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的幾個字,月無塵卻沒有交待清楚自己的去處。這些字跡,表面上看來屬於月無塵,室內也沒有打鬥過的痕跡,難道這是月無塵留下的書信?
樓翩翩看得便箋發呆。有什麼事重要過和她相處?伴隨他們的孩子一起成長?懶
或者,又有人想要拆散他們,因而逼月無塵寫下了這麼一封書信?!
樓翩翩意興闌珊地走出普覺寺,守候在外的眾人急忙迎上前,秋雨率先問道:「娘娘,皇上呢?!」
樓翩翩將信遞給秋雨,秋雨看完信,囁嚅道:「怎麼會這樣?」
「你們一直守在外面,可曾看到無塵出來?」樓翩翩勉強提起精神,問道。
眾人齊齊搖頭,並未見月無塵出普覺寺。這裡也不泛高手,若是月無塵施展輕功離開,關宇理應感覺到才是。
「這就奇怪了。」樓翩翩輕喃。
猶豫片刻,她回到普覺寺,命人將寺廟內外翻了一個遍。找遍所有地方,就是沒有月無塵的蹤影。普覺寺除了僧人,便只剩下幾個小沙彌在佛堂唸經。
遍尋不著後,樓翩翩終於死心,傳令下去,命人到處尋找月無塵的下落。
樓翩翩則率著眾人回到京城,回到皇宮。
時間一天天過去,在樓翩翩親政之下,風月王朝的政績蒸蒸日上。蟲
樓翩翩一直在等月無塵,她相信那個男人說過的話會兌現,更相信他不捨得錯過腹中孩子出生。
只是時間過得越久,她就越沒信心。
月無塵說,屆時將回宮。他所謂的「屆時」是何時?會不會是若干年後,她白髮蒼蒼之際?
又或者,月無塵早就死了,只是怕她想不開,所以才以各種方式讓她以為他還活著,讓她抱著期望繼續生活?
派出去的人沒有任何關於月無塵的消息,好像這個世間已再無月無塵這號人物。
樓翩翩腹中的孩子一天天成長,她由剛開始的焦慮難安變得沉靜如水。
如果等待是她的宿命,她甘願承受。
基於大理來說,她在風月王朝親政,主掌了天下人的命運,理當處理好國家大事;基於小家來講,她身為母親,理由好好養胎,生下腹中的孩子。
不論如何,她都要快快樂樂地生活,直到月無塵有一天回到她的身邊。
這日樓翩翩睡得昏沉,朦朦朧朧間像是有人對她說話,說是,很想她……
她倏地睜大美眸,寢室空無一人,為什麼她好像聽到月無塵親她吻她的臉?
她不確定地撫上自己的頰畔,天氣漸漸冷了,只摸到滿指冰涼。
她急切地出了寢室,大聲道:「水兒!」
「奴婢在!」水兒應聲而出,即刻到了樓翩翩跟前。
「方纔有沒有人入寢室?!」樓翩翩激動地抓住水兒的手臂問道。
水兒一臉茫然,搖頭道:「奴婢一直守候在外,不曾見有人出入。」
「是麼?難道是本宮太想他,做夢了?」樓翩翩黯下眉眼,掩飾不住的失望染上額間眉梢。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娘娘才會心神不定,奴婢去命人準備一些定神的湯膳,娘娘服下後就會好了。」水兒柔聲回道。
樓翩翩看向水兒,哂然一笑:「本宮沒事,也許如你所言,因為想念他了才會夢到他吧。你平日對任何人都是板著臉,對本宮倒是不同。若是本宮派你做一件事,你會不會也答應本宮?」
「只要是娘娘的吩咐,奴婢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水兒毫不猶豫便應允了樓翩翩的所有要求。
樓翩翩失笑:「如果本宮決定把你賣了,你也毫無怨言嗎?」
「就算娘娘賣了奴婢,也會賣一個好價錢,奴婢完全不用擔心。」水兒言之鑿鑿,對樓翩翩充滿信任。「這會兒,本宮還真打算賣了你。」樓翩翩在書桌旁坐下,將已擬好的聖旨遞到水兒跟前:「看看,只要你不答應,這道聖旨本宮便收回。」
水兒疑惑地接過聖旨,待看清楚內容,她傻了眼:「娘娘打算將奴婢指給望川那只重錢銀的胚子?!」
「望川在朝中勢力雄厚,他或許會效忠於月無塵,本宮卻不知他會不會一直效忠於本宮。本宮為你指婚,是想你收服他,讓他全心全意為本宮、為風月王朝效力。當然,你若不願意,本宮絕不勉強你。」樓翩翩淡聲道出自己的顧慮。
望川有能耐,做事一套一套,在朝中樹立威望的同時,也收攬了一批重臣。
以前還有一個尹子卿與之抗衡,現在他獨攬大權,在她回京之時,包括趙昱在內的一批臣子被望川連根拔起。
如今,望川在朝中一手遮天。
現在他還能為她效力,可以後卻難說。
千塵還小,再聰慧也只是個孩子,只能慢慢培養。月無塵說要回來,卻不知何時才是歸期,她不得不為風月王的江山社稷著想。
最穩妥的方法,就是找一個她信得過的人拴住望川,扼止他膨脹的野心。
再有野心的梟雄也會有弱點,月無痕便是活生生的血例。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若是水兒願意出手,相信她能將望川手到擒來。
水兒沉吟半晌,終於下定決心。
她跪倒在樓翩翩跟前:「奴婢有一個請求,還望娘娘成全。」
樓翩翩忙將她扶起,柔聲道:「說吧,只要本宮能做到的事,一定助你做到。」
「奴,奴婢有一件事,一直沒有告訴娘娘。其實,那只是奴婢的家務事,奴婢以為說不說都沒關係。現在看來,必須得說。奴婢,其實姓秋,名水……」
說及此,水兒欲言又止,看向樓翩翩。
「秋水?」樓翩翩眸中閃過疑惑,而後恍然大悟:「你是秋吟的什麼人?」
秋水美眸一黯,沉吟半晌才道:「說得好聽點,她是奴婢的姐姐。實際上,奴婢的娘在秋家沒有身份沒有地位,不過是一個伙房丫頭。當然秋仲看中我娘有點姿色,便強佔了娘的身子。娘不幸地懷上奴婢,那之後,娘在秋家沒有過一天好日子。後來,秋吟的親娘瞞著秋仲將我們母女趕出秋府,為了生計,娘吃了不少苦頭。娘為了養活我,一人做幾份手工,幾年下來,身子很快便垮了。娘臨終前的憾事,就是由始至終未能在秋家得到正名,娘希望我能做回秋家堂堂正正的二小姐。」
其實,這些年來她從未想過回秋家。
秋吟因為正室所出,自小被捧在手心,乃父母的掌上明珠。
她卻剛好相反。年幼之時便被趕出秋家,和母親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後來母親過世,她因緣際會,成為首屈一指的殺手。從此她再不相信世間有情,若非遇見樓翩翩,她也不可能再做一個有血有肉的女人。
樓翩翩可以不問她的來歷她的過去給她忠告,甚至在樓翩翩眼中,她第一次看到了友誼這東西。
她這些年只看到人性最醜陋的一面,是樓翩翩給了她希望。
「你要的東西,我知道。水兒,放心吧,我會為你和你娘正名,讓秋家以你為榮,令天下人都知道秋二小姐的存在。你的婚事,我會為你辦得風風光光!」樓翩翩柔聲道。
她能理解秋水想要的,不過是秋家和秋仲欠她們母女的名分。
「謝娘娘!」秋水再次跪倒在樓翩翩跟前。從不流淚的她,竟也淚眼婆娑。
樓翩翩扶起秋水,「是我謝你才對,你幫了我的大忙。望川人不錯,只要你柔軟一些,他一定會被你迷倒。更何況,他早就鍾情於你。不過為了考驗他,你暫時別透露自己的身份。」
「以奴婢的姿色,奴婢怕他會抗旨。」秋水道出自己的顧慮。
「這點你放心,他就算有想法,本宮也要他以八人大轎風風光光地娶你進門!這進了望府的大門,以後就要看你個人修行了。」樓翩翩笑意厴厴地道。
「奴婢定不負娘娘所望……」
「傻丫頭,你錯了,你應該說,為了自己的終身幸福著想,定要將那個男人的心偷到手。畢竟這年頭,對女人不感興趣的男人實在太少了,最起碼你不必跟其他女人搶一個男人。」樓翩翩笑著打斷秋水的話道。
秋水莞爾,用力點頭。
樓翩翩的用意她知道,像望川這種只喜銀子不喜美人的男人確實少得可憐,也算是奇葩一件。以後端看她自己的能耐,看自己能否凌駕於銀子之上,成為望川心中的至愛。
命秋水退下,樓翩翩便將望川詔到鳳羽宮。
望川很快到達,經過秋水身旁時,他忍不住多看這個小宮女一眼。生得平平無奇,可就是有一種親切感,讓他回眸多看一眼。
恰逢秋水也看向他,投給他一朵淡淡的微笑。
望川突覺耳根有點熱,瞪秋水一眼後,便進入了書房。
朝樓翩翩行禮後,樓翩翩才道:「望川,你今年多大了?」
望川以為樓翩翩傳詔自己是什麼天大的事,畢竟秋雨說,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這會兒,他眉心一跳,有點害怕端坐在鳳椅上的女人會拋出什麼樣的問題。
「不過是問你多大年紀,你有必要想這麼長時間嗎?!」樓翩翩起身,走到望川跟前道。
「下官二十有六。」望川好一會兒才艱難地吐出幾個字。
千萬莫是他所想那般,這個無所事事的孕婦想給他找媳婦兒……
「年紀不小了。你家中可有妻妾?」樓翩翩淡聲再問。
望川額頭冒汗,果真是讓自己猜對了,這個女人想給他找女人。他斟酌要怎麼回答才算正解,卻聽樓翩翩不滿地催促:「望川你是怎麼了?本宮的問題有這麼難嗎?」
「當,當然不是。下官暫時不想成親,只因沒遇到意中人。下官以為,一定要像皇上那樣,遇到像娘娘這樣中意的女子才能成親。」望川硬著頭皮回道。
樓翩翩聞言,一聲長歎:「近幾晚本宮每每夢到你們那個皇帝,他總說擔心這事擔心那事,最擔心的還是你的親事。說你一把年紀了,連個暖被窩的女人都沒有,他總說這是本宮的錯。仔細想想,皇帝的話也有道理。你不能因為國事而耽誤了自己的婚姻大事,這樣會令本宮愧疚之餘,惶惶不可終日!是以本宮已為你挑選一位女子做你的妻子--」
看著望川發白的臉色,樓翩翩揚聲道:「水兒,進來!」
望川這才想起要拒絕樓翩翩的「好意」,忙不迭地道:「娘娘,請您高抬貴手,放過下官……」
他說話間,那所謂的水兒已入得書房。
他下意識地看向對方,正巧小宮女也看向他,對他咧齒一笑,露出她整齊好看的貝齒。
「望川,本宮打算將秋家二小姐許配給你,下月初一便是黃道吉日,那日完婚,接旨吧。」樓翩翩將聖旨塞在望川手上,再把秋水往望川懷裡推。
望川忙著拿聖旨,又不敢推開秋水,結果抱了個滿懷。
懷中的溫香軟玉令他很心神一蕩……
等等,賜婚,秋水?!什麼跟什麼?
他正想細問,樓翩翩已不耐煩地道:「接了旨就退下吧,本宮很忙。水兒是本宮的好朋友,娶她回家後,你要善待,否則本宮不饒你!」
望川正待問清楚,便被懷中的女人推出了書房。
他的注意力很快便被懷中的女人所吸引,近距離看她,只覺她很精緻。似乎娶她,也不是那麼一件很為難的事。
「你就是秋水?娘娘給本官賜婚的女人?」望川專注地看著秋水問道。
「正是,你有意見嗎?」秋水淡聲反問,清澈的瞳眸直視望川。
望川無言以對。
若他說有意見,這個女人是不是要殺了他?看她的眼神,是這麼說的。
最終他搖頭。
「沒意見就退下吧,鳳羽宮不是你該停留的地方。」秋水站回她該站的位置,小臉回復木然,目不斜視。望川再次啞然。
奇怪的人他見得多,但這麼奇怪善變的女人卻是第一回遇見。
走就走。
屆時他娶了她,還怕制服不了這個女人?!
望川頭也不回地離去,第一次對娶媳兒這種事有了期待。
處理好了望川這個心腹大患,樓翩翩便將精神集中在千塵和腹中的寶寶身上。
偶爾午夜夢迴,總覺得月無塵曾經出現。但是醒後,卻找不到月無塵來過的證據。
如此日復一日,樓翩翩依然在皇宮靜靜地等待,安心地養胎。
這日,她信步走至竹苑。
竹苑門口荒草叢生,自從尹子卿離開後,這裡便荒廢了。
秋雨曾徵詢過她的意見,問她是否要打理竹苑。
她回答說,既然竹苑的主人已經離開,這裡便由著它自生自滅。
「本宮進去坐一會兒。春風秋雨,你們守在外面。」說著,樓翩翩舉步踏入竹苑。
不只是門口荒草叢生,就連青石小徑上也是荒草橫蔓。
她好不容易去至涼亭處,在冰冷的石凳上坐下休息。
看不透的天空,揮不去的烏雲,縱目遠眺,只有滿目荒荑。
寒風呼
嘯而過,吹得竹林嘩嘩作響。整個天地間,彷彿只剩她一人。
尹子卿離開之時說過,也許從此將一去不返。
就不知他現在在哪裡,過得是否安好,或許也會在得空的時候想起她……
不知傻坐了多久,她身體的溫度漸漸被寒風全部捲走,她這才不甘不願地起了身。
竹苑,她是不會再來了。
這是尹子卿的領地,或許,她該命人封了這裡,只等有一天尹子卿再回來,讓他自己重新打理。
樓翩翩施施然出了涼亭,步上青石小徑。
臨行的一瞬,她回眸看向涼亭,在那裡,依稀有尹子卿眉清目雅的俊顏,他白衣翩翩的卓越身姿……
怔傻了好一會兒,樓翩翩才舉步離開,一步一步。
她的身影,越來越遠,在灰色的天光下,模糊而遙遠了。
寒風呼嘯而過,掀開涼亭後的一群荒竹。
枯敗的枝葉散了一地,有一處孤墳立於荒竹之後,隱隱約約得見「子卿」二字……
樓翩翩出了竹苑後,不久便感染了風寒。
她這一病,嚇得眾人都在為她忙碌。
念叨她的人不在少數,多數是女人。兩日病情不見好轉,太醫們也加入了神婆的行列,每每見到她都要念叨好幾遍。
她笑著下了保證書,一定會在盡快的時間內好起來,這才打發了眾人。
十天過後,她終於痊癒,整個人也瘦了一大圈。
恰逢此時秋水出嫁,她見證了那場盛大的婚禮。看著秋水嫁人,她就像是自己在嫁女兒一般,那種感覺,說不出的複雜,悲喜交加。
把秋水嫁出去了,下一個,便是小月牙和小星,還有春風秋雨。
若她身邊的這些女人都嫁出去,月無塵還沒有回來,她會不會很寂寞?
帶著滿腹的心事,樓翩翩回到了皇宮。
這一晚,她在承乾宮的龍榻睡下。
朦朦朧朧間,她感覺自己出了宮,走在大街上,一路晃蕩。
彷彿回到了童年,看到好吃的便吃,好玩的便拿上手,那條街漫長而幽遠,一直走不到盡頭……
正在這時,平靜的大街突然變得熱鬧。
她循著眾人的視線看去,只見走在眾女人當中的男子,正是她日思夜想的月無塵。
她興奮至極,大力朝他揮手:「月無塵,無塵……」
月無塵正在和眾美人調笑,一如既往地風-流快活,像是聽不到她說話,逕自朝她這個方向走來。
樓翩翩呆怔地看著月無塵離自己越來越近,啞聲道:「月無塵……」
月無塵擁著眾美人正要經過,聽得她的聲音,頓下腳步,疑惑地看向她。
樓翩翩屏住了呼吸,傻傻地回視。
「小姐,你好面善,我一定在哪裡見過你……」月無塵打量她半晌,笑意厴厴地輕啟薄唇……
樓翩翩從夢中驚醒,一身冷汗。
她定了定神,看向夜漏,正值午夜時分,夜涼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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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文的正文完結了。寫了一個開放式的結局,至於無塵為什麼沒有回來翩翩童鞋,會在番外交待一下。由於故事時間發展的順序,66明天打算寫望川秋水的番外故事,無塵和翩翩會在幾天後才能提到。想看無塵和翩翩甜蜜番外的親親留意文的標題,66會在標題上註明。謝謝親親們一直忍耐66的龜速,祝親親們在新的一年裡事事順利,長命百歲。*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