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平說道,「小文也提拔成黨委秘書了,本來我們應該給小文賀一賀,還讓你出車拉我們過來,晚上又辦了這麼一桌。」
文光斗剛要謙虛一下,譚俊傑把話接了過去,「這事怨我,我和志高現在處在非常時期,等以後補上。」大家看看他的神情,見不是不高興的樣子,又熱烈交談起來。
陳貴財敬了一杯酒,分兩口,程英傑作為副陪,只能敬一口了,他一口把這一杯三量三的白酒全部倒進嘴裡,這時才剛上來兩個熱菜。
譚俊傑和鄧志高都很高興,臉上一直洋溢著笑容。每個人六兩多的白酒下肚,話都多起來,氣氛很是熱烈。
陳貴財、張平、文光斗不想摻合,繼續喝白酒,服務員就給剩下的人每人先開了一瓶啤酒。
朱玉濤站起來,張平嚷道,「坐下,站著說不算。」他的舌頭這時已經有點大了。
朱玉濤看看大家,又坐了下來,「我敬杯酒吧?新年來了,譚主任,不,是譚局長、鄧鎮長,又提拔成領導,這是雙喜臨門,也祝大家新年愉快,一切順利,我先乾為敬!」他這套說辭雖說得結結巴巴,但估計從陳貴財敬酒時就開始考慮了。
小柳看看他笑著說,「小朱挺會說話!」
小鄭也笑著說,「都說你會說,沒想到還真會說!就敬一杯啊?」
小朱看看大家,文光斗聽出小柳和小鄭想拿他開玩笑,就說道,「一杯就行了,喝那麼多,不怕把我喝窮了?」
朱玉濤又看看譚俊傑,譚俊傑也說道,「一杯就行了,讓大家都敬杯酒、說句話。」
張平笑著起哄,「這麼大的老闆,喝頓酒就怕喝窮了?不行,大家不能少喝了!」
文光斗笑著說,「多大點事,今天讓你喝個夠!我敬酒,來,鄭哥,倒滿!」小鄭拿起酒瓶把自己的杯倒滿,現在辦公室眾人對他的話都很服帖,這就是不知不覺間樹立起威信來了。
「剛才程哥說了,譚局長是我們的好領導,鄧鎮長是我們的好同事,你只說了上半句,還有下半句,」他笑著看看程英傑,「譚局長也是我們的好師長,鄧鎮長也是我們的好兄弟!」
譚俊傑和鄧志高都笑著聽著,文光斗繼續說道,「我感覺我們辦公室就像一家人,從我進辦公室第一天起,譚局長就像我的師長一樣,工作手把手地教,犯錯了從不當面訓我,他都是背後給我點出來,」他有些動情。
「我現在辦公室的鑰匙還是鄧鎮給我配的,看的第一份文件也是鄧鎮給我找的,他說這是他進辦公室時,譚局傳下來的老傳統。我發自內心地說,有譚局這樣的好領導,鄧鎮這樣的好同事,我很幸運,在這裡,我祝願,新的一年譚局、鄧鎮步步高陞,祝願我們辦公室越來越好,鄧鎮,常回家看看,別忘了這幫哥們弟兄們!以後,我們到了窪店也有人管飯了,我乾了這一杯。」
他舉起杯子一飲而盡。譚俊傑和鄧志高也很感動,兩人也是一飲而盡。
小鄭埋怨張平,「讓你說不能少喝,這下好了,小文喝一杯,我們得補八杯!」
張平大著舌頭,「你們喝啤酒的補八杯。」他喝下半杯白酒,怎麼也不肯再喝。
朱玉濤不知深淺地來了一句,「譚局長在辦公室干了很多年了吧?」他的本意可能是想表揚譚俊傑經驗豐富。
文光斗剛要站起身來去灌張平的酒,聞聽此言,不由看了看朱玉濤,譚俊傑喝得有些多,放在平時,他不會計較,但也看了一眼朱玉濤,朱玉濤卻瞪著眼睛,等著聽他回答。
程英傑也聽到了,他忙插嘴說,「譚局長後備幹部都七八年了,考察過好幾次了,他是不想到別的鄉鎮去,前些年老爺子身體不是一直不好。」朱玉濤聽得懵懵懂懂。
文光斗見他不開竅,補充道,「要不是因為照顧老爺子,譚局現在說不定早是副書記了。」
譚俊傑卻笑著說道,「咱們鄉鎮幹部本來提拔得就慢,在兩辦干幾年,在組織部干幾年,下來就是組織委員、副書記,人家起點高,咱們比不上。」他內心裡還是對前年孫瑞雲空降耿耿於懷。
鄧志高也醉眼朦朧,「人家機遇好,在市領導面前,至少能混個臉熟,幾年都提起來了。」
譚俊傑又笑著說,「你們不像我,」他看了一眼朱玉濤,「現在趕上了好時候,老闆提拔人,這兩年我們南河提拔了多少幹部,前面的不說,今年就是三個,張書記也提了正科,後面還有兩個副科級的位置。」他頓了一下,「老闆這人是太有水平了,我們一輩子也學不完!」
他正在說著,羅立推門走了進來。文光斗趕忙介紹,「譚局、鄧鎮,這是羅立,」他又指了指譚俊傑跟鄧志高,「我們家譚局長、鄧鎮長。」望著譚俊傑疑惑的眼神,他又補充道,「羅立是我的發小。」
譚俊傑的臉上顯出驚奇的表情,接著又轉成笑容,「羅總,你好。」看到羅立朝他伸出手來,他趕忙也伸出手來握了握。「小朱,搬把椅子,讓服務員再上一雙碗筷。」眾人都知道羅立,都手忙腳亂地站起來。
羅立笑著說,「不用了,我就在隔壁,聽六兒說他的領導在這,他的領導就是我的領導,我過來敬杯酒,給我添杯白酒。」他是這裡的常客,服務員也知道他的名聲,忙不迭地給他倒酒。
羅立舉起酒杯,「我是個粗人,也不會說話,我就祝各位步步高陞,前程似錦,我干了,你們隨意。」他一口把杯中的酒喝了下去,「服務員,給這桌再上條中華鱘,那,領導你們慢慢喝,我先撤。」
譚俊傑趕忙站起來,「羅總,我們還沒敬你呢?」
羅立笑著說,「都在酒裡了,來日方長,來日方長。」他雖然笑著,但身上自有一種氣勢,他來如風去也如風,譚俊傑把他送出門口才回來。
小柳笑著問道,「怎麼不知道你還有這麼厲害的發小?」
文光斗也笑著說,「總不能什麼也讓你知道吧?你又不是我女朋友!」眾人都笑,譚俊傑又站起來,「不行,我得出去方便一下。」他經過文光斗的身邊時碰了他一下,文光斗馬上想到,包間裡有廁所他為什麼要出去呢?眾人都在說笑著,也沒有在意,他起身也跟了出去。
走廊裡服務員來來往往,卻沒看到蘇玉芳。
譚俊傑走進廁所痛快地把水放了出來,又走到洗手台前洗洗手,文光斗抽出一張紙遞給他,譚俊傑笑著接過來,「喝得有點多。」
文光斗趕忙說道,「這點酒不多,主要是高興。」他知道譚俊傑有話要講,就不再多說。
果然,譚俊傑走到走廊一邊的沙發上坐下,文光斗遞給他支煙,又給他點上,譚俊傑酒後抽煙,他是知道的。他自己也點上一支,別人乍一看,還以為是兩人出來抽煙呢。
「老闆找你談過了吧?」
「談過了。」
「我也是從這個位子上過來的,」他輕快地吐了一口煙,「人啊,有時不到一個位子上,你看不清裡面的東西,不到一定的高度,也感受不到裡面的氛圍。」文光斗靜靜聽著。
「張書記就不找你談了,讓我跟你談談,我們整天在一塊,該說的我早都說了。」他看看文光鬥。
文光斗馬上說,「譚局,我心裡其實是把你當作師傅的,你教會了我許多東西。」
譚俊傑笑了,「坐,坐下說,」見文光斗坐下,他又說道,「你不能拿我當師傅,你得拿老闆當師傅,誰讓你干黨委秘書?是老闆!老闆身上的東西,夠我們學一輩子!」
「機關裡最需要什麼?」他狠狠抽了一口煙,「悟性!!我就是屬於沒有悟性的人,三十多歲才提起來。」
文光斗說道,「三十多歲就挺早了!」
「這幸虧碰到了老闆,要不我就在這趴窩了!兄弟,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不,應該是悟性在個人,你現在這一步走得很好,半年時間就干了黨委秘書,以後就看你的悟性了!」
譚俊傑有些感慨,不知是對自己馬上走上鎮領導崗位感慨還是對文光斗就任黨委秘書感慨。
「你身上有與年齡不相符的成熟,但也有書生氣,為人也很鯁直,不是說這些不好,但這些都要改。過年回來,肯定班子重新調整分工,我估計能分管一兩塊工作,辦公室你得給我頂起來!」
「老闆話裡也有這個意思,你遲早要接我這一塊,老陳馬上要退休,小朱剛來,我忙不過來,只能交給你!」
文光斗明白他的意思,可能季允祥提前跟他交了底,他這個經發局副局長幹的是兩委成員的工作,那辦公室這一塊他只能「兼顧」了。
「譚局,你放心,辦公室都是你的兵,你讓往東,我們絕不往西!」文光斗表態道。
譚俊傑滿意地看看他,「走,喝酒去。」
晚上只要喝了酒,絕不開車。這是文光斗給自己定下的原則。他和程英傑打了兩輛出租車把譚俊傑等人送了回去。
元旦第三天,朱連良閨女回門。
回門宴安排在鴻賓樓,鎮裡幾乎所有的機關幹部、兩委成員,村裡幾乎所有的書記、村長都到了。
他是鎮裡的老人了,干了十幾年的中層,擔任經管站長也多少年了,鎮裡的頭頭腦腦、村裡的犄角旮旯他都熟。請帖早在一個多月前就發到手了,前天,沈興國又每個人打了一遍電話,落實是否能參加,以便於最後排桌。
剛到鎮裡工作半年,文光斗對於這種「紅色罰款單」,免疫力還比較強,張平當時正在大辦公室,他苦笑著,「這個月收到三張了,這日子還過不過了?」
龍城人好面子,隨的禮都比較大,二零零四年已經到了二百塊。文光斗考慮自己已經是黨委秘書,在鎮裡也算「有頭有臉」,就包了一個三百塊的紅包。
中午,朱連良穿著嶄新的西裝,打著領帶,滿臉笑容,迎賓納客。
文光斗被安排在中層幹部一桌,主陪是錢瑞先,副陪是譚俊傑,大家看到他坐過來,並不意外,大家從中午喝到晚上,盡興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