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木惠子一呆,喃喃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自稱自己姓沈——」
我爸問了倉木惠子的生日,他掐指一算,變色就變得十分難看,盯著倉木惠子看了半天才說:「沒錯了,按我的推測,你就是沈昭明培養的一味藥,早在半個多世紀前,他就算準了自己命裡有一大劫,所以四處培養藥,來治他的天人五衰。」
說到以鬼魂為藥,我就想起我在冥途遇到的女鬼汪慧萍。汪慧萍和她先夫鄧紅昌生辰八字天生相剋,命裡必有一劫,這種死後怨氣很大,生辰八字奇特的人,就是沈昭明對抗天人五衰的一味藥,沒想到這位日本女鬼,也是沈昭明培養的藥。
我爸在宿舍裡走來走去,道:「你愛的那位日本男人的生辰,你還記得嗎?」
倉木惠子點點頭,道:「刻骨銘心,怎會忘記!」她報出了那位日本男人的生辰八字,我爸又掐指一推算,皺眉道:「你這味藥成型的時間,應該是一年以後,到時候,沈昭明定會來收藥。他讓你前世的戀人不斷的轉世,來到這裡,跟一個又一個女人玩著愛情遊戲,一次又一次的刺傷你,讓你生不如死,其實是在煉你這位藥,你內心的怨恨執念越強,這味藥便煉的越好。而你們的孽緣迴環往復,從來都不會停止,是因為讓你上吊的那位沈先生,他在這棟樓裡,布下了一座奇陣,這座大陣之所以能成,卻也跟你兩人有關。」
我爸說著,舉起手裡那塊灰土色的地磚上下翻看了一番,道:「你跟前世戀人,曾經懷過一個孩子對不對?」
倉木惠子呆了呆,臉色變得無比難看,很艱難的點了點頭。
我爸歎了口氣,說:「所謂母子連心,你能一直被困在這陣中,始終散不了,就是這座大陣的內核,是以孩子的骨血鑄成的。這塊地磚裡,便含有你親生骨肉的骨灰,故而我能以這塊地磚,引你前來,所謂母子連心,一點不假。」
我爸提到日本女鬼有個孩子,她就顯得非常不正常,等他說清楚個中細節的時候,倉木惠子便呆住了,她眼睛放空,盯著窗外,櫻桃紅唇顫抖著,過了良久,才對我們說出了她的過去。
原來,倉木惠子在中國找到戀人的時候,並不知道她的戀人阪田一郎已經在中國結婚了,兩人在一起濃情蜜意,阪田一郎將惠子安排在這座房間裡,自己卻常常隨軍出戰,過了沒多久,惠子就發現自己懷孕了。
一年以後,她生下了一個男孩兒,與此同時,阪田一郎已婚的事,終於爆了出來,倉木惠子尚在哺乳期,根本難以承受這樣的打擊。阪田一郎的事情暴露後,他就以戰事繁忙為借口,不再出現,倉木惠子飽受打擊又要孤身一人照顧孩子,生活陷入困境,可讓她最終決定自殺的,卻是她唯一的孩子在某個夜裡,無聲無息的失蹤了。
倉木惠子出身日本名門望族,她為人也很好,在中國期間,交了不少朋友。孩子失蹤後,日軍排了不少人出去尋找,都一無所獲。當時惠子一度認為是阪田偷走了孩子,他一方面不願意離開他的中國太太,一方面又想要孩子,便出此下策,這也是她自我安慰的借口。
這樣,他才能堅信孩子還活著。
我爸以無上術數推算出的結果,讓倉木惠子如遭當頭一棒,整個人就懵了,她怎麼也想不到她孩子的骨灰,竟然陪了他長達半個多世紀之久。
我爸道:「我知道你害了這麼多人,非你本意,都是困住你的字母連心大陣在作怪,你也不過是其中一枚棋子罷了。可既然讓我遇到了,我就不能再讓你繼續為惡,傷害這些無辜的中國孩子,你們日本人欠我們的已經夠多了,如果你再害人,我一定將你打到魂飛魄散。」
倉木惠子傻了一樣,呆呆的立在房間中央,她血紅的嘴巴蠕動著、顫抖著,根本說不出話來。
我爸長歎了口氣,將那塊地磚用黑布袋子裝起來,一眨眼功夫,倉木惠子的鬼魂就消失不見了。
林小楓瞧見我們對著虛空一直在那兒說話,都嚇呆了,幾乎不敢抬頭看我們。我拍了拍她肩膀,安慰她說沒事兒,女鬼已經走了。
林小楓這才醒悟過來,嚇的渾身發抖,一個勁兒的求我們,一定要把女鬼徹底趕走,否則她不敢在這兒住了,這書也沒法讀了。
我爸說:「惠子一再害人,也並非她的本意,是沈昭明布下的怪陣在作怪,要除惠子,就要破陣,不過,破陣對咱們來說並非最好的方法。」
我爸找林小楓要了一面鏡子,他在鏡子中央用自己的純陽血畫了一副鎮宅八卦,等血跡干了之後,便將血跡擦去,交給林小楓讓她掛在窗戶裡面,就對著樓頂露台的方向照著。這鏡子能鎮陰煞,有了這面鏡子,倉木惠子必定靠近不了林小楓,林小楓也能安全的度過她的大學生涯了。
事情辦完後,林小楓對我們千恩萬謝,又偷偷將我們送出了女生宿舍。
我們走在春寒料峭的校園裡,路上已經難有行人了,寒風吹在人臉上,猶如刀割,我把身體縮成一團,迎著寒風而行。
我爸苦笑著說:「本來今天是陪你來考試的,沒想到,又做了一回風水先生,看來我這輩子是跟這行脫不了干係了。」
我見我爸說的傷心,便道:「爸,您放心,我一定憑自己的本事考上好大學,不給您丟人,不給咱楊家丟人,以後一定找個體面的工作。」
我爸摸摸我的頭,頗有些欣慰。
我問我爸道:「惠子身世的確可憐,可她被困在陣裡,遲早都會出事,你的鎮煞鏡只能鎮住一時,最好的辦法還是破了沈昭明留下的大陣才是,您怎麼關鍵時刻退縮了?」
我爸道:「傻孩子,你以為只有你想要報仇,你爸就不想報仇了。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我一定不會放過沈昭明,他來取藥的時候,便是我楊至誠替父報仇之時,惠子是個誘餌,我就等著沈昭明上鉤。」
聽我爸這麼說,我心裡不由的一震,想起爺爺,心裡一陣悲憫一陣憤怒,胸口一團火焰熊熊燃燒起來,只覺得連血液都被點燃了。
是的,身為楊家男兒,我一定要替爺爺報仇,爺爺不能白死。
我爸卻拍了拍我的肩膀,說:「曉天,你答應我,爺爺的仇讓爸爸來報,你好好讀你的書,做你的事,開開心心的生活,我不希望你插手這件事,因為沈昭明太強了,你是我們楊門的獨苗苗,沒了你,就是我至誠不孝,對不起我們楊家列祖列宗。」
我看了我爸一眼,沒有點頭,一個人加快步伐走近呼呼怒風之中,將我爸遠遠的拋在身後。
什麼事我都可以聽我爸的話,但唯獨這件事,我不能。時間過去了這麼久,我卻始終忘不了我爺爺臨死時的樣子,他的眼神變得渾濁,佝僂的身體縮成一團,然後在我懷裡靜靜的死去,身體變的冰冷。
在那一刻,我覺得我的世界都塌了,這個任何只要我需要他,他都能及時出現的老人,就這麼停止了呼吸,他的生命是被一個叫沈昭明的惡魔給硬生生的奪去的。我心裡明白,我有多愛爺爺,我就有多恨沈昭明。
所以,我一定要親手手刃沈昭明這個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