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雖然沒有月亮,不過雪夜還是可以看清楚的,我看到來人正是李紅旗他們,只是他們的樣子,與剛才截然不同。
不再是之前我所熟悉的表情,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猙獰,他們的手裡都抓著一些牲畜,正在茹毛飲血的肆意啃噬著。
這樣的一幕著實駭然無比,但還不至於把我嚇成這個樣子,畢竟今天見到了這麼多詭異的事情,我已經有些麻木了。
真正把我嚇出聲的,是他們後面的東西!
水桶一樣粗的蟒蛇,並排的游動在雪地之上,巴掌大小的鱗片因為摩擦地面傳出沙沙的聲音,聽得人頭皮都是有些發麻。
這八條蟒蛇,每一條的身上都拴著一條手腕粗的鐵鏈,一頭深深的嵌入蟒蛇的身體之中,另外一頭則是拴在一口棺材上面。
棺材正是之前我在南山看到的那口,但此時已經不再是那種如墨的漆而是一種醒目的紅色,就像是被鮮血塗抹過一樣。
棺材的上面,坐著那個身穿紅衣的女人,頭髮濕漉漉的披散著,慘白的臉上帶著邪笑,一陣沙啞且陰冷的聲音,不斷迴盪著。
她的懷中依舊抱著那個吞食動物的嬰兒,烏青的手臂橫攬,另外一隻長滿彎曲指甲的手,在那個嬰兒的頭上不斷的梳著。
在棺材的四周,是那十幾隻巨大的老鼠,一張張陰邪的人臉浮現在碩大的鼠頭之上,將咀嚼過的蛇肉,不斷送入嬰兒的嘴裡。
他們快速的向著山神廟所在的方向走來,除了那沙沙的聲音和女人不時發出的邪惡笑聲,再沒有絲毫的聲響,詭異到了極點。
當他們靠近破廟的時候,當我看到棺材後面的那道身影之後,我感覺心彷彿被人一把給攥住了,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了。
爺爺步履蹣跚的走在棺材的後面,身上同樣拴著一條鐵鏈,一頭被那個嬰兒抓在手中,另外一頭則是嵌入了爺爺的鎖骨裡面。
那個嬰兒的臉上依舊充滿了褶皺,那雙望著爺爺的眼睛,依舊是那麼的惡毒,而被他抓在手中的鎖鏈,則不斷發出嘩嘩的聲響。
伴隨著他的每次抖動,我都能看到爺爺臉上浮現出劇烈的痛苦,甚至能夠聽到鎖骨跟鎖鏈摩擦的聲音,就像跗骨的蛆蟲在啃噬著一樣。
爺爺的臉上滿是痛苦之色,一頭花白的頭髮盡顯凌亂,顯現出歲月蹂躪出的老態,唯有那雙眼睛裡面,還迸射著不屈的怒火。
但他做不出任何的反抗,任憑那個嬰兒抖動鎖鏈給他帶來巨大的痛苦,只能咬緊牙關緊繃著嘴,一步步屈辱的跟在棺材後面。
「爺爺……」
此時,我已經泣不成聲了,我很想衝出去救爺爺,但朱文燁的雙臂死死的把我勒住了,哪怕是喊一聲,我都是做不到。
沙沙的聲音逐漸遠去,女人的陰笑聲也逐漸變得弱不可聞,而爺爺那佝僂孱弱的身軀,也逐漸消失在了我的視線裡面。
這一刻,我感覺視線逐漸的模糊了起來;這一刻,我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掏空了一樣,真正體會到了什麼叫做——絕望!
……
我不知道自己何時清醒過來的,不過我沒有再找朱文燁的麻煩,細想起來他說的話是對的,我如果出去的確是能和爺爺團聚,但那個女人多半會殺了我。
可以說,是朱文燁救了我一命,因此我就算心裡再記掛爺爺,也不會再衝朱文燁發脾氣,如果那樣做,我和李紅旗他們那群忘恩負義的人,又有什麼區別?
院子裡的雪落了厚厚的一層,順著腳印看過去,我看到朱文燁正站在廟門口,望著爺爺離開的方向發著呆,他的旁邊是一匹木頭做的馬。
這匹馬做的活靈活現的,從地上的木屑中可以看出來,應該是我昏迷的時候朱文燁弄出來的,但我不知道他做這個幹什麼?
「你醒了?」
或許是我挪動乾柴的聲音驚動了朱文燁,他回過頭看了我一眼,看到我一聲不吭的向著廟外走,再一次的拉住了我:「山子,你要幹什麼?」
「去找爺爺!」我沒有朝朱文燁發難,但並不代表我願意搭理他。
聽到我的話,朱文燁沉默了一下,隨後盯著我的眼睛說道:「山子,你爺爺雖然沒有死,但也差不多了,而且……你這樣是找不到他的!」
「找不找的到,也不用你來管!」朱文燁之前阻止了我,或許救了我一命,但同樣,也是他阻止了我沒能和爺爺團聚。
「山子,你能不能冷靜一點……」
「冷靜?」
朱文燁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我打斷了,我一把抓住他的脖領子,衝著他咆哮道:「你告我怎麼冷靜,跟你們所有人一樣,眼睜睜看著我爺爺去死,都不肯伸手拉一把?」
「山子,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朱文燁顯然沒有想到我會這樣對他,一邊安撫著我的情緒,一邊使勁掙脫著我的手。
「那你告訴我是什麼樣,我看到的是村民們的冷漠,看到的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止我去救爺爺,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
話說到此,那種壓抑在內心的委屈再也沒有辦法抑制了,我頹然的鬆開他的手,貼著廟門跌坐在地上,悲傷的哭泣了起來。
「唉……」
看到我這個樣子,朱文燁無奈的歎了口氣,隨後拍拍我的肩膀:「罷了,這麼多年了,有些事情也該告訴你了,跟我來吧!」
我不知道朱文燁所指的事情是什麼,但我相信八龍郡一定有我所不知道的東西,所以擦了一把眼淚,跟著他進了廟裡。
一進去之後,我就聞到了一股子濃烈的香氣,順著火光看去,發現柴火上面架著一隻野雞,被烤的焦黃焦黃的,頓時勾的我肚子叫了起來。
「先把這個吃了,緩緩精神!」
朱文燁將那隻雞遞給我,我也沒有客氣,到了這個點兒我早已經餓的前心貼後背了,更何況我如果還想找爺爺,就必須保證體力。
他看著我大快朵頤起來,走到旁邊又給我倒了碗熱水:「山子,你在八龍郡住了這麼多年,可注意到過什麼反常的地方?」
吃了些東西,又喝了碗熱水,我感覺身上暖和了許多,情緒也是平復了不少,所以說話也客氣了些:「除了爺爺不讓我晚上出門,其他的應該沒有吧?」
「你難道就沒有注意到,最近幾年家家戶戶從沒升起過炊煙嗎?」
朱文燁不說還好,他說完我仔細回憶了一下,這幾年左鄰右舍的確再也沒有升起過炊煙:「文燁叔,這是為什麼?」
「不要著急問,你再回答我一個問題,你還記得你爺不讓你出門是在幾歲嗎?」朱文燁目光灼灼的盯著我,眼裡的光芒很是深邃。
「八歲!」我不加思索的說道。
「沒有記錯?」
「沒有!」
我肯定的點點頭:「因為那年隔壁的二蛋叔去南山打獵,打回來了一個死孩子,所以我記得非常清楚,爺爺就是從那天開始,禁止我晚上出門的。文燁叔,你到底想告訴我什麼?」
「告訴你一切!」
朱文燁說完,拿起了桌子上的手電:「你跟我來,我先讓你看樣東西,看完之後我會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的!」
朱文燁神神秘秘的樣子讓我有些反感,可我要想知道當年的事情,就不得不暫時妥協,於是跟著他走上了山神廟的廟頂。
「山子,你看看那八道山梁像什麼?」站在廟頂,朱文燁抬手指向了南山。
「像大蛇!」
雖然此時夜色已經很深,不過皚皚白雪折射出來的光,依舊能讓我清晰的看清楚,南山那蜿蜒而走宛若龍蛇的山梁。
「村子呢?」朱文燁點點頭,又指了指山腳下的村子。
我在這裡生活了十八年,但從沒有好好打量過這個村莊,此時細細看去,讓我有種恍惚的感覺:「像,像是一口棺材!」
「你看出來了?」
朱文燁略有訝然的看了我一眼,隨後示意我向下走去:「山子,你應該聽說過當年炸山開渠的事情,你知道為什麼你爺死活不讓炸嗎?」
「不知道!」
當初的事情我的確是聽說過,但真要問我為什麼,我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因為爺爺從沒有跟我細說起過當年的事情。
「就是因為這八道山梁和村子!」
「為什麼?」
「因為……」
朱文燁說到此,順著台階往下走的身體忽的顫了一下,彷彿面對著什麼可怕的東西一樣,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發出了聲音。
「你剛才也說了,山梁像大蛇,村子像棺材,打小你就跟著你爺走街串巷的幫人看風水,應該知道這是什麼了吧?」
聽完朱文燁的話,我感覺腦袋嗡的一下子,話都有些說不利索了:「難道是,八,八蟒拉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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