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俊傑和陳貴財聽到季允祥的吩咐,馬上動手撕開口罩的包裝,張德亭和曲曉鋒也過去幫忙,張德亭拿了幾個,走過去恭敬地遞給袁兆前、葛建波、徐炳信。
市裡正科級幹部太多,鄉鎮副書記這一層除非特殊機緣,否則書記、市長真還記不住。但象從兩辦、兩部直接下放鄉鎮的幹部,因為平時跟領導接觸的機會較多,至少能混個臉熟。張德亭今天有意無意地接近市裡兩位主要領導,就是想留下一個好印象。
季允祥接過譚俊傑遞過來的口罩,並沒有戴在臉上,他走到袁兆前身邊說道,「袁書記,這裡危險,您跟葛市長先到鎮政府,在那裡指揮,德亭,你在前面帶路。」
袁兆前看了看葛建波,「好,我和葛市長、徐市長先到鎮政府,你們一起過來,不管險情是否排除,馬上啟動應急預案。」
葛建波扭頭看看工廠那邊,一言不發地上了車,兩輛車一前一後飛快地離開了。
徐炳信也坐進車裡,他搖下車窗,招呼道,「快走吧。」他還想說句什麼,看看工廠那邊,還是什麼也沒說出來,車子一溜煙駛進了夜幕裡。
孫治平、白起功等人也紛紛坐進車裡離開了,季允祥看看其它人,沉著臉說道,「走!」他剛要拉開別克車的後門,突然想起程英傑不在,又一言不發地走到前面,別克車發動起來,李強、曲曉鋒、譚俊傑等人也坐進後面面的車裡,緊隨其後。
環保局的人早坐進車裡,他們離得晚去得最快。
孫治平在車上撥通了仲偉的電話,只說了四個字,「馬上撤離。」仲偉接到電話有些納悶,但警察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他只得招呼在場維持秩序的警察,快速坐進車裡,警車呼嘯著駛離了化工廠門前。
他看著化工廠周圍的其它工廠,人早都走光了,他猛然意識到化工廠是否要爆炸了,他突然想起現在現場還剩下文光斗、程英傑和一班消防的弟兄們。
剛才文光斗跑進去,他老遠就看到了,但不知道為什麼。消防官兵救火是天職,但這個小老弟,真不知道死活,他拿了手機撥通了文光斗的電話,但電話卻一直打不通,他無奈地放下電話,心想,是死是活只能看你的造化了了。
仲偉的對消防員的擔心是多餘的,消防的中隊長剛才就在孫治平身旁,孫治平聽完裡面的情況,私下裡悄悄囑咐,「如遇爆炸,可以先撤。」是爆炸前還是爆炸中,就看他們靈活掌握了。
袁兆前的車還沒拐進鎮政府,迎面就碰到了龍城市委秘書長劉鵬的車,接著龍城政法委書記郭顯茂的車也停了下來。
劉鵬從車上下來,快步走近袁兆前車邊,袁兆前從車上一步跨下來,說道,「馬上啟動應急預案,我任總指揮,葛市長任副總指揮,按發生大爆炸來處理。」
劉鵬是剛從半路趕過來,他家在雲海,週末如果沒有公務,他還是選擇回家跟老婆孩子團聚。當市委辦行政科打電話通知他後,他才走到半路,也只好折了回來。
而郭顯茂則是剛知道消息,事關安全與穩定,他不敢大意,又聽說書記、市長都已趕了過來,他也不敢耽擱,半路上打電話得知書記市長在南河鎮黨委,他本來快走到化工廠了,就調頭從化工廠直接過來了。
緊跟在後面走下車來的葛建波馬上對著劉鵬和緊跟著他的政府秘書長兼辦公室主任李光旭說道,「馬上成立事故調查、醫療救護、現場維護、環境監測、宣傳聯絡和善後處理六個組,全力展開事故調查,救治傷員,作好善後處置工作,要注意群眾的情緒,消除群眾的疑慮和恐慌,不要引起群體性shi件。」
兩位秘書長的協調組織能力都很強,兩人碰頭一商量,劉鵬把孫治平、白起功、季允祥、李強叫到一塊,開始分頭佈置任務。佈置完畢,劉鵬脫出身來,又分別給宣傳部部長何國華簡單通報了情況,又給市人民醫院院長和經貿局局長打通電話,讓他二人馬上組織相關人員趕到現場。
劉鵬雖然年輕,但卻是龍城市委常委,又是市委的大管家,說話很有份量。
面對著熱情的張德亭,袁兆前沒有到二樓會議室,而是直接走進一樓的南河鎮黨政辦公室,眾人相互看看,也只好跟著他走進去,張德亭和譚俊傑開始忙著張羅茶水。
袁兆前一屁股坐在文光斗的座位上,一路上他不斷地琢磨,「緊臨雲海的富安市就在一個多月前也發生了化工廠爆炸事件,市委書記和市長卻都沒有到達現場,結果卻一人死亡,十幾人中毒,事後,雲海市委書記楊力群在大會上點名批評,並在全市範圍內通報。
現在前面的化工廠的情況不容樂觀,一旦化工廠發生爆炸,造成南河鎮全鎮疏散,有毒氣體造成人員傷亡,性質比富安要嚴重得多。現在馬上要到年底了,幾個縣市的市委書記都在暗中角力,常委競爭非常激烈,自己是否能夠勝出,本來把握不大,現在又出了這事。」從政幾十年,他已經習慣從最壞的打算思考問題,他任龍城市委書記以來,卻沒有進入雲海市委常委的序列,而作為經濟大市,龍城前幾任市委書記有兩任都進入常委當中。
「倒底上報還不是不上報?一上報雲海市委,事情就大了,可是不上報,萬一爆炸……」他無法想像爆炸帶來的後果。
站在他身旁的年輕人注意到他的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面,這通常表明他是遇到了難題,在緊張地思索。
「前邊什麼情況?」他對守在身邊的年輕人說道。
年輕人剛要走出去詢問,季允祥一路小跑喘著粗氣跑了進來,「袁書記,液氯罐堵住了,沒有爆炸。」
袁兆前心頭一寬,他一下站了起來,他馬上想起那個衝進去的年輕人,「人怎麼樣?」全屋的人,葛建波、徐炳信、孫治平、白起功等都一齊看著季允祥。
季允祥一愣,馬上明白他指的是文光鬥,「出來了,沒事。」
袁兆前不再多說,「抓緊滅火,周圍四個村莊的群眾疏散工作繼續。」
葛建波補充道,「環保要二十四小時監測周邊環境,確保空氣不被污染。」
季允祥笑著說,「南河靠海,現在東北風起來了,估計一會就能把這些洩露的氯氣刮走。」
心頭大事除去,袁兆前感到一身輕鬆,不發生大的爆炸,沒有死人,這已是化工爆炸不幸中的萬幸了,他想想說道,「最近其它縣市接連發生安全事故,中央層面也正考慮成立全國性的安全監管部門,加大安全監督檢查力度,這次火災後,一定要查明原因,炳信,全市要馬上開展安全大整治,該下馬的下馬,該關掉的關掉,該整改的整改,絕不能手軟。」話雖然說得嚴厲,但他臉上的神色和語氣相較剛才已是大為和緩。
徐炳信笑著說,「明天一早就我就召集經貿、質監、公安幾個部門進行研究,敲定方案後再送您審閱。」
在場的人表情都變得很輕鬆,大家的臉上都有了笑意。
葛建波朝白起功一揮手,白起功馬上快步走到他跟前,葛建波說道,「工廠裡的水怎麼往外排?」
白起功馬上明白了市長的意思,說道,「都是通過下水管道排出去的,我馬上安排人封死下水管道,把雨水管網裡的水先化驗再排出去,工廠裡殘留的水先拿石灰中和一下再去化驗吧。」
葛建波說道,「要注意,千萬不能影響周邊的水體環境。」
這邊,大家興高彩烈,那邊文光斗正疲憊地坐在工廠傳達室旁邊,程英傑幫著他把身上的防護服扒了下來,他感覺自己身上已是沒有一點力氣。
防護服裡面密不透風,加上剛才的緊張情緒,文光斗渾身上下大汗淋漓,像剛從水撈出來一樣,他躺在地上,累得一個字也不想說。
滕胖子也彎腰站在一旁,「兄弟,我們命還真大,老天保祐啊!」他長歎一聲。
消防的增援力量到達的很快,裡面的火勢漸漸小了下去,程英傑蹲在文光斗身邊,估計他緩過勁來就說道,「剛才真嚇壞我了,我還以為你被砸倒了,我給老闆打了電話,匯報了這裡的情況,老闆說馬上派車過來接我們,兄弟,走,我們到外面去等。」
文光斗勉強站了起來,程英傑見他一瘸一拐,吃驚地問,「受傷了?」
文光斗這才感覺到腳踝處刺骨地疼,他挽起褲腿看了看,見有些皮外傷,腳踝處腫得老高,「可能是腳扭了,沒有大毛病。」
剛才他堵上漏洞後,馬上開始往外跑,地上被高壓水槍的水弄得又濕又滑,他出來心切,一不小心踩在一塊鐵板上,摔了一個大跟頭,站在外面的程英傑見他倒在地上,一下子叫了出來,但文光斗接著站了起來,一瘸一拐地跑了出來。
剛才由於緊張還沒有感到太疼,現在全身放鬆下來,他才感到腳踝處象斷了一樣,程英傑扶著他,兩人走到剛才停車的路邊坐下,等候鎮裡派車過來。
剛坐下,文光斗兜裡的手機又響起來,程英傑見文光斗看他,就提醒道,「你的手機!」
文光斗馬上醒悟,季允祥的手機還在他手裡,他趕忙接起手機,屏幕上面顯示出路梅兩個字,「路梅?」
程英傑側頭看看手機,馬上說道,「是嫂子!」
嫂子就是季允祥的老婆了,文光斗馬上接起了電話,電話那邊傳來了一陣埋怨聲,「你在那,怎麼電話要麼不接,要麼沒信號?都什麼時候了還不回家?」
文光斗看看程英傑,程英傑做了個示意他講話的手式,文光斗只好說道,「嫂子,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