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副兩位廠長憂心忡忡,鄭副廠長上前躬身說道,「總裁,現在大量媒體正堵在外面要進來採訪現場,您看……現在怎麼辦?這一家的人無論如何不肯離開。」
韓紀楓邁步走了過去,對著傷心的老太太恭敬地鞠躬九十度,低頭,說道——
「請節哀順變。」
凌童雨不禁感到有些訝異,在她的印象中,身為大韓總裁的韓紀楓向來是高高在上,從不向任何人屈服的,但此時此刻,他卻表現的這樣謙遜,她甚至從他細微的表情裡看到了一絲歉意。
韓紀楓身後其餘兩個副總,總公司的高管,包括南部廠區的負責任們也都全部隨著他們的總裁向死者和家屬九十度鞠躬。
老太太卻冷著臉,抹了一把眼淚,看也不看韓紀楓他們,把臉別向一邊,冷冷地說道,「節哀順變,說的好輕巧,我兒子已經死了,要是你們的工廠不建在這裡,要是你們的人阻止了他進入廠區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韓紀楓沒有直起身來,繼續保持著九十度的鞠躬,說道,「發生這樣的事情,我感到非常遺憾,我是大韓的總裁韓紀楓,請允許我代表大韓對您和您的家人表示深深的歉意,我們會盡最大的努力對您和家人進行賠償。」
聽著韓紀楓的道歉,老太太又傷心了起來,她顫抖著趴在地上,握住她孩子僅剩的一隻手,流著眼淚——
「道歉有什麼用,金錢又有什麼用,他人都已經死了,我可憐的孩子,今年才二十多歲啊,父親也沒有過……」
世間最悲傷的,莫過於白髮人送黑髮人,老人的眼中既是滿滿的悲痛,又是滿滿的憤怒和不甘。
韓紀楓伸出手,用他乾淨、修長、白淨的手掌握住老太太滿是灰燼,長滿厚厚老繭的手,感受著這粗老的掌心傳遞出來的蒼涼之意,他低聲說道——「我願盡一切努力,撫平您的傷痛,請您告訴我,我該為您做些什麼。」
「哼。」老人冷哼一聲,「說得好聽,除了賠錢,你們還能做什麼,你一個集團的總裁,我要你為我兒子斂屍送葬,你願意嗎?」
老人的話一出口,那負責保衛工作的鄭副廠長忍不住回擊道——
「這位老太太,你也要講一些道理,我們看過監控視頻了,是你兒子和另外兩個人溜進我們廠裡偷東西在先,如果他不做這樣的壞事,也不至於死了,你現在要求我們總裁這樣做,這個要求實在是太過分了!」
「就是啊,老太太,而且,您的兒子這已經不是第一次犯盜竊的事啦,我剛才看了警局的記錄,兩個月前他剛因為偷盜電纜被拘留過,我們總裁,不需要這樣做。」保衛科的科長也說道。
「我就說吧,你們所謂賠償的誠意也就僅限於那一點金錢,現在這樣又是鞠躬又是握手和我這個一文不值的老太婆說話,也是怕被拍到電視上去,影響了你們這全國最大財閥集團的聲譽,讓你們蒙受損失,你們根本就不會體諒一個做母親的心,就算她的兒子是殺人犯,她也不希望他這樣死去。」
老人的情緒又激動了起來,她把自己的手從韓紀楓的掌中用力抽出來,眼神裡閃過一片叫做回憶的東西,繼續說道,「原來這裡多美麗啊,青山綠水環繞,雖然不是很富裕,但村民們都過的很簡單很快樂,自從你們的工廠建在這裡,就開始為了土地的賠償產生無窮無盡的利益之爭,為了一點錢,個個打的頭破血流,這裡的一切就開始慢慢的改變了,淳樸的人們也開始變得貪婪起來。」
「我願意按照您說的去做,為您的兒子斂屍送葬,再將您贍養到老。」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韓紀楓居然答應了這個有些無理的要求,凌童雨也感到非常的意外。
他肯為這老太太的獨子斂屍送葬?他是集團總裁,他是韓紀楓啊!怎麼會願意做這種晦氣又丟身份的事情?
就連一直冷漠的老太太臉上也閃過一絲驚訝的表情,她不過是用這要求要韓紀楓知難而退,卻沒有想到他竟然肯配合。
「總裁……」兩位正副廠長則一副為難的神情,「這怎麼可以,您如此尊貴,如此高高在上,怎麼可以做這樣的事,還是交給我們去做吧。」
「總裁……」其餘的人也開始勸說。
但韓紀楓擺了擺手,道,「開始準備吧。」
說著,他從身旁工人的手中要過一副手套,面色平靜地走到這殘缺的屍體旁邊,虔誠地鞠了個躬,然後彎身,不慌不忙地橫抱了起來,將他放在一旁早就準備好的擔架上。
「婆婆,我是大韓的副總裁宮萬森,也請允許我為您的兒子做一點事情。」宮萬森也走了過去,他抬起了擔架的另一頭。
於是,在所有人無聲的注視當中,大韓集團赫赫有名的正副總裁兩人抬著這死去的青年人,往廠房外走去,他們神情莊重肅穆,懷著對死者最大的誠意。
跪在地上的老太太渾身顫抖著,眼圈紅了,手緊緊地握緊自己的衣服邊,那眼淚又滑落下來。
凌童雨受到了觸動,她走到傷心的老太太身旁,用自己的手,為她擦去那殘餘的淚水,她紅著眼睛,哽咽著說道——
「婆婆,請您相信我們總裁的誠意,他一點也不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他過來後完全沒有急著計算工廠的損失,他第一時間就是來慰問您,來處理您的問題。因為您的悲痛我們所有的人都感同身受,白髮人送黑髮人,您的傷心絕望我們都懂。日後,就請讓我代替您死去的兒子給您一些照顧,好嗎?他已經過世了,我們就讓他快些安息吧,黃泉路上,他也走得順暢些。」
凌童雨的話終於觸及了這老太太內心最深沉的悲哀,她突然大哭起來,手死死抓緊凌童雨的胳膊,撐著那疲憊不堪的身子,緩緩地站了起來,跟在擔架的後面,邁著蹣跚的步伐走了過去,凌童雨則緊緊地牽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