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您找我?」文光斗自己也估摸著譚俊傑是要跟他談黨委秘書的事。
黨委秘書必須是黨員,也因為只有黨員才能參加黨委會議,通常黨委會議也要黨委秘書來作記錄。自己大學時就入了黨,又在辦公室工作,文光斗也覺著自己接任黨委秘書應該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果然,譚俊傑開口就說道,「光鬥,志高的工作最近就可能變動,這樣不算司機,辦公室就剩下你、我、老陳三個人,最近你的壓力會大一些,你先頂過這一陣,我跟張書記匯報一下,再給辦公室協調個人過來,把你現有的這塊頂起來。」
不到正式下文,誰也不知會不會有變數,譚俊傑說得很謹慎,並不是說讓文光斗馬上跟鄧志高交接。
文光斗爽快表態,「主任,這倒沒什麼,但有一點,如果志高走了,我出去傳送文件了就沒人接聽電話。」上次譚俊傑跟他談話後,他就不再稱呼鄧志高為鄧哥,而是直接稱呼名字,這樣顯得親切也正式。
譚俊傑笑著說,「先讓小鄭到辦公室坐班,你不忙再讓他出車。」
兩人正商量著,鄧志高走了過來,「張書記讓你到他辦公室去一趟。」譚俊傑趕緊拿起桌上的筆記本,「你先回去,估計張書記找我也要談辦公室的事。」
文光斗半年來的表現他很滿意,他相信張德亭也是看在眼裡的。
來到張德亭辦公室,張德亭情緒很高,臉上洋溢著笑容,他先是閒扯了幾句,接著開玩笑道,「志高現在是不是光等著去幹副鎮長了,你得告訴他,站好最後一班崗,不到走的一天肩上的擔子不能卸。」
譚俊傑向來在領導面前維護下屬,「志高是老黨委秘書了!這點素質還是有的。」
張德亭把話鋒一轉,「志高走了,誰來接,你有考慮了沒有?」
譚俊傑一愣,但心思轉得很快,如果領導屬意文光斗會直接提出來,不提文光鬥,那就是有別的人選,這是季允祥的意思還是張德亭的意思?
幹了多年辦公室主任,習慣摸清領導的意圖後再說出自己的想法,他看看張德亭笑道,「以後經發局、辦公室都是在張書記領導下,領導什麼意見?」
一句話,既試探了張德亭的想法,也表明了自己對領導的態度,還間接詢問了這到底是張德亭本人的意思還是季允祥的意見。
張德亭滿意地看了他一眼,志得意滿地說,「經發局剛成立,有些工作你得多往這邊靠靠,」他又轉了個口氣,「也不知道老闆什麼思路,是作為一個部門單獨用,還是把你們當副鎮長用?瑞雲馬上要走了,」這一點譚俊傑是知道的,他並不吃驚,「新的組織委員過來之前,我先兼著,你看於正鵬怎麼樣?」
譚俊傑本意是想文光斗能接任這一塊的,他不能直接跟領導對著幹,去否定領導的提議,就試探著說,「辦公室幾個人您也都很瞭解,光斗這小伙子從上班第一天就在您分管之下……」他看了看張德亭。
張德亭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光斗很優秀,非常優秀,」他加重了語氣,「幹工作也很拚命,但南河的水淺了,養不住大魚,」他看譚俊傑不明白,索性直說,「他們這批公務員也就是到鄉鎮過渡一下,轉正後都就讓兩辦、兩部要走了。」
其實,這只是個借口,當然這個借口也能拿得上檯面,有一層意思他還沒有說,那就是於正鵬的舅舅吳克儉給他打了電話。
關于于正鵬的關係,譚俊傑自然也知道,當初於正鵬進機關就是張德亭給辦的。當鄧志高要走的消息傳到於正鵬耳朵裡時,他馬上意識到這是一個機會,團委書記在鄉鎮只是個虛職,黨委秘書離領導最近,提拔也最快。
吳克儉作為公安局的政委,與張德亭都是組織部同一年從工廠選拔出來的,兩人還都在東山鎮一塊工作過,吳克儉提拔得早,他擔任鎮長時,張德亭那時還只是組織委員,後來吳克儉不知怎麼運作到了公安局,一步步當上了政委,張德亭則到南河擔任黨委副書記。
「同年」、同事的感情,再加上公安局政委的影響力,張德亭自然是「有求必應」,雖然他也覺著文光斗不錯,但也只能「委曲」他了。
譚俊傑張張嘴,張德亭也看出他心裡的想法,「光斗是公務員,將來到兩辦或部裡鍛煉幾年,出來最少也是個組織委員,這不比黨委秘書強?」
譚俊傑從張德亭辦公室走出來,經過辦公室時,他從門外看到文光斗正在接聽電話,他想想還是沒有走進去。
組織部很講究程序,但在孫瑞雲調動一事上卻顯雷厲風行。常務副部長楊節時給季允祥打了個電話,這事就提上了議事日程,下午先是在二樓召集中層以上幹部開會,大家歡送孫委員,爾後班子成員在樓前合影留念,晚上季允祥召集兩委班子成員,在鴻賓樓為孫瑞雲送行。
季允祥組織部出身,組織部看中那個年輕副科級幹部選拔到部裡工作也是常有的事,但到了部裡基本都是從科員做起。而部裡出去的年輕人,再重新回爐,還是第一次,楊節時也摸不透部長徐麗君的心思,季允祥問他時,只說暫時沒有安排。
季允祥履行了一個班長的義務,大家出於對一把手的尊重以及多年為官的世故,晚上的場面還算熱烈。大家紛紛敬酒,孫瑞雲大醉。
季允祥是班長,今天晚上的主角又是孫瑞雲,他清醒得很,他臨上車不忘囑咐譚俊傑,「明天上午九點,我跟李強鎮長都要參加明年經濟工作務虛會,你一早安排車,最好八點半前到,我跟李強鎮長把瑞雲送回部裡。」
本來張德亭也要去的,可是明天海坡村召開村民代表會議,商量解決方案,孫瑞雲現在走了,海坡村這個爛攤子張德亭也只能接手。海坡村現在很不穩定,季允祥也開始關注起來,他囑咐張德亭明天一早就去海坡村。
這幾天,孫瑞雲早把東西收拾整齊,早上,當文光斗打掃完衛生來到他的辦公時,孫瑞雲正在捲鋪蓋卷。
沒有人囑咐,文光斗是主動上去幫忙的,他笑著說,「孫委員,我來幫您收拾一下東西。」
孫瑞雲看看文光鬥,也笑了,「我東西都收拾完了,等會得麻煩你幫我搬一下。」他說得很客氣。
文光斗趕忙說,「孫委員,這是應該的。」他的心裡對孫瑞雲倒沒有什麼看法,還是把他看作領導。
孫瑞雲本想說說上次上訪文光斗擋在前面的事,但礙於領導面子,他還是把話嚥了回去。
劉曉英這時風風火火地跑上樓,「小文你這麼早就過來了?於正鵬呢,他還沒來嗎?」她摘下手套又解下圍巾,雙頰凍得通紅。
孫瑞雲也不說話,文光鬥心裡對於正鵬也有看法了,「分管領導離任,你不早早過來幫忙,過來送行,在家磨蹭什麼?」
「孫委員,張平這會估計已經來了,我幫您把東西搬下去吧。」文光斗請示道。
孫瑞雲看看文光鬥,「好,謝謝你了,小文。」
文光斗看看劉曉英,他搬起孫瑞雲的鋪蓋卷就往樓下走,劉曉英搬著一個紙箱緊隨其後。
走到一樓,他看到張平還在大辦公室裡坐著,文光斗生氣地喊道,「屁股上都生蛆了,快去發動車。」
張平倒也不生氣,「急什麼急,又不是你去組織部!」司機善於察顏觀色,鎮裡的起落沉浮他們也很清楚,見風使舵是張平的本色。
今天早上譚俊傑才打電話告訴他要早早出車,譚俊傑作為辦公室主任,雖然早上沒到,但用車上他考慮得很細,孫瑞雲東西不少,張平的大麵包,可以多裝東西,而小鄭的車就一早就到市裡去接家住市裡的兩委成員去了。
文光斗把東西放到車上,見張平打開前機蓋,他就開玩笑說道,「怎麼,這車不聽指揮了?」
張平關上前機蓋又回到車上,大麵包發出一陣轟鳴聲,卻始終點不上火,文光斗看看孫瑞雲就在旁邊等著,急了,「怎麼回事,關鍵時候掉鏈子。」
張平辯解道,「這車都老掉牙了,大修廠都進過好幾回了。」
文光斗見狀馬上掏出手機打給交通所,「周所,你們那有車沒有?孫委員要回城。」不知周忠波說了幾句什麼,他無奈地把手機合上,「交通所昨晚跟他們局裡稽查大隊聯合查車,還在城裡呢。」
孫瑞雲仍是沉靜不語,周圍幾個假模假樣送行的機關幹部也像是在看笑話,文光斗看看他,「孫委員,要不坐我的車吧?」
「你不說,我都忘了,行,你去送孫委員,我還得去大修廠。」張平長出一口氣。
孫瑞雲笑笑,「那麻煩你了,光鬥。」
這時,於正鵬走了過來,他走得不急不慢,等來到面前才說,「孫委員,家裡有點事,路上也不好走,我過來晚了。」
孫瑞雲說道,「沒事,有事你就去忙。」
他再也不看於正鵬,於正鵬尷尬地笑了笑,開始跟站在旁邊的幾個機關幹部開起玩笑來,大家一齊把孫瑞雲的東西抬到文光斗的麵包車上,文光斗拉開副駕駛的門,「孫委員,請上車。」
孫瑞雲看了一眼大家,跟大家揮揮手走上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