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龍哥揣著小心縮在角落裡,客廳裡陰風撲面而來,我倆就跟蹲在冰天雪地裡似的,凍的渾身發抖。我最奇怪的是,那黑影既然想衝進來治我們,門破了,他自己反倒走了。我正納悶呢,就聽到整套屋子裡啪啪啪的亂響,幾乎是所有的窗戶,都在一瞬間被打開了,窗玻璃辟里啪啦的往下掉,跟下冰雹似的。
龍哥一手提桃木劍,一手舉著手機就往客廳走,我倆跑到客廳裡,就看到滴血棺材的棺材蓋倒立在客廳中央,兩米多高的東西立在那裡,壓迫感頓時就起來了。我這才明白,原來剛才我們看到的黑影,就是這只棺材蓋啊。
龍哥提著桃木劍圍著血紅色棺材蓋轉了一圈,喃喃自語道:「他娘的可真邪門了,棺材蓋不止能自己走路,還能跟活人比勁兒大,老子這回可真開眼界了。」
我心裡也是一陣發寒,整個房子裡,就只有我和龍哥兩個活人,明妃玉屍還躺在滴血棺材里長眠不醒,看她沉睡的樣子,根本就沒動過,客廳裡這番動靜,八成不是她弄出來的。可是,除了她,這間屋子裡再沒別的任何人,或亂七八糟的東西,這滴血棺材的棺蓋,又是怎麼自己立在客廳中間呢?
龍哥的解釋雖不靠譜,很難作證,卻是我們心裡唯一的答案。就算不相信,也難找到更可信的說法了。
客廳前面的落地窗戶整面的掉了下去,我探頭朝下一望,窗戶已被砸的支離破碎,好在這是深夜,大白天發生這種事,肯定有人上來要說法。
我目光掃過靈堂的時候,就看到香爐裡已經燒完的香,又點了三柱新的,三根香頭的火星在這漆黑的夜裡,猶如三盞螢火,發出鮮紅詭異的光來。此時的客廳裡的所有物件,都浸泡在鮮血之中,我一直弄不明白,這些血到底是從哪兒來的。
滴血棺材再厲害,也不過是木頭做出來的東西,明妃玉屍是百年老屍,哪裡還有什麼人血,總不至於這滿地鮮血,是憑空變出來的吧。我想想就覺得很不靠譜,可事實不管如何蹊蹺,卻都活生生的擺在眼前,棺材中滲出來的滿地鮮血、立在客廳中央的龐大棺蓋,甚至四面透風的窗戶,無一不在證明,這間房子裡,的確發生了可怕的事情。
龍哥把桃木劍凌空舞了兩朵劍花,又從酒葫蘆裡夾出一張紙符,一符打在棺材蓋上,我見龍哥有動作了,以為他已經找到辦法鎮滴血棺材,不禁心裡高興。沒想到這符打在棺蓋上,又掉了下去,龍哥接連打了三張,沒一張能打上去。
龍哥越打臉色越難看,我見他跟瘋了似的,想拖住他,沒防到那四平八穩立在客廳中間的棺材蓋竟然突然朝龍哥迎面壓過來。也虧我離他近,一把抱住龍哥,就地一個打滾,十分危險的躲過這迎面一擊。
那滴血棺蓋死沉死沉的,要真被它砸中,我們焉有活命可能,不禁十分後怕。
龍哥一屁股坐起來,抹了一把額頭上的臭汗,喘氣道:「兄弟,我算沒轍了,他娘的這棺材太邪門了,我一身陰陽術數在它面前就跟過家家似的,一點作用沒有啊。」
龍哥剛才的做法,我都看在眼裡,心裡也一陣發慌。可想起爺爺一再告誡我,遇到事的時候,無論對方是人是鬼,你一定不能先亂了陣腳,要先鎮定,你一亂準會出事。()我又想我這輩子活到現在,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連沈昭明這種人都過過招,就別說區區一具滴血棺材了,只要心定,就一定能找到出路。
這麼一想,我便鎮定下來,冷眼旁觀客廳中發生的一切,我們剛才躲避滴血棺蓋撲殺的時候,滾了一身的血跡,把衣服都弄髒了。兩人現在就這麼看上去,狼狽的像地獄惡鬼,十分嚇人。
滴血棺蓋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很難想像這麼個東西,竟然恍如活人一樣,能與人搏殺,立起撲人,甚至置人於死地。
龍哥坐在血地裡喘了半天氣,桃木劍扔在不遠處,他也懶得去撿了。我試圖去開防盜門,卻發現門不知什麼時候,被鎖死了,怎麼都打不開。
我問龍哥有沒有辦法再來開鎖,龍哥說你別折騰了,現在的問題不是鎖的問題,是咱們被滴血棺材控制住了,就算防盜門沒鎖,咱們一樣打不開。就算打開了門,不破此局,咱們也逃不出去。
也就是說,我們只能背水一戰了。
我舉著手機在黑暗中走來走去,搜腸刮肚的回憶起我師父李半仙兒和我爺爺傳我的術數,甚至連《青烏奇序》我都回憶了好幾遍,希望能從中找到有價值的東西,能揭開滴血棺材的謎團。
這時,我抬眼看了一眼龍哥,赫然發現龍哥身後的滴血棺材裡,白衣白褲的玉屍就這麼直挺挺的坐了起來。她手機光線有限,只能照到模糊的距離,就看到那屍體不像昔日光彩照人的玉屍,倒像是具普通屍體,臉上白毛毛的,看著十分滲人。
那棺材內腔非常深,屍體坐起來,只有一顆頭露出來,看著相當嚇人,我大喊一聲龍哥快跑。
龍哥不明所以的爬起來,朝我這邊奔過來,他回頭看到棺材裡的坐屍,反倒不怕了,吐了口氣說:「媽的,差點嚇出心臟病,我還道是什麼,原來是具臭屍,你龍哥這輩子最不怕的就是屍體,鎮屍是我擒龍道門的專長,且看龍哥給你耍段好本事。」
說著,龍哥拾起他的桃木劍,在虛空中連耍了兩個劍花,腳踩九宮坤乾位,姿勢極端漂亮,簡直能用行雲流水來形容。
他幾步走近滴血棺前,抬手從酒葫蘆裡夾了兩張符,一一打了出去,就在即將得逞的當兒,龍哥突然尖叫一聲,嚇的扭頭就跑,一口氣跑到我面前,臉色白的跟紙似的,真跟凡人活見鬼了一般。
我奇道:「怎麼了,鎮屍不是你的老本行嗎,別說你連屍體都怕了?」
龍哥嚥了口唾沫,支支吾吾道:「要真是屍體我他媽也不怕啊,你自己去看看那棺材裡坐的東西是什麼——」
我無比奇怪,舉著手機走過去一照,就看到血一般紅的棺材裡坐的不是屍體,而是一具幾乎可以以假亂真的紙人。那紙人渾身雪白,卻唯獨臉上一左一右兩邊給塗上了兩朵大紅,看上去非常妖艷,我拿手機一照,就看到她正對著我咧嘴發笑。
繞是我無比鎮定,也被這東西給嚇懵了,龍哥道:「我他媽一葫蘆鎮屍符是鎮屍的,她一具紙人,我怎麼鎮她?」
看到紙人,我想的卻不是這個,而是棺材裡的明妃玉屍哪兒去了,剛才她還好好的躺棺材裡養氣療傷,怎麼我們在房間裡沒呆多久,她就沒影兒了,這具扎紙人又是哪兒來的?我徹底亂了。
龍哥兀自憤憤不平的亂罵他是鎮屍的,不是鎮紙人的,我就看到窗外月光皎潔,一陣陰風吹來一團白霧,那茫茫霧氣頓時就充滿了整件屋子。我知道有古怪,跑到跟龍哥一起,龍哥手持桃木劍,一手按在酒葫蘆上,怒道:「何方妖孽,擒龍道門馬小龍在此,休得放肆。」
他話音才落,濃霧裡就傳來兩聲嬌滴滴的笑聲,跟著就有一個女聲道:「好猖狂的小道士,明妃娘娘在此,還容你來放肆不成?」
我定睛一看,就看到濃霧煙癮中,有個婀娜多姿的倩影在霧氣中若隱若現,一雙美目正冷冷的瞅著我。我看她的樣子,一顰一笑,似乎跟我見過的呆滯的明妃玉屍並不相同,我正奇怪呢,就聽龍哥急道:「你——你是那具扎紙人——」
濃霧中的明妃道:「對,五百多年了,我終於從當年鎮我的九子定魂定力出來了,你這小子是個小輩,眼光卻還不錯嘛——」
說罷,又是一陣嬌滴滴的妖笑,聽的我心裡毛毛的,她說到九子定魂鼎的時候,我心裡一沉,就想起關於這座奇鼎的種種說法,心裡頓時一片雪亮。
原來明妃的魂魄,真就被鎮在那座青銅古鼎裡,她的魂魄出了古鼎,卻跑這兒來,又是為了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