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爺爺說完,就率先向著第八道山梁走去,我跟在後面,不知道怎麼的心裡總是打著突突,感覺毛躁躁的,就像長了草一樣。[zhua機書閱
還沒到第八口井跟前,我就覺得這裡冷的有點兒邪乎,風吹在身上彷彿要把人吹透了一樣,羊皮大襖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你離著井邊遠一點兒!」
靠近水井的時候,爺爺特意叮囑了我一句,我沒有反駁,因為這會兒我心裡的那種不安愈發的強烈了,總覺得要有什麼事情發生。
爺爺一步步走向水井的時候,我也走到了山梁前面的一個土丘上,站定之後,才是朝著水井看去。這一看不打緊,頓時打了一個激靈,渾身的血液彷彿都在瞬間凝結了。
第八口井沒有干,相反水很多,幾乎到了井沿的附近,而且水在這大冷天兒並沒有結冰,而是一圈圈的向外蕩漾著漣漪。
在那漣漪的下面,我看到了一口棺材,黑漆漆的豎立在井水裡,沒有上浮,也沒有下沉,就在井水的中間靜靜的懸著。
如果僅僅是一口棺材,當然不會把我嚇成這個樣子,真正嚇到我的是棺材裡的人,一個穿著紅衣服,臉色蒼白的女人。
棺材懸在水裡,她站在棺材裡,一頭黑髮像是水草一樣的飄著,慘白的臉上掛著猙獰的笑,那雙睜開的眼睛,即便是有井水的阻隔,依舊讓我感受到了沁骨的寒意。
她的懷裡抱著一個嬰兒,正是我們之前看到的那個,此時正惡狠狠的盯著我,露出血紅鋒利的牙齒,似乎想要把我撕了一樣。
咕嘟、咕嘟……
在我感覺呼吸都困難的時候,耳邊傳來了一陣類似水沸騰的聲音,同時我看到那口棺材開始了上浮,就像有一隻大手把它托起來了一樣。
「不能讓她出來!」就在我緊張到了極致的時候,聽到爺爺大喝了一聲,隨後就看的他掄圓了趕山鞭,朝著水面狠狠的抽了下去。
啪!
鞭子抽在水面上,發出脆響的同時水花四濺,而那口棺材在這一抽之下,也微微頓了一下,隨後緩緩向著水底沉去。()
桀桀……
我剛鬆口氣,就看到棺材裡的女人咧嘴笑了,那尖銳且沙啞的聲音讓我頭皮直發麻,本能的就想去捂耳朵,但手剛舉起來我就呆住了,因為那口棺材再次急速上升起來。
「山子,去撤了撐山木,絕不能讓她出來!」爺爺顯然也沒有想到會這樣,不斷抽打著水面的同時,也朝著我喊了一句。
我在這會兒終於是回過神來了,連滾帶爬的跑到一塊傾斜的大石頭下面,將那些支撐巨石的木頭,一根根的個抽了出來。
撐山木並不是一種木頭,而是說支撐懸崖或是傾斜山體的東西,很多旅遊景點都有這東西,巨大的傾斜物下面,有遊客安放的樹枝,其實主要就是個寓意象徵。
但我撤的撐山木可不是那些東西,而是實打實的木頭,一共有五根,每一根都有人的大腿那麼粗,前四根很輕易的抽了出來,但最後一根我怎麼都弄不動。
「山子,快啊……」
爺爺那邊已經是火燒眉毛了,他甚至已經跳到了棺材上面,手裡的鞭子依舊在不斷的揮動著,但還是無法阻止棺材的上升。
眼看著那棺材就要出來了,我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攢足了吃奶的勁兒,抱起其中一根撐山木,朝著最後一根狠狠的撞了上去。
「爺爺,躲開……」
隨著最後一根撐山木被我撞倒,那塊房屋一樣大小的石頭轟的就滾了下去,所去的方向正是那口水井,爺爺這會兒還站在棺材上,讓我揪心不已。
「走!」
眼看著那石頭就要到跟前了,爺爺左腳在棺材上一蹬,借助那股子勁兒就向著旁邊跳去,這也讓跌坐在地上的我鬆了口氣。
桀桀!
這口氣還沒出完,我再一次聽到了那女人的笑聲,與此同時我看到她烏青的右手閃電一樣的伸出,扣住爺爺的腳脖子,砰的將爺爺拽進了水井裡面。
轟!
爺爺剛被拽進去,那塊巨大的石頭也落在了水井上面,也不知道是砸的井沿還是井裡的棺材,發出一聲巨大的聲響之後,將那口井給徹底的堵住了。
「爺爺……」
親眼目睹了這一幕,我已經不知道什麼叫做害怕了,撲到那塊巨石的跟前,一邊喊著爺爺,一邊瘋了一樣的推著。
但那石頭實在是太大了,我根本推不動,而井裡面也再沒有了動靜,無論是爺爺的怒喝,還是那個女人陰毒的笑聲,都再聽不到絲毫。
「回去找人,找村民們救爺爺……」眼淚嘩嘩的流著,但我根本顧不上去擦,我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回去找人把爺爺救出來。
這會兒,天已經愈發的陰沉了,呼號的北風捲著肆虐的寒氣吹打在我的臉上,就像是刀割一樣,但這遠遠不及我內心的痛苦。
是我親手埋葬了爺爺,我親手活埋了他……
踉踉蹌蹌的向村子裡跑著,一路上摔了多少跟頭,我已經記不清楚了,我只知道我要去村長李紅旗家,讓他帶人把爺爺救出來。
跑回村子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晚了,加上陰天的緣故,黑暗已經開始籠罩整個村莊。雖然有著星星點點的燈火搖曳,但一切還是靜謐的可怕,尤其是樹梢上傳來的老鴰叫聲,讓我感覺後背發涼的同時,心裡也莫名的騰起一股子不安。
在我小的時候,爺爺就多次叮囑過我,到了晚上千萬不要出門,我問爺爺為什麼,他從來都不告訴我,只是望著南山說:「你還小,有些事兒說了你也不懂,以後你會知道的!」
因此從心裡來說,我對於晚上的村子是有些畏懼的,以至於我在這裡生活了十八年,還從來沒有走過夜路,哪怕是一次。
可這個時候容不得我去多想,別說只是走一次夜路,就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必須闖一闖,不然的話爺爺可能就再也回不來了。
嘎吱!
就在我吞口唾沫要向前走的時候,前面傳來一道開門的聲音,藉著門縫映射出來的光亮,我看到那個人正是村長李紅旗。
看到他,我膽子頓時也就壯了,喊了一聲二爺就朝著他奔了過去,不過讓我意外的是,他就像是沒有聽到一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
「二爺,你咋了這是?」李紅旗愣愣的站在門口,面朝著南山方向,眼神呆滯,神色木訥,我喊了好幾聲都沒有一點兒反應。
「回家,回家……」李紅旗自顧喃喃著,對我視而不見。
不僅僅是他,在我跑過來的這段時間,鄉親們也都聚集到了李紅旗家這裡,我注意到他們的動作僵硬,表情更是和李紅旗如出一轍。
「二爺!」
這麼多的人圍在一起,卻沒有一絲一毫的聲響,聯想到爺爺告誡我的話,讓我心裡直發毛,於是憋足勁兒喊了一嗓子,總算讓他們回過神了。
當看到是我的時候,李紅旗微微愣了一下,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黃牙:「鬼娃子,大晚上的你不睡覺,出來瞎轉悠個啥?」
鬼娃子是我的外號,但我發誓我真的不知道他們為什麼這麼喊我,對此也是極為反感,不過這會兒我卻不敢計較,畢竟有求於人。
「二爺,你快帶些人,去救救我爺爺,晚了可就沒命了!」
「你爺,你爺咋啦?」李紅旗頓時驚了一下。
「爺爺掉到井裡去了,山梁掉下來的大石頭把井封住了,你快帶人去救救他!」
我之所以隱瞞實情,只說爺爺掉到了井裡,沒說那個紅衣女人和嬰兒的事情,是怕他們因此產生害怕和恐慌,從而放棄去南山救爺爺。
「你說的是真的?」李紅旗那雙看透了滄桑世事的眼睛早已經渾濁不堪,但是在這會兒,我卻看到了一種盎然的明亮。
「二爺,您覺得我會拿這種事兒開玩笑嗎?」
「好!」看到我再一次的點頭,李紅旗猛地拍了一下大腿,投向南山的目光終於讓我鬆了口氣。
但這口氣還沒出完,耳邊就傳來了他陰狠的話:「好啊,好!周天河作了一輩子的孽,老天終於看不過去了,這都是報應,報應……」
「二爺,你……」
我怎麼都沒有料到,我跟李紅旗說完爺爺的事情之後,他會是這樣的態度和反應,不僅沒有去救爺爺的意思,更是說出了一番喪盡天良的話來,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
「二爺,您說什麼呢,我爺爺怎麼你了,您不去救他也就算了,為啥還要這樣說他?」
「怎麼我了?」
李紅旗盯著我冷笑一聲:「我告訴你鬼娃子,咱八龍郡最不是東西的就是你爺爺,他根本就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你問問鄉親們,哪一個沒有被他迫害過,是不是都整天盼著他遭報應呢?」
「不!」
看到鄉親們紛紛點頭,我流著淚大吼了一句,李紅旗一定是在騙我,他們都在騙我:「不是的,你們血口噴人,我爺不是這種人,不是……」
「是不是,以後你會知道的!」
李紅旗的目光此時陰冷的有些可怕,死死的盯著我問道:「你知道你為什麼叫鬼娃子嗎,知道為什麼你一直沒有見過你的父母嗎?」
「我……」
我不知道李紅旗為什麼會問我這些,但我真的答不上來,村民們為什麼會喊我鬼娃子,還有我父母不是去外地打工了嗎?
「周天河沒有告訴你對不對?」
看到我無言以對,李紅旗臉上突然浮現出悲痛的神色,望著南山愴然的喊道:「周天河,你到底要作孽到什麼時候啊,為什麼不把一切告訴鬼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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