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疑竇頓生,暗想這背影看著怎麼這麼熟悉,深山老林又是大半夜,這大晚上的會有誰來這**呢?
我們的麵包車司機早就聽過二龍村的可怕名聲,要不是老曾開的價碼高,他都不會跑這趟路,到了地頭也只躲在山路上休息,根本不敢進村,再說看身影也能肯定,來人絕不會是他。
大紅突然面色一冷,吐出一口黑氣出來,那團黑氣又被我不自覺的吸入體內,我只覺眼前紅光一閃,就看到大紅一快到不可思議的速度退回到屍陣中間,她站在篝火旁,冷冷的瞅著正慢慢走來的佝僂身影。
那人影越來越近,我聽他咳嗽的聲音也越來越大,等他走近了,我僵硬的身體突然一陣輕鬆,便能活動自如了,老曾「咦」了一聲,他整個人也能動了,又是甩胳膊甩腿的。
等那人走到屍體旁邊,藉著篝火的光芒,我才看清他是個上了年紀的老頭兒,手裡杵著一根木棍做的枴杖,我一直覺得他的身影非常熟悉,定睛一看才發現,這老頭兒竟然就是兩次救過我的老乞丐。
我心中一沉,暗想這乞丐總是在最緊要的時機出現,也真是怪了,他到底是什麼來頭?
我突然意識到,這老乞丐不止幫過我兩次,在武漢大學那棟老存放考古標本的樓裡,就是這個佝僂身影把我和黑白無常從趙廷如的怪陣裡帶了出來,看無常爺的架勢,對他也非常恐懼,這老頭兒的身份,就越發讓我感到奇怪了。
老乞丐在林子裡朝大紅看了看,大紅迎著他的目光,目露凶光,看來她早把剛才那一抹驚懼給忘了。
老乞丐模樣和善,對大紅的可怕樣子,也沒有任何畏懼的意思,他又朝我和老曾走了過來,一直走到我面前,我驚魂甫定,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這老乞丐相救,我內心已經認定,此人必定是位奇人。
我剛好向他道謝,就見老乞丐突然對我吹了口氣,我話還沒出口,就覺得渾身亂湧的冷汗突然停了下來,夜風一吹,身上便冷的發抖。
老乞丐突然對我喝道:「凝神——打坐——」
我一呆,情不自禁的按照老乞丐說的做,盤膝坐在地上,老乞丐又唸經一樣低聲道:「乾兌為金震巽木,旺相休囚看重輕。與我同行即為相,我生之月誠為旺。廢於父母休於財,囚於鬼兮真不妄。假令水宿號天蓬,相在初冬與仲冬。」
我內心一沉,腦中便出現了九宮八門六壬之相,按照老乞丐說的口訣,平心靜氣在心裡排盤反覆推演。所謂外八門內八門,心頭還有重六壬,這奇門之術不禁存在於外,還存於人心,按照這口訣一引導,我便覺得身上流失出去的力量和精氣,又緩緩的流了回來,不到一刻鐘功夫,我身上那股虛弱的感覺全失去了,下腹丹田位置只覺一團烈火在緩緩燃燒,精力一下充沛起來。
我盤膝運氣的時候,老曾就一直盯著我看,到我運氣結束,老曾驚奇道:「怪了怪了——氣色一下子全好了。」
我睜開眼睛,就看到老乞丐一雙渾濁的眼睛正在看著我,見我運氣結束,老乞丐隨口說了句:「冒冒失失,不知輕重,什麼時候才能成大器!」
老乞丐剛才救我的情景,我全看在眼裡,心裡明鏡兒似的,所以儘管他莫名其妙的責怪我,我也不以為意,翻身跪在地上,給老乞丐連磕了三個響頭。想我跟老乞丐素不相識,他卻總在我最艱難的時候來幫我,幫了忙又飄然而去,從不計較半點恩報,我心裡一暖,感動的淚水就湧了出來,又給他磕了三個響頭。
老乞丐也不理我,杵著枴杖走到屍陣中間,對篝火旁的小丫頭片子大紅道:「孽畜,你也鬧夠了,該收手了。你是山龍地脈,不是妖邪之物,為何要幹這種妖邪之物才幹的事?」
大紅盯著老乞丐,眼中凶光畢露,我見她眼裡隱隱有血光溢出,心中暗道不好,才要提醒老乞丐,就聽到大紅一聲悶哼,聲音粗的像個成年壯漢,突然就看到地上橫躺的上百具屍體直挺挺的站了起來。
屍體我見過,殭屍我也見過,可這麼多屍體一下子化了屍煞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整個人都嚇木了。
老曾更是臉色白的跟紙一樣,呼吸特別急促,我真擔心他有沒有心臟病,別給嚇出事兒來。
老乞丐皺眉道:「你布的不止是煉屍之陣,還布下了乾元大陣,看來你通曉些楊益公的《青囊鬼經》了,怪不得能這麼蠻橫。」
我知道《青囊鬼經》是我楊門祖傳的一本不世風水奇書,一旦練成之後,就是半仙之體,能貫通陰陽,神鬼莫測,端的是厲害非凡。不過這本書早在數百年前就失傳了,楊門弟子受家學淵源,多少會那麼一點點,不過隨著時代變遷,那些會一點點《青囊鬼經》的楊門奇人,已經湮沒在歷史的塵埃之中了,《青囊鬼經》之術,便成了絕唱。
我現在仍然記得,我家老太爺為趙家宅破的陽宅養陰術,便是一位走上邪道的風水師想以此練成傳說中的風水鬼師,後來聽我爺爺偶爾提起過,說這位風水師能想到這個辦法,定是我楊門敗類。
想到這位龍脈化出來的妖物,竟然也通我楊門絕學《青囊鬼經》,怪不得她那麼蠻橫,對我們楊門也非常不敬,原來所依靠的東西這麼多。真要鬥起法來,我以《青烏奇序》迎戰,肯定是鬥不過她的。
幾百具屍體圍著老乞丐,頓時就把他佝僂的身子給擋住了,我知道老乞丐是位奇人,可面對這麼多屍煞,他再厲害也恐怕起不了什麼作用。再說丫頭片子大紅山龍陰煞化出來的東西,邪門的很,她又布下了《青囊鬼經》裡的奇陣,老乞丐別一時大意被她給弄死了。
我讓老曾在外面守著,一心想救老乞丐,想就算我本事不行,好歹也是個風水師,咱們兩個總比一個人強。
我進了屍群,就看到無數熟悉的臉孔臉色蒼白,白中透著一股青氣,眼珠子本來是白多黑少的,現在竟然泛著血紅,有股明顯的煞氣,看著非常嚇人。小丫頭大紅一身血色長袍立在屍群中間,她一張臉比所有屍體都要蒼白,看著又詭異又嚇人,老乞丐突然咳嗽起來,咳的直不起腰,我擔心老乞丐安危,穿過重重屍群,想接近篝火,突然就看到遠遠的,二龍村看守祖祠的老頭兒丁老袍對我眨了眨眼睛。
這可把我嚇壞了,就算化了殭屍,丁老袍也不會死而復生眨眼睛呀,我背後一陣發麻。
我穿過最後一排屍群,就來到篝火邊上,老乞丐依舊咳的不行,彷彿不咳斷氣就停不下來似的。我走過去,扶著他,連聲拍打老乞丐後背,想讓他緩一緩,想老頭兒畢竟是年紀大了,就算一代奇人,也撐不過病痛啊。
老乞丐讓我這麼一拍,咳嗽就漸漸消停了點,這時,怪事就發生了,只見剛才還一臉凶相的屍群,跟多骨諾米牌一樣,一個個倒了下去,摔的四仰八叉,十分難看。他們剛才還目光血紅,一身殺氣,就這麼會兒功夫,便又躺下地去,做回了死屍。
我正奇怪了,就看到丫頭片子大紅氣的卷攥緊拳頭在那兒發抖,恍如明白過來,原來大紅煉出來的殭屍,就這麼被老乞丐的咳嗽聲給破了。
大紅氣的臉色發紫,突然一跺腳,丁老袍的屍體就站了起來,直奔老乞丐而來。老乞丐似乎沒防到她還有這一手,轉身想逃跑,可老乞丐年老體衰,哪裡跑的快,丁老袍三兩步跨過來,像老鷹抓小雞一樣把老乞丐給提了起來。
我心裡著急,丁老袍人都死一個多月了,屍體被人控制,已經沒了人性,難保他不會傷害老乞丐。我衝過去掰扯丁老袍,沒想到他已經變得手似鐵鉗,我怎麼用力都掰不開,沒辦法,我只好用風水羅盤來砸了,砸了兩下,我突然就聽到丁老袍貼近我耳邊道:「小崽子,你他媽輕點兒,老子手都被你敲斷了。」
我腦子轟的一下,頓時就炸了,腿一軟便癱坐在地上,我心裡毛毛的想,丁老袍不是死了一個多月了嗎,他怎麼還能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