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是文光鬥,讓我們認識一下,你可是我們這屆公務員的狀元。」有幾個年輕的男同志也隨聲附和。不料禿頂這樣說,文光鬥心裡霎時有種莫名的愧疚,好像是他頂替了這位佟立志的名額一樣。
「他就是狀元郎,來,站起來,讓大家欣賞一下。」林靜大聲說,調皮地指著他。
大家的眼光都盯向了文光鬥,弄得文光斗很不好意思,他站起來,雙手合什,高舉頭面,四面拜了拜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佟立志走到他面前,伸出手來說,「認識一下,我叫佟立志,分在了窪店,以後有空過去玩啊。」
文光斗趕緊握住他的手,說「一定一定,」,見態度有些凝重,又開玩笑說,「我分在了南河,歡迎過來視察指導工作。」
大家都笑了,佟立志也笑著說,「我也不是領導,指導什麼工作啊?」
文光斗看了一眼大家,又高聲說,「既然大家是一批公務員,這就是緣份,我們大家介紹一下自己,互相認識一下怎麼樣?」
大家紛紛附和。文光斗說,「老佟和我大家都知道了,下面從林靜開始,逐個介紹一下吧。」
林靜站起來,大大方方地說道,「我叫林靜,分配在公安局政工科,呵呵,請大家以後多關照。」
不知誰嚷了一句,「公安局的,你得多關照我們啊。」
林靜依舊不卑不亢說,「等會兒我記一下大家的qq號和聯繫方式,我建個qq群,以後我們就在群裡聊天交流。」大家紛紛說好。
「我叫史凱,分在了西城頭街道。」一個胖乎乎的小伙子站起來笑著說。
「我叫王雲浩,分配在東山鎮。」一個年齡稍大戴著眼鏡的人說道。
「我叫劉茜,分配在開發區。」一個年齡差不多的女同志說道,說話時,眼波流轉,四移不定。
……
文光斗認真地看著每個人作自我介紹,一邊從說話的聲音特點、語氣、肢體動作上琢磨著這人的脾氣性格,等到眾人都介紹完了,林靜也把大家的聯繫方式、工作單位等登記完畢,她拿到文光斗跟前,很自然地說道,「你看一下,還有什麼別的嗎?」
文光斗一下子感覺又回到了學生會,好像手下的師弟師妹在請示工作一樣,但他馬上醒悟過來,說,「我不看了,你辦事,大家都放心。」說得大家都樂了。
這時,調配科的小伙子走了進來,說,「大家靜一靜,牛科長過來了。」
大家聞言都不再講話,一會兒功夫,白淨福態的牛科長踱了進來。這次,他一改兩個月前的嚴肅,面容和藹,笑容可掬,他扭頭向小伙子說道,「都到齊了嗎?」
小伙子馬上說,「都到齊了。」
牛科長笑著說,「我簡單說幾句,」他見大家都在注視著他,點了點頭,繼續道,「首先呢,我代表局裡祝賀大家,祝賀大家成功考選我市第一批公務員。楊局長呢,本來要同大家見個面,但臨時有個會議,就不過來了,委託我呢,先同大家見個面,呃,大家在初任公務員培訓期間,楊局長還要跟大家見面的。第二點呢,就是希望大家到了所在單位後呢,要好好工作,尊重領導,團結同事,鋪下身子,盡快熟悉情況,爭取做工作的行家裡手。第三點呢,就是祝福大家,祝大家在新單位工作一切順利,一帆風順。好,我就講這些。下面,大家就到小李這裡領取派遣單,到所在的單位報到。」
大家見他講完,馬上鼓起掌來。
牛科長微笑地看著大家,雙手張開下按,作了個不要鼓掌的姿式,大家這才停下來。
小李開始喊道,「文光鬥。」
文光斗沒有想到第一個喊的就是他,他忙站起來,從小李手中接過派遣單,牛科長在一旁微笑說道,「文光鬥,你們這一批公務員中的狀元。」大家紛紛點頭,但不說話,都盯著小李手中的派遣單。
小李在繼續念,文光斗走到牛科長身旁,說,「牛科長,從考試到今天分配,您沒少操心,大家的事沒少麻煩您,感謝了!」
牛科長聞言,很驚訝的樣子,忙說,「客氣了,這都是我們的工作。」他心裡想道,這個第一名、學生會副主席果然有點與眾不同。
文光斗繼續說道,「也肯請您繼續關注我們,有空的時候多指導指導我們。」
後面一句話就虛了,但牛科長很受用的樣子,他伸出手來,文光斗趕緊用雙手握住他的手,牛科長用力握了兩下說,低聲說,「好好幹」,好像一切盡在不言中似的,文光斗一時沒有明白。
告別牛科長走出政府大樓,林靜在後面追了上來,「文光鬥,文光斗」,她在後面大聲地喊著他的名字。「你走得真快,真是個飛毛腿,」林靜捂著嘴咯咯笑了,「就這樣走嗎?」
文光斗伸出手去,開玩笑說,「要不你陪我去南河報到吧?」
林靜臉一紅,「去你的,說正經的,我家是海坡村的,我爸是村裡的書記,你得多關照。」
文光斗忙說,「我一個小兵,初去乍到,你得讓你老爸多關照我。」
林靜說,「我爸是海坡村的老書記了,有什麼事你可以去找他,他跟鎮裡和其它村書記都挺熟的。」
海坡村曬鹽大戶不少,村裡經濟很強,是遠近聞名的富裕村。文光斗聽出來了,這才是林靜真正想要說的話,他不禁很感激,說,「到時少不了麻煩,先在這裡謝過了。」
林靜把想說的話說完,也不再囉嗦,說,「我送你去車站吧,要不你還得打出租過去。」不等文光斗回話,她就向停在一旁的帕薩特走過去,文光斗也只好跟了過去。
林靜把文光斗送到車站,就開車去公安局報到了。
文光斗坐上鎮域與縣城之間的公交車,找到一個相對乾淨的靠窗座位坐下來,心裡有些不平靜,馬上就要開始工作了,對未知的前途與將來,他充滿了希冀,對即將開始的新生活,他充滿了信心,隱隱還有些興奮。
夏天的客車讓太陽曬得滾燙,臨近中午,火辣辣的太陽更是肆虐,車箱裡熱得讓人喘不過氣來。座椅髒得出奇,頭套處的油灰不知有多少年沒有清洗,有的座椅還漏著棉絮。相比雲海車廂的潔淨寬敞,狹小污穢而又悶熱的車廂,讓他很不適應。也許從細節看,這就是雲海一個地級市與龍城一個縣級市的差別,一個較大城市與一個縣級市的差別。
一會兒功夫,車廂就坐滿了人,狹小的車廂裡瞬時擁擠起來,也變得更悶熱,身上的汗酸味,雪糕的香甜味、女人身上劣質的香水味混為一團,售票員的收票聲、小孩的哭聲、汽車的轟鳴聲響成一片,好像一團棉花堵在嗓子眼,讓他感覺很難受,他不禁又想起上午那幾個乘客的對話來,嗯,報到安頓好後,一定要馬上考察市場,盡快有自己的生意,爭取在鄭佳卓畢業前買上車。
想著想著,放在褲兜裡的手機又振動起來,他以為是人事局的電話,趕緊掏出來,卻是羅立的電話。
羅立是師父的孫子,既是他的發小,也是從小一起練武的師兄弟,兩人從小就像親兄弟一般。文光斗上高中時,羅立沒能考上,就當兵去了,兩人只能在羅立探親回來見上幾面,在一起說說部隊與學校裡的情形。上大三時,羅立復員後去了廣東,暑假春節都沒回來,老人和羅立的父親都不知他在廣東具體幹什麼。文光斗回來的這些日子,聽師父和父親說羅立三個月前也回來了,幾個姐姐也說三個月時間羅立在龍城已是響噹噹的人物。
「光鬥?你什麼時候回龍城的?畢業了?」雖然是上午,但感覺他好像剛睡醒一樣,嗓音也是那種煙抽多了酒喝多了的嘶啞的聲音。
「我回來都兩個月了,你小子,怎麼電話也打不通,人也找不著?」文光斗不依不饒,他得知羅立回到龍城,在師父家裡就打過電話,但電話一直無人接聽,師父也不知他在忙什麼,人在那裡。
「唉,我三月前從廣東回來,一直在忙,這兩個月又一直泡在廣東,好了,現在終於辦完了,晚上我到龍城,我們一起聚聚怎麼樣?」羅立低沉的嗓音裡透著親熱。
文光斗簡單地說了自己的情況,兩人說好報道完畢後文光斗下班後在龍城賓館一聚。
公交汽車慢慢駛入了南河鎮,文光斗特意抬起手看了看手錶,表針指向了九點三十八分。
他下了車,昂首抬頭走進政府大院,想了想,他又走到傳達室門前,跟傳達大爺打了個招呼,「大爺,你好啊!」
大爺邊調著手裡的小收音機邊抬起頭,「你找誰?」他看了看文光鬥,把老花鏡往下拉了拉,又仔細瞅了瞅說,「你是那天拿茶葉的小伙子?」
「大爺真是好眼力,一眼就認出我了,我叫文光鬥,以後就在這上班了。大爺您好,怎麼稱呼?」文光斗抽出一支「雲」煙遞給大爺,這是大姐知道他要報到後,特意從大姐夫那拿了一條送給他。
大爺接過煙,文光斗趕緊給他點上,這只zippo黑冰鍍金打火機是文光鬥畢業時智達廣告公司的呂總送給他的,質地很好。
大爺深吸一口煙,說,「我姓王,你來那天我就看了來了,不是一般人啊,小伙子,跟著季書記好好幹,有前途。」
文光斗笑笑,告別大爺走向辦公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