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眼看老曾,老曾一直盯著小雯畫草圖,小雯勾勒出那張圖輪廓的時候,我敏銳的感覺到老曾臉色慘變,跟見了鬼似的一屁股癱坐在地上。
我再看小雯,小雯忐忑坐在我們身邊,瞟了一眼老曾,又不敢再看,我終於明白她對那十二碟斑為什麼這麼恐懼了,原來真正的蝶斑裡藏得十二鬼魂,其中一個就是老曾,我還真難理解這種怪事。
老曾明明活生生的在我們面前,他的鬼魂,為什麼會藏在十二蝶斑裡呢,我想不明白,老曾自己也想不明白,小雯則嚇的小臉煞白,坐我身邊直喘粗氣,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
老曾抓住我的手,焦慮的說:「小大師你告訴我,我真死了嗎,我現在是人還是鬼?」
我替自己開了天眼,把老曾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很明確的告訴他,他真的是人,絕不可能是鬼魂。
老曾指著小雯畫出來的畫,激動的唾沫飛濺:「我既然是人,那你告訴我,這十二斑紋裡的鬼魂又是怎麼一回事,老頭子我活了大半輩子了,還真難想明白這麼回事。」
我對老曾苦笑,說別說你了,連我都想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但我能保證你絕對不是鬼。你想想,退一萬步說就算你真的是陰邪之物,我的天眼看不到真相,小雯的眼睛可是傳說中的無極天眼,能夠看透一切陰物,你要真是鬼,她一進門就能把你看出來,別說等到現在了。
小雯在我身邊忙不慎點頭,說:「我的眼睛真的很厲害,沒有鬼魂能躲過去的。」
老曾雙手一攤,「那我該怎麼辦,整天身上背負著這麼個東西等死麼,老頭子我真受不了這份罪了。」
我安慰老曾千萬不要激動,根據我們目前瞭解的情況,十二蝶斑絕對不是殺人的手段,它就是看上去奇怪了一點,對老增本人沒有什麼傷害,也不會影響他生活。既然這樣,那就不用太過在意它了,等到一定程度,解開了寒風古寺之謎,十二蝶斑的謎團,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
老曾被我一頓苦勸,終於開了竅,我說你一定要信我,我給你爺爺選的的蟒蛇抱筍吉穴注定了你曾家一定會有子孫,所以現在你不要擔心自己生死的問題,你一定能活到兒子落地,為曾家延續香火。
老曾這才吐了一口濁氣,眉開眼笑說:「小大師你說的在理,非常有道理,我怎麼就鑽進這死胡同串子裡出不來了呢?」
安撫了老曾,夜就已經深了,我們就著小雯帶來的吃的,掏空了老曾冰箱的啤酒,邊吃邊聊,小雯跟我們說了許多她小時候見鬼的可怕故事,聽的我小心臟撲通通的亂跳,想擁有一雙什麼都能看見的眼睛,看來也絕非好事呀。
幸虧我的天眼石後天煉成的,想開就開,不想開就絕對開不了,許多眼不見為淨的東西,看不見它們,我心裡也就不煩惱了。
到了午夜十二點,老曾又拿出家裡備好的香燭黃紙,拿餐桌做案台,我擺出陣勢,取了小雯爸媽的生辰八字,焚香作法,小雯跪在桌前火盆裡燒黃紙,法畢之後,我們撤了案台,獨留小雯一個人在客廳守著,我們都進房間迴避了。
小雯父母都不是正常死亡,一般來說,這種方式死的人,都難過奈何橋輪迴轉世,多半會做了孤魂野鬼。他們死後留下一個剛出世的孩子,想必執念很深,所以也不容易衰弱到魂飛魄散,我猜小雯爸媽的鬼魂很有可能還在四處飄蕩。
我見時間差不多了,就和老曾躲在門縫裡偷看,老曾央求我半天,我也幫他開了天眼,這樣他就能看見鬼魂了。
意外的是,我們等了好幾個時辰,都等的沒耐心了,小雯她爸媽還是沒出現。
我們推門出去的時候,老曾說:「小大師啊,連續兩次都失敗了,是不是你做法流程上出了什麼岔子呀?」
我用堅定的眼神否定了老曾的質疑,問題肯定不會出在我身上,我對自己的招魂術已經非常有信心了,多半還是小雯父母那邊的問題。
我思來想去,難找到問題出在哪裡。應該來說,小雯爸媽的執念就在她身上,只要我做法成功,找到小雯爸媽的幾率就是百分之百,可這百分百的幾率就在我眼皮底下失敗了,這讓我信心很受打擊。
我突然想到我爸說過的話,我爸猜小雯出身絕不尋常,作為小雯的好朋友,我對我爸的質疑感到憤怒,可事情發展到這個節骨眼兒上,我爸的話給我帶來一個新的思路。我拿小雯爸媽的生辰八字做了個匹配,匹配之後發現很有問題,照理說這樣對沖的八字根本就不可能結為夫妻,更別說生兒育女了。
也就是說,小雯提供給我的八字,是有問題的八字,這絕不會是她爸媽的生辰八字。
我問小雯,她爸媽的生辰八字她是怎麼弄來的?
小雯說是她舅媽告訴她的,她從小就知道爸媽是怎麼死的,什麼時候死的,他舅舅舅媽小時候經常教她這個,直到她能張口就來。
我們越聽越奇,老曾把電話機拖到茶几上,對我說:「小大師你先別著急,我掛個電話幫你們問一問,自然就真相大白了。」
老曾在體制內混了這麼多年,多少有些老關係在那裡,他給當地一個派出所副所長打了電話,讓他幫忙查小雯父母的死亡檔案,八十年代這種事一般戶籍中心都有記載。
副所長還在所裡通宵研究案子,半個小時就給老曾回話了,說資料庫裡根本沒這兩個人,更不存在所謂的死亡事件,這兩個人的資料應該是編造出來的。
掛了電話,小雯就懵了,發了好半天的呆,流了一臉的淚水。我跟老曾都不知道該怎麼勸她。
老曾說:「也許你舅媽不想讓你難過,所以隨便編了點兒事來騙你,她們能把你養大,心肯定是好的,可能方式有些不對。」
老曾不說還好,這一說小雯就崩潰了,沖老曾大吼道:「為我好就要亂編我爸媽的生辰八字麼,為我好就要亂編我爸媽的死因麼,我現在都不知道我爸媽是死是活,他們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甚至我有沒有親生爸媽我都不敢確定了,這叫為我好麼?」
老曾嘴唇蠕動,不知道怎麼把話接下去,這時,我卻記得我爸叮囑過我的話,難道小雯的出身真有問題?她的無極天眼絕不是天生那麼簡單,背後一定有相當複雜的原因才能形成這麼厲害的天眼。
我對小雯說:「你先別激動,事情真相原委,你去問你舅媽,只要一問到底,就一定能問出來。到時候我和老曾從旁協助你,你舅舅舅媽肯定會說實話的。」
小雯點了點頭,打定注意上午就去找她舅媽問個清楚。
我們折騰了一晚上,也累壞了,都各自去睡覺了。這個時候小雯肯定不會回去,反正我們已經非常熟悉了,老曾就安排她睡我以前睡的那個房間,我則在沙發上睡。
我們睡到早上八點半就被小雯催醒了,小雯早就收拾妥當,還向醫院請了假,讓我們陪他一起去找她舅媽問個明白。
老曾琢磨說,小雯舅媽都騙小雯這麼多年了,肯定會咬死不肯承認,咱們得想想別的辦法。
老曾不愧為體制內的人,手段就是高明。他把昨晚哪位副所長朋友請了來,剛巧小雯舅媽就是他轄區的,我們編了個理由,說要查小雯爸媽的死亡資料,需要小雯舅媽配合,在警察面前還怕她胡說八道?
那副所長開車來老曾家接我們,車上他告訴我們,查了小雯爸媽的資料都是假的之後,他又以小雯的資料為條件反查她爸媽的信息,發現戶口登記上顯示小雯爸媽就是她舅舅舅媽,這裡面一定有大名堂。
副所長敏銳的刑偵意識讓他對這件事興趣非常濃,他甚至不顧昨晚一晚疲憊,捨棄白天休息時間陪我們一同前往。
小雯偷偷問我,說:「我不會就是我舅舅舅媽的孩子吧,他們由於一些特殊原因,不敢直接認我們,就說我是他們的外甥女,來掩人耳目。」
我告訴她,絕不可能,她的身世肯定還有問題。
我們直接去了小雯舅媽上班的工廠,副所長知會了工廠領導,把小雯舅媽叫到領導辦公室詢問,我心情異常激動,覺得真相很有可能會是石破天驚的。
小雯舅媽是個接近五十歲的工廠女工,一看就是濟城樸實的勞動人民形象,副所長專業水平過硬,三兩句話就從小雯舅媽嘴裡套出小雯真正的身世之謎。
這件事說起來也過去了十多年了,有天夜裡大概**點鐘的樣子,小雯舅媽的老鄰居敲開他們家的門,神秘兮兮的說要跟他們家商量一件事兒,還帶來了個頭髮花白,幹部模樣的老頭子,老頭子自稱姓季。
老鄰居跟小雯舅媽家關係一向很好,小雯舅媽就熱情接待了鄰居和那姓季的老頭子,雙方一談,原來老頭子有個孫女兒已經七歲了,長的又漂亮又可愛。就在幾個月前,小孫女在馬路上玩耍,被過路的拖拉機給掛倒了,摔到了腦袋上,導致輕微腦震盪,治好之後小孫女兒就失去了以前的所有記憶。
老季的兒子媳婦,都在小孫女出生的時候就死了,他一手把孫女拉扯大,到了這歲數卻發現患上了肝癌,已經時日無多了。本來想給孫女留下一筆多年積攢的退休工資,讓她換著在親戚家養著,總會長大的,長大後還跟他姓季。
可遇上了那次車禍後,老季就自責不已,他怪自己沒有照顧好孫女,才讓她遇上車禍傷了腦子。
老季左思右想,就找了一位遠房親戚(也就是小雯舅媽的老鄰居)替他在遠處找了一戶人家,把他全部積蓄都送給人家,只希望這家能好好照顧小孫女,把她當自己親閨女養大成人。
老季不在自家親戚里找人,一來是親戚里沒有肯出頭的人;二來,也是老季想讓孫女兒能有個全新的生活,她失去了過去所有記憶也好,從新開始,從新過新的人生。
小雯舅媽剛開始還猶豫,真見到小雯的時候,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小姑娘,再加上老季給的退休工資不少,小雯舅媽到這把歲數都沒孩子,也著實想要個孩子。小姑娘失去了過去所有的記憶,腦子卻很靈光,學什麼都快,小雯舅舅舅媽很快就接受了這孩子。
老季的孫女,其實就是現在的小雯了。
副所長聽完小雯舅媽的陳述後,問小雯說:「她說的都是真的嗎,你真沒有七歲之前的記憶麼?」
小雯努力想了想,頭疼的眼淚直掉,她告訴我們她的確只記得7歲之後的事情,七歲之前的事,她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副所長立刻電話通知民警去找小雯舅媽的老鄰居,那老鄰居是位老太太,副所長一問才知道她那是老季的什麼遠房親戚,兩人根本就不認識。有一回老太太在家打瞌睡,老季就進屋討水喝,喝了水之後就這麼攀談起來,老季說了自己的情況,讓老太太幫她給孫女兒找個人家,還給了老太太一筆錢。
老太太就這麼把老季介紹給了多年一直沒孩子的小雯舅媽了。
我琢磨著,這老季肯定有問題,無緣無故送這麼可愛一個女孩這麼多錢給一個陌生人,這背後肯定有原因。
更可怕的是,小雯只有7歲之後的記憶,她七歲之前的人生到底是怎樣的呢,沒人知道。
也就是說,有關她無極天眼的記憶,都是在七歲之後了,這樣我們尋找無極天眼源頭的線索,就這麼給斷了。
我看向窗外,外面晴空萬里,雪白的雲朵堆疊在遠空之中,我望著滿天滿地的陽光,卻覺得內心無比的黑暗,黑到我找不到一條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