,他放下手裡依然滿滿的水杯,笑著站起來問牛大夫,「洗手間在那?」
他不是真是想上洗手間,而是走到北窗前,朝下面看了看。水泥廠的房子面積雖然不大,但都是南北通透的戶型。
文光斗見人來得雖然多,但都彷彿事不關已,沒有一個人主動上前制止,他厲聲說道,「仲所,領導都在上面看著呢,我們這麼兄弟不是白吃乾飯的吧。」
仲偉斜著看了他一眼,朝人群裡喊道,「二光,你鬧事?」
一個長得虎背熊腰剃著平頭的青年笑著說,「仲所,我們也是沒辦法,我們也要過年不是?」
文光斗暗想,「水泥廠的職工還是沒有章法,他們應該在葛建波下來時再鬧,猝不及防那效果就不一樣了。」他心底裡還是有些同情這些工人,雖然這是不正常上訪,但職責所在,他不能不管。
他正想著,身後又傳來一陣汽車轟鳴聲,一輛大車駛過,眾人的眼光都被它吸引,大車駛到水泥廠門前,把水泥廠大門正好堵了個嚴嚴實實。又有兩個人跑了過來,一左一右抓住了中巴車的兩個反光鏡。
大家都有些傻眼,事情緊急,王金鐸和孫成軍一個上前繼續勸,一個給孫景瑜打起電話,文光斗喊道,「仲所,周所,把他們趕到樓後面去。」
水泥廠的家屬區是在東院,但與廠裡都是一個大門,辦公樓就衝著工廠大門,但位置卻在東院進出的圓拱門南面,把工人趕到辦公樓後面領導出來是看不到的。
「二哥,把這兩人弄走。」他又朝宋建業喊道。
仲偉在南河頗有名氣,身上的煞氣也怪嚇人,他帶著人開始往人群裡沖,周忠波見仲偉行動了,也不甘落後,帶著交通執法人員也衝進去。
從剛才的喊聲來看,工人的心還是不齊的,這幫平時橫眉豎眼的公安和交通一湧而上,有的工人開始後撤,也有的工人咋咋呼呼罵起來,還有的與警察動起手來。
仲偉看著一個不服氣的工人從地上撿了塊磚頭,他飛起一腳把他踢倒在地,磚頭滾落一邊,看著他要站起來,旁邊一個警察上前反扭雙手把他重新摁倒,那個叫二光的一看,撒丫子就跑,撤得比誰也快。
宋建業手下的國土執法人員見公安、交通把人群漸漸趕到辦公樓後,兩個人圍一個,也很快把握住反光鏡的人弄走。
程英傑上前提醒道,「大門還堵著。」
文光斗二話不說,跑到大車前面,程英傑也跑過去,兩人協力一起把司機拖了下來。
司機有些倔勁,他站在車前,「我就站這不走了,有本事你把我撞死。」
文光斗二話沒說,一擰鑰匙發動起車,大車的方向盤太沉,他一踩油門,離合沒配合好,大車一下又憋死了。
看著文光斗沉著臉,又發動起車來,站在前面的工人有些哆嗦,但硬撐著,文光斗一打方向盤,大車「轟」地一聲撞在旁邊的大門柱子上。
工人一看他敢真撞,罵著跑了。
文光斗這才鬆了口氣,他就是往旁邊撞想嚇唬嚇唬他,果不其然,他跳下車來,「誰會開大車?把車開走。」交通所一個執法人員跑了過來,他們整天查車,這種大車都會開。
一切盡收季允祥眼底,他放心地走回屋裡,葛建波還在與葉愛勤親切交談,外面發生的事彷彿不曾聽到。
牛老師不安地說,「季書記,我再給您續一些水。」季允祥忙說,「不用,還滿著。」他拿起剛才的杯子,發現杯裡的水還是溫的。
孫景瑜這時才走下來,文光斗見到他,上前毫不客氣地說,「孫廠長,這樣做沒有道理,解決問題不能用這種方式,你知道季老闆的脾氣,他也沒少為廠子操心,這樣做效果是負面的,你,也得為個人考慮一下。」他雖然懷疑工人的行為是孫景瑜所支使,但並沒有直接把懷疑的想法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