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滿腹狐疑,不明白老乞丐的意思,就聽老乞丐沉聲道:「快給我楊門祖師爺磕頭——」
說著,他便跪下來,朝那泥菩薩咚咚咚的連磕了三個響頭,我不明就裡,一陣茫然,以為老乞丐抽風了呢,這老頭兒莫名其妙的,怎麼就成我楊門祖師爺了?
老乞丐回頭瞪了我一眼,我只好也跪下來,不情不願的朝泥胎菩薩連磕了三個頭。
我問老乞丐說:「這老頭兒怎麼成咱楊門祖師爺了。」
老乞丐的說法讓我整個人都亂了,腦子裡跟漿糊似的,亂糟糟的,完全弄不明白眼前的狀況。
老乞丐磕了頭,便盤膝坐下,對我和大紅說:「這位老先生來頭很大,楊門歷代出了不少大風水師,可據我所知,這位老先生的成就最為突出,他叫楊仁,也是近十代以來,楊門出的唯一一位風水鬼師了。」
我和大紅都吃了一驚,我爺爺在世的時候,跟我提過風水鬼師的傳世,據說煉成之後,可以貫穿陰陽,向鬼神借陽壽,端的是神鬼莫測,卻沒聽他說過,這世上還真有人能煉成風水鬼師。
我心想,既然這叫楊仁的老頭兒是我楊門大風水師,甚至煉成了風水鬼師,應該是正道人士,他的泥胎菩薩怎麼又會擺在沈家,跟沈昭明這種貨色為伍?
就聽老乞丐說:「楊仁不只是我楊門大風水師這麼簡單,他還有個身份,就是你太爺爺楊大先生的師傅,我對沈家客廳印象這麼深刻,是見過楊大先生的一副畫,那副畫畫的便是跟這裡的擺設一模一樣。據楊大先生說,他師傅楊仁一生只收了兩個弟子,一個是他,另一個是位外姓弟子,是楊大先生的師弟。據說此人天賦異凜,在風水術數上一點即通,很得楊仁喜愛,便悉數將一身本事都傳給了這個師弟,可是後來,據說因為某種原因,那位師弟被楊仁逐出了師門,從此再無他的消息。」
我突然心下一片雪亮,道:「你是說,沈昭明是楊仁的外姓弟子,也就是我家老太爺的師弟?」
老乞丐點點頭,臉色變得十分難看,道:「老頭子我行走江湖的時候,多少聽過老沈的名頭,知道此人邪的很,幹了不少大事,是個很不好惹的人物,卻從沒跟他碰過面。他奪我地火蜈蚣、楊門風水羅盤,我們才是第一次正面接觸,我本以為他奪風水羅盤,為的只是地火蜈蚣,沒想到他原來也是楊門弟子,這下可就麻煩了。」
進沈家宅之前,我對沈家做過無數種假設,卻沒想到,沈家宅裡藏的卻是這種秘密,這麼說起來,沈昭明該是我師叔祖才對。這廝定然知道我是楊門子弟的身份,卻以堂堂師叔祖之尊來欺負一個徒孫,我想想就來氣,對這種人深為不恥。
客廳裡的佈局又讓我懷疑老沈的動機,他既已被楊仁逐出師門,在家裡又擺出楊仁故居的擺設是什麼意思,難道是難忘師恩?我覺得以老沈的陰毒,肯定做不出這種事來,客廳的這副擺設,很有問題。
我問老乞丐接下來該怎麼辦,老乞丐說:「既然來了,就一探到底,把整棟別墅翻個底朝天,一定要把老沈給找出來。」
老乞丐又讓我幫他,一起把沉重的泥胎菩薩給轉過去,我問老乞丐為什麼,老乞丐說:「你知道我從什麼時候懷疑老沈身份的麼,就是這個面朝裡的泥胎菩薩,因為楊仁有個怪癖,他從不以正面示人,都是背對著人的,所以他在江湖上有個外號,叫『背面菩薩』楊仁。楊仁生前的時候,脾氣乖戾,最反感人家看他正面,所以就算他做了泥胎菩薩,咱們也不要太犯他的忌諱,一定要把他轉回去。」
我們擺正泥胎菩薩,又對楊仁磕了三個響頭,這才爬起來。
大紅對那些被定住的黑衣人非常好奇,不時拿鼻子去聞,聞了半天,便用手取下了一個黑衣人的墨鏡。我無意中瞟了一眼,頓時大驚,就看到那黑衣人沒有眼睛,他眼睛位置竟然蒙著一層白紙,白紙上又畫了一堆黑眼睛。
大紅拿手指去戳黑衣人的畫出來的眼睛,這麼一戳,竟然就破了個窟窿,老乞丐也被這奇景嚇到了,沖大紅道:「快退開——」
大紅嚇的花容失色,往後連退了幾步,突然外面響起「啪嗒」一聲巨響,大鐵門被一怒風吹開了,我拿手電筒照過去,似乎看到外面影影瞳瞳都是人影,光影中灰塵樹葉亂飛,這十幾個黑衣人突然被大風捲起來,一溜煙的就飛了出去。
我嚇的大奇,看到大門外煙霧沖天的,隱隱有女人的哭嚎聲傳來,又有幼兒的哭喊聲,特別淒厲磕磣人,煙霧中,若隱若現的似乎有很多人,可我再定睛一看,又只有空蕩蕩隨風亂舞的白霧。
我想看仔細一點,便朝門口走去,老乞丐攔住我,道:「別出門了,外面邪乎的很,咱們就在別墅裡不出去,以靜制動。」
我答應了,老乞丐便上前去,也不朝外面看,直接就把鐵門反鎖上了。
門一關上,外面陰沉沉的笑聲便消失了,想起剛才驚悚的一幕,我才相信老乞丐的猜測的確是對的,這些保鏢全都是紙人,那這棟別墅難道也是紙人,我心裡一緊,突然打了個寒顫。
我們上樓的時候,我特意摸了別墅的牆壁,非常堅固,是磚石結構無疑,才終於定了心。
我們上到樓上,有幾間房間都是鎖著的,我特意找到那間靠院牆的窗戶,穿過一排空蕩蕩的房間,赫然發現那間房裡還亮著燈火。不知為何,在黑漆漆的房間裡,我倒是內心大定,可在這棟樓裡找到唯一有光的房間,我心裡反倒懸了起來,覺得非常不對勁。
我一直惴惴不安,一度懷疑沈昭明就咱那張燈火昏暗的房間裡等著我們,他手段狡詐,又是風水鬼師楊仁的親傳弟子,跟我家老太爺是師兄弟,以我們目前的實力,要跟他較量,無異於以卵擊石。
我們摸索到房間門口,房門是虛掩的,我輕輕推開門,赫然發現房裡擺著的,竟是一座碩大無比的靈堂,靈堂佔滿了小半個房間。
靈堂中間,掛了兩盞白紙燈籠,燈籠裡的蠟燭燒了大半,眼看就要到底了,整個房間裡,有一股異常詭異陰森的感覺。
我們翻遍整個別墅,偌大的別墅裡竟然只有一座百年前的楊仁舊居,和一座異常奇怪的靈堂,靈堂裡沒有牌位、沒有任何跟文字,只有紙人、紙馬、和一切紙紮出來的東西,我在房間裡呆了片刻,就覺得渾身難受。
這時,我的手機突然響了,震動聲和手機鈴聲同時響起來,嚇了我一大跳,是佟教授打來的電話,我有些奇怪,不是說好了第二天約地產公司老闆吃飯的麼,怎麼大半夜的給我打電話了?
電話一接通,我就聽到佟教授緊張的說:「你們在哪兒呢?」
我不好說在一棟恐怖別墅裡,只說在租住的地方,佟教授道:「快——立刻搬出來——我的學生給我發了那個小區的詳細資料,小區是開發出來了,不過地產公司蓋的房子不是給活人住的,他們是拆掉了以前的別墅群,重新蓋了一座火葬場,你們住的根本就不是陽間的別墅,而是死人的陰宅。」
我聽到這裡,整個人就懵了,腦子裡一片空白,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別墅好端端的在這裡,怎麼可能變成死人陰宅了呢?
佟教授兀自在電話裡大叫著:「快——快——讓所有人都出來,我立刻派車去接你們,那片區域早就規劃成了火葬場了,附近居民都搬走了,你們見過的居民肯定不是活人。」
就在這時,燈籠裡的蠟燭燒到了頭,一下子點燃了白紙燈籠,燈籠又燒著了靈堂,整個屋子一下子變成茫茫火海,我們想救火已經來不及了。
我們都退出房間外面,老乞丐想拿手機報警,我實在很難說出來,整座小區其實並非活人住的陽宅,而是火葬場,燒死人的地方,我們都被老沈蒙騙了。
我想阻止老乞丐報警,對他說出實情,這時,我突然聽到一個幽幽的聲音道:「你終於來了,我等了你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