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光斗沒有在半路上下車,張平的大麵包把大家拉回鎮政府大院後,他又自己一個人往藥店走去,他與吳曉強約定的正是下午上班前的時間。不能因為藥店的事耽誤平常的工作,這是他給自己定的的原則。
快走到藥店時,接到了吳曉強的電話。他緊走幾步,看到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小伙子正在門前打著電話,這人應該就是吳曉強了。原本他想到曹國慶的朋友應是個中年人,卻沒想到如此年輕。
「你好,吳經理,」文光斗熱情的打著招呼,「讓你久等了。」
「沒有,沒有,我也是剛到,」吳曉強背著一個挎包,商務打扮的他顯得精神幹練,「文經理這個店位置真好,將來一定是財源滾滾。」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遞給文光鬥,文光斗接過來一看,上面寫著南州製藥股份有限公司銷售代表吳曉強的字樣,他心想道,自己也該去做一些名片了,口裡卻說,「不好意思,吳經理,我的名片還沒有做。」
吳曉強一幅善解人意的樣子,「剛開店事情多嘛。」他見文光斗的年齡差不多大,也有些驚訝。
文光斗把門打開與吳曉強走進店裡,吳曉強打量了一下店面,誇獎道,「文經理這收拾得乾淨整齊,就等進貨開業了。」
文光斗對店面也很自豪,他遞給吳曉強一支煙,兩人開始吞雲吐霧,從抽煙的姿勢看,吳曉強也是個老煙槍。
客氣了幾句,由於快到上班時間,文光斗沒有心思囉嗦,他笑著說,「吳經理,這次過來有什麼指教?」
吳文強忙說,「文經理,你別跟我客氣,你還是叫我小吳吧,」他本以為曹國慶已經跟文光斗講了他來的目的,卻沒有想到曹國慶沒有說,也可能是文光斗故意裝作不知道,他從挎包裡拿出一個包裝精緻的禮盒遞給文光鬥,「來得急,沒有準備,一點小意思,請收下。」
文光斗接過來一看,是一支鍍金的鋼筆,他客氣道,「第一次見面,那好意思?」
吳曉強笑著說,「別客氣,一點心意,別嫌棄。」他又從挎包裡掏出幾盒藥放到櫃檯上,「這是我們南州製藥的產品,想放在文經理這裡代銷。」
文光斗拿起來一看,有心腦血管之類的藥,也有感冒消炎之類的藥,他想,反正自己也要進藥,多幾種藥不是問題,剛開藥店,他對醫藥代表還沒有概念。「行,就放在這裡,多少錢?」急著去上班,他也不想多囉嗦,他的本意是這幾盒藥多少錢,他想把錢直接付給吳曉強。
吳曉強卻以為他這是在講價,笑著說,「我們公司都是實行免費代銷,藥放在這裡不佔用你的資金,價格定好後,月底統一結算,一般一盒藥是藥店拿百分之七十,我們拿百分之三十。」他看看文光鬥,又加了一句,「我們中間還有許多促銷活動。」
文光斗腦子開始飛速轉動,代銷藥品卻不佔用資金對剛開藥店的他絕對是個利好,但分成能拿這麼多是他沒有想到的,即便如此,藥企的利潤也不會少,這一行的水太深了,他不禁暗自感歎。
見文光斗沉默不語,吳曉強又開始介紹南州製藥的品牌及藥品的優勢,文光斗靜靜聽著,並不打斷他,「眼前這個小伙子跟自己年齡差不多大,看樣子卻在這個行業裡摸爬滾打了好幾年,這一行的水太深,自己剛入行,是得找個『游泳教練』,好好學學。」
等吳曉強稍一停歇喘口氣的功夫,文光斗說道,「小吳,你今年多大了?」
吳曉強的思路還在藥品上,不防文光斗突然問到年齡,他稍一愣神說道,「我是八一年的,文經理,我們差不了幾歲吧?」
文光斗笑著說,「我都喊你小吳了,你還叫我文經理,我是八零年的,大你一歲,如果看得起我,我們作個朋友怎麼樣?」、
吳曉強說道,「好啊,好啊。」心裡卻在想,他這是拉近關係想討價還價,他繃緊了神經,靜等文光斗的下文,心裡也準備好了說辭。
文光斗吸口煙,笑著說,「既然是朋友,你的藥放在這裡,你說多少就是多少,我沒二話,以後有什麼活動,你認為方便,想給致遠堂,我歡迎,認為不方便,我也理解。」
吳曉強聽了這些話一愣,他有些不明白,他笑著說,「那,文哥,你有什麼…別的想法?」
文光斗看看他,「你別誤會,我們現在還年輕,錢對你我來講,重要也不重要,養家餬口它很重要,但在交朋友面前他又不重要,我是誠心交你這個朋友,如果你願意,以後到了南河,直接過來,這裡就是你的家。」
吳曉強一聽,心想,曹國慶說這人成熟大氣,剛才自己還不相信,現在看來,這個老狐狸看人還挺準,「既然文哥看得起兄弟,那我以後也不客氣,既然把藥放在這裡,以後我肯定常來,文哥可不要煩我。」他笑著說道。
文光斗說,「晚上有空沒有,我們哥倆在一塊聚聚?」
吳曉強看他不像要自己請客的樣子,是真心想請自己,他感慨道,自己工作三年以來,還是第一次有人想請醫藥代表,「文哥,晚上我約了人,真是推不掉,這樣吧,我看你這也準備得差不多了,就差進貨了,如果週末你到雲海,我們再聯繫好嗎?」他晚上確實與醫院藥劑科的人約好了。
文光斗確實也有週末去雲海的打算,及早把貨進來好準備開業,「行,到時候我再聯繫你。」
兩人有說有笑地往外走,吳曉強問道,「文哥,你以前做什麼?」
雖然有意結交眼前這個小伙子,文光斗現在卻並不想讓他知道他的政府身份,「我剛畢業。」
吳曉強驚訝道,「不像,不像。」
文光斗趁機說道,「剛走出校門,兩眼一抹黑,也沒幾個朋友,我們好好交往。」他伸出手來,吳曉強握住他的手說,「文哥是大學畢業,我中專畢業,早工作了三年,以後我們多交流。」
看著吳曉強坐上車離開後,文光斗看看手錶,趕緊朝鎮政府跑去。
氣喘吁吁趕到辦公室時,恰巧比上班時間提前五分鐘。鄧志高與翟順傑都已坐在辦公桌前,翟順傑回過頭看看牆上的時鐘,又把頭低下。
文光斗喘息稍定,也在辦公桌前坐下,想像著翟順傑剛才的樣子,他不禁歎息道,「看來翟順傑仍是處處找不痛快,亡我之心不死啊,雖說現在站穩了腳跟,得到大家認可,但以後也一定要小心謹慎,對,如臨深淵,不履薄冰,不能給翟順傑機會。唉,整天守著這麼個人也怪難受的。」
日子波瀾不驚地過去,轉眼就到了週五。下午開完全體機關幹部大會後,文光斗跟譚俊傑請了個假,又跟鄧志高打了個招呼,就直接走出政府大院坐上公交車來到市裡,他算計著時間,緊趕慢趕,終於趕上最後一班開往雲海的長途車。
昨天晚上跟鄭佳卓通電話時,兩人都是依依不捨,文光斗強忍住才沒有說出明天去雲海的打算,他是想突然出現在鄭佳卓面前給她一個驚喜。
今天上午他把所有的錢存入兩張信用卡,準備妥當後,本想找輛車,後來想想雲海的車不是更多,況且讓司機住一晚還要加上住宿成本,想想後也就罷了。
當汽車啟動起來,龍城逐漸在身後遠去,周圍的村莊已是燈光點點。無心看長途車上播放的電影,他倚在座位上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一覺醒來,發現天已完全黑下來,坐在周圍的旅客大多在座位上沉睡。人,這樣辛苦奔波,為的是什麼?周圍的人,是趕回雲海的家,還是到雲海談生意、走親戚,抑或其它?
想了一會,仍感覺累,他又瞇了一會,再睜眼,不知什麼時候已進入雲海市區。高樓聳立,燈火輝煌,車燈閃耀,一派繁華的城市景象,這是龍城不能比擬的,更不是南河所能比擬的,這就是城市與縣城與小鎮的區別。
雲海的公交車每晚都要運行到很晚,而龍城的公交比機關幹部下班還要早。坐上去往雲海師院的公交車,伴隨著熟悉的報站聲,他的身體與思緒都來到師院門前,來到了鄭佳卓的身邊。
下來公交車,仍是熟悉的師院大門,仍是熟悉的一草一木,但卻再沒有往日的味道,雖然熟悉,卻很陌生。
身邊來往的師弟師妹個個都是無憂無慮,青春朝天,一對對小情侶依偎走過,旁若無人,「呵呵,是不是以前的師兄師姐們回來,看到當時的我們,也是這個心情?」他不禁暗自想道。
走進圖書館順著樓梯拾級而上,推開自習室的門,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一個他日思夜想無法安眠的身影,她正在在埋頭學習。
整個自習室裡的人都在靜靜地看書,沒有幾個人注意到他,他默默地看了一會,才慢慢地踱了過去。
當他走到鄭佳卓身後時,鄭佳卓身上那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烏黑的馬尾映襯著雪白的脖頸,一瞬間讓他意亂神迷。
鄭佳卓旁邊的位子上攤開了書,但人卻不在。他走到座位上,拉開椅子坐了下來,什麼也不說,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周圍有人無間抬起頭來,看到他這付樣子都很驚異,卻也沒有人說話,鄭佳卓戴著耳機,正在全神貫注地做聽力題,並沒有注意到身邊的「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