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了整整五年了,每年生日都許願,這個願望都沒有實現。所以,當有一天,當我又遇見你的時候,我既害怕又興奮,害怕的是我以為六年前是你故意派人綁架我,又想要殺死我的,興奮是因為雖然不能相認,但是,曉溪能以另外一種方式和他的爸爸相處也是很好的啊,至少我能站在遠遠的角落看著你們,幸運的是,你即使不知道曉溪是你的孩子,你也還是喜歡她,願意帶她玩……」
「凌童雨,你的想法不再是只有生日的時候才能偷偷許的願望了,我來了,不是嗎?」韓紀楓的目光因為她所說的話,變得更加熱切起來。
「可是……」凌童雨流著眼淚傷心地搖頭,「我希望自己變成一個足夠優秀的媽媽,我希望我和曉溪的命運不再被別人決定,就算,全世界都拋棄了我們,我也不用害怕我不能保護曉溪。所以,我要在紐約完成我的學業,我要為了曉溪變成一個更加優秀更加堅強的媽媽……」
「……」韓紀楓聽了凌童雨的話,心裡受到了深深的震撼,他心裡擰著的疼。
原來,她看起來樂觀,堅強,其實,那麼那麼害怕被拋棄。
「我的親生爸爸媽媽把我拋棄了,被拋棄的感覺好無助,我不想曉溪也像我一樣……所以,韓紀楓,請你給我一些時間,我會用最快的時間修完我的學分,那個時候,我會回去的。」
看著面前說著自己夢想和想法的女人,韓紀楓突然發現,凌童雨就像一個寶藏,越往前面走,會發現更多的驚喜和可能。
「好,我答應你。」韓紀楓點了點頭,「不過現在,我要和我的女兒去相認了。」
曉溪坐在沙發上,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大大的——
眼珠子來回在韓紀楓和凌童雨這兩個蹲在她面前的人身上來回看著。
韓紀楓看女兒這個樣子,心裡頓時好緊張好緊張,他根本不知道這個丫頭會不會接受她,她能不能理解什麼叫做「其實我是你的親生爸爸」這句話的意思。
他人生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樣緊張過,他嚥了嚥口水,試探性地,忐忑地喊了一聲——
「曉溪?曉溪?」
但是曉溪還是這樣瞪著眼睛,沒有反應。
凌童雨在一旁也很緊張,她手心發熱,背後直冒汗,她自問很瞭解女兒,可是,她也根本沒有辦法預料,曉溪會不會理解「叔叔其實是你的親爸爸,就是……和媽媽一起生下你的那個人」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雖然,她女兒早熟的讓她汗顏。
「啪!」曉溪從沙發上跳了下來。
「……」韓紀楓和凌童雨互看了一眼,立即站了起來,兩個人大人此刻的表情像是等待宣判的犯人一樣。
曉溪的目光又一次在兩個人的身上來回看了一遍。
兩個人又是緊張的一陣冒汗,韓紀楓頻頻打著額頭。
「凌童雨,你過來一下,我要好好跟你談談。」曉溪甩下韓紀楓,像個小大人似的,雙手背在身後,扭著小屁股向她的房間裡走去。
而凌童雨就像做錯事的小孩子一樣低著頭跟了上去。
「啪!」門被關上了,韓紀楓一個人被孤零零地留在了客廳裡。
哎喲,他女兒的反應太不像一般的小孩子了,他竟然嚇出一身冷汗來,摸了摸額頭,手都濕了!
娘倆兒在裡面說些什麼呢?
韓紀楓好奇心來了,他躡手躡腳地走到房間門口,腦袋貼在門上面,想要聽聽裡面在說些什麼。
但是,這門的隔音效果太好了,他什麼都聽不見。
掏了掏耳朵,又把腦袋貼近了一下,但是還是聽不見——
「吱呀……」但是這時候,門突然就開了,他一個沒注意,來不及站起來,受到慣性的作用,整個人往房間裡一個踉蹌,啪的一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樣子狼狽極了。
抬起頭來一看,兩母女用同樣的表情瞪著他。
他悻悻地爬了起來,傻傻地笑了。
「你偷聽我們講話!」曉溪瞪著大眼睛,鼓著腮幫子,非常不滿地看著他。
「沒有!」韓紀楓立即站直了身子,「你們說了什麼,我保證一個字都沒聽到,曉溪不要生氣喲!」
「哼!」曉溪噘著小嘴巴,看著他。
「她怎麼你了?」韓紀楓手肘碰了碰凌童雨,小聲問道。
「……」凌童雨搖了搖頭,做了個手勢,表示不能說。
「韓紀楓,你也跟我進來一下!」曉溪又命令道,轉身走回房間裡去。
韓紀楓立即跟了上去,一秒鐘都不敢怠慢。
「凌童雨,請你把門關一下。」小傢伙又命令道。
「叫你關門呢!」韓紀楓變成了小傢伙的副手,也學她板著臉的樣子,對凌童雨喊道。
「是!」
凌童雨立即將門關上了。
曉溪的房間裡。
小傢伙一直盯著韓紀楓看,韓紀楓則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一樣站在女兒的面前。
「……」突然,曉溪臉上的表情動了動,就抽泣著哭了起來,那晶瑩的淚珠子像海底的珍珠一樣,一顆一顆從臉頰上滾落下來。
「曉溪……」韓紀楓一下子慌了,他蹲在她的面前,不知所措,想要抱抱她,卻又不敢動。此刻,這樣哭著的曉溪,好像一尊玻璃娃娃,不小心一碰就會碎。
看著她哭,韓紀楓的心,跟著疼了起來。
他單膝跪在女兒的面前,顫抖著抬起手,擦去她臉頰上的淚珠,她迷濛的淚眼看著他——
那樣子,好像一個誤落凡塵的小天使,令人憐愛,心疼。
「寶貝,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曉溪突然一把摟住了他的脖子,小臉埋在他的肩窩,雙手緊緊抱著他,那冰涼的淚珠掉在他的脖子裡。
她不說話,也不叫爸爸,就是一直一直默默地哭泣。
韓紀楓的心,疼的快要打結了。
「對不起,對不起,寶貝,對不起……」他撫摸著她的頭髮,不斷地說著對不起。
古堡的酒窖裡,韓文馨正在檢查釀造不久的葡萄酒,這裡的每一壇葡萄酒所用的葡萄,都是她自己親手栽種,摘下,清洗,晾曬,再裝入罈子裡的。
「對不起,姑姑。」
凌童雨站在韓文馨的面前,深深地鞠了個躬,「我還是能沒遵守和你的約定,我讓曉溪和她的爸爸相認了,我沒有辦法拒絕我女兒對父愛的渴望,我也沒有權力阻止韓紀楓要認曉溪的決定。」
韓文馨對她說的話不置可否,取下臉上的口罩,凌童雨臉上走上前替她將口罩接了過來,放在一旁的托盤裡,心裡卻是忐忑不安的。
韓文馨深如幽潭,她一直覺得她是對她好的,可是又覺得她別有目的,但不管如何,她對她卻始終有股敬重的感覺。
「小雨啊,你知道釀造葡萄酒最首要的是什麼嗎?」韓文馨取出一瓶葡萄酒,倒了兩杯,遞給凌童雨一杯,問道。
「釀葡萄酒最重要的?我不懂酒,姑姑。」凌童雨茫然地搖頭。
「最首要的,是要有好的葡萄,如果沒有好的葡萄,再好的環境,再好的釀造技術,也釀不出一罈好酒。」韓文馨端起酒杯,飲了一口,說道。
「……」凌童雨點了點頭,「所以,姑姑釀造的葡萄酒之所以這麼好喝,是因為姑姑對釀酒的每一顆葡萄都經過精挑細選。」
「不。」韓文馨笑著,搖了搖頭,「你只說對了一小半,我不是對每一顆葡萄都精心挑選,我是很清楚的知道每一顆葡萄的特徵,性格。」
「姑姑怎麼會跟我說這些呢。」
「羅恩。」韓文馨喊道,她的助手羅恩拿著公文包走了進來,她朝他點頭示意。
凌童雨有些不解地看著他們。
羅恩將一些材料拿了出來,放在凌童雨的面前,凌童雨看了一眼,這全部是她在紐約時裝設計學院上課時候的作業,以及老師們對她的評價,還有她平時一些很隨意的塗鴉,都在這裡了。
「這是……」凌童雨更加不解了。
「你的這些東西,韓小姐每天都會看,每天都會做記錄,從你進入紐約時裝設計學院的那一天起,她就在對你跟蹤觀察。」羅恩在旁說道。
「姑姑……」凌童雨望著韓文馨,她更加不懂她了。
「小雨,根據我這四個月的觀察發現,你是一顆很好的葡萄苗,上帝賜給了你一般人根本無法擁有的財富,而你要做的,是努力的成長,爭取讓自己結出最好的葡萄來。既然你和紀楓彼此已經達成了共識,我會助你一臂之力,但最後究竟能不能釀造一罈好酒,就看你自己的了。」
韓文馨拍了拍凌童雨的肩膀,取下手套,走出了酒窖。
凌童雨站在原地,整個人都愣住了,一股從未有過,深深的感動在心裡蔓延。
韓文馨姑姑原來是在為她做打算,其實,如果沒有姑姑,她現在都還沒有辦法意識到她要變得足夠優秀才能為曉溪遮風擋雨,才不會懼怕別人的傷害。
「姑姑……」她哭了,追在韓文馨後面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