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曾這一發現,頓時就把倉皇出逃的我們給定住了,我跟老曾面面相覷,老曾說:「這寒風寺裡一定有問題,怪不得要造這麼龐大的防護牆把寒風寺給隔開,這中間一定發生過什麼事情,小大師你覺得呢?」
我深以為然,想再進去查它個子丑寅卯,可神瞎子陳婆後人陳思可的話言猶在耳,神瞎子的「十萬卦訣」神秘莫測,十算九准,單沖這個我就得顧忌陳思可的話。她能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打電話警告我,這件事就必定有問題。
再說陳思可特別強調今天日子不對,不適合進寒風古寺,這裡面就有些蹊蹺。
我跟老曾在防洪林前坐下休息,這防洪林已經長的鬱鬱蔥蔥了,還生了不少兩人才能合抱的大樹,樹枝已經亭亭如蓋,把這林子遮蔽的十分嚴實。
我拿出風水羅盤推排日課,算來算去,今天的日子沒什麼問題啊。宜婚姻嫁娶、修造動土、出殯下葬,真算起來,今天簡直就是難得的黃道吉日。
這麼一算,我就對陳思可的警告產生了懷疑,這麼好的日子,簡直適合干一切事情,這姑娘怎麼情緒激動的說這日子有問題呢?
我又想陳思可畢竟不是神瞎子陳婆,「十萬卦訣」雖然神妙,畢竟陳思可年紀還小,不像陳婆活了一百多年的烏龜年紀,這麼厲害的卦訣肯定需要時間領悟,難免有學藝不精的時候。
這麼一想,我就放鬆了許多,對老曾說:「既然我們看出了寒風古寺有問題,不如就徹底的把它翻一遍,找到癥結所在。你看鼠群啃屍、黃仙兒掛梁,都是不好的徵兆,咱們好不容易來一趟就遇到這些線索,不查它一查得有多可惜?」
老曾對我的說法十分贊同,可又猶豫說:「那你朋友的警告,咱們不聽了?」
我說:「她就一丫頭片子,師父是個高人,自己本事如何就難說了,咱們還是靠自己吧,先去古寺裡看看。」
我倆打定了主意,又折返回去,經過防洪林前的江灘的時候,老曾指著一片汪汪江水對我說:「當年寒風古寺的碩大石龜就趴在這兒,你看,這裡還留下了石龜遁走的痕跡呢,這麼多年還沒消。」
我仔細一看,果然看到在靠近水岸的泥牆上,依稀還留有石雕的痕跡,靠近古寺砌磚的地方,還有石雲一樣的斑駁石頭碎痕黏連在那裡,顯示曾經此處匍匐著一隻龐大嚇人的石龜。
那石龜不只建造於何年何月,也不知寒風古寺造於何年何月,只是古寺在江邊飽受附近漁民香火,常常修繕,就有了現在的規模。
望著江面上江水滾滾東去,遠處龐大的運貨輪船打著汽笛從江面上疾馳而過,想起幾十年前托住寒風古寺廟基的沉江石龜一夜之間,遁跡而且,我就覺得十分不可思議,在現實邏輯上,根本不存在這種可能。
事實上,它就是發生了,連勘探部門都確定石龜沒有沉入江底,誰又能說出石龜科學合理的去向呢?
我跟老曾又走進古寺正殿,就看到趙廷如的黃仙兒正掛在一盞老式油燈上,打的油燈懸在半空左右亂甩。那黃仙兒見我們進去了,後腳站在油盤上,前肢抱在胸前,一副居高臨下的樣子冷冷的瞟著我,似乎對我非常警惕。
我對老曾說:「這黃仙兒就是老胡當晚用香火餵食的東西,它其實是趙家大公子趙廷如的東西,生性狡詐,頗通人性。這東西出現在這兒,的確非常惹人奇怪,怕是趙廷如也發現了跟寒風古寺有關的線索。」
老曾這土包子,跟向下太太進程似的在底下圍著黃仙兒打轉,這裡瞅瞅,那裡瞄瞄,嘴裡直咋舌稱奇,說:「看不出來這黃仙兒果然通人性,你看它神態動作,真就跟人似的,太神奇了。」
那黃仙兒又瞟了老曾一眼,完全沒把他當回事,繼續警惕的望著我,我倆一人一畜生就這麼大眼瞪小眼,樣子極其傻逼。
看著看著,我就覺得有些不對勁,這黃仙兒瞟我的時候,時不時趁我不注意的時候,往大殿後的正樑上瞟,我順著它的目光瞧過去,就看到菩薩頭頂的正樑上,是一大團黑暗。這古廟造型獨特,就算天明的時候,菩薩頂上的位置依舊是一片黑暗。
黃仙兒見我注意到了正梁,眼神立刻變得狠戾,衝我張牙舞爪的嚇我。我堂堂一個大活人,豈會爬這個小畜生,我便衝他冷冷一笑,走到塌掉的菩薩神案前,仰頭去看頭頂上的正梁,依舊看不穿這黑暗。
黃仙兒見我這樣,頓時就慌了,我也完全確定了黃仙兒的秘密。這廝爬到吊燈上蕩來蕩去,就是為了藉機跳上房梁,我猜那一團黑暗中定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老曾這貨見了黃仙兒就童心大起,根本不顧眼前的狀況,背著手仔細觀摩黃仙兒,還時不時撿起塊泥巴朝上擲。
就在我琢磨著怎麼翻上房梁的時候,就看到一片油光朝我和老曾身上灑過來,我急忙就地一個打滾,避開了滿身的燈油。老曾看黃仙兒看癡了,可沒我這麼好運,被潑了一身,跟著我就看到黃仙兒手腳並用劃亮了一根火柴點亮了油燈,它使勁一蕩,一團火球朝我們飛射過來。
我吃了一驚,大喊一聲老曾快撤,自己爬起來就跑,老曾這回有了心理準備,翻身就是一米多外,朝正殿角落連滾帶爬的跑了過去。油燈裡的火飛濺的範圍太大,我和老曾身上都濺了一些,我們手忙腳亂的在地上打了一圈兒的滾才把火撲滅。老曾衣服都被燒了好幾個窟窿,身上起了幾處燙皮,疼的他吱呀咧嘴,這時我朝頭頂上望去,就看到黃仙兒正齜牙咧嘴的朝我們發出吱吱的聲音,像是在得勝的歡笑。
我和老曾藏身在一尊副座菩薩後面,看著黃仙兒得意洋洋的樣子,心裡有氣。我再環顧這殘破不堪的古寺正殿,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廟裡這些菩薩和器物被搗成這樣,好像是有人在找什麼東西,所以將整座廟宇裡所有的東西都翻了個遍,包括這些受香火供奉的菩薩。
我心裡一跳,暗想難道他們要找的東西,就是黃仙兒也在找的東西,它就藏在正殿房梁那團黑暗之中?
黃仙兒見這招還趕不走我們,突然就朝下面發出「卡卡卡」的聲音,我還是頭一回聽到這麼古怪的聲音,想來是黃仙兒發飆了。
這時,就看到兩座偏殿的方向和正殿各個角落裡,潮水一樣湧出大量的老鼠來,這些老鼠體型比一般老鼠要大了不少,一個個頂著一頭勇猛,朝我們這邊湧動過來。我心跳加速,這老鼠群可比我們之前在偏殿見到的龐大多了,簡直就是鼠山鼠海呀。
老曾急了,道:「這些老鼠怕都是吃屍體長大的,這麼多老鼠把咱圍在一起就難辦了,它們食肉長大,肯定無比血腥。」
我想朝後面跑,卻發現古寺大門方向,不知什麼時候起,也圍滿了許多碩大鼠,一雙雙鼠眼,燈一樣的盯著我們,鼠群發出吱吱吱的叫聲,氣勢大有排山倒海之勢,可把我和老曾嚇壞了。
鼠群把我們包圍在中間,虎視眈眈的望著我們,我一陣心悸,老曾說:「可惜現在不能趕製火把,否則用火把驅趕這些老鼠,就能開闢出一條生路出來。」他四處尋找有沒有斷木頭,我對這種做法相當失望。
這時,就看到黃仙兒抱著燈繩用力一蕩就蕩上了房梁,黃仙兒輕盈的跳進黑暗之中,鼠群靜靜的圍著我們,也沒有絲毫現在就吃掉我們的跡象。
過了片刻,就看到那黃仙兒抱著一個卷軸樣的東西出來,沿著正梁用後腿走路,竟然在正樑上走的飛快,前面又是一方黑暗,它只要衝了進去,估計我就很難再找到它了,它從房樑上盜取的卷軸也就成了謎案。
情急之下,我本能的從口袋裡摸出一把折疊刀,拉開刀刃,用力的甩了出去,折疊刀帶著一線銀光飛向黃仙兒。我小時候就在家裡練鏢盤,飛鏢射的又快又準。這房梁距地面太遠,我本沒有任何射中的希望,就只期望能嚇黃仙兒一嚇。沒想到飛刀竟然穩穩當當的打在黃仙兒前面,雖然沒有對黃仙兒造成任何傷害,卻嚇的黃仙兒失手把卷軸掉了下來,落入熙熙攘攘的鼠群中。
黃仙兒氣的發瘋,在房樑上跳來跳去,衝我張牙舞爪的表示憤怒,同時,它嘴裡又發出陰森恐怖的「卡卡卡——」聲。
鼠群裡一陣騷動,我知道黃仙兒的極限到了,望著這汪洋大海一樣的鼠群,嚇的我一陣心悸。
這是,老曾突然拉了拉我衣服,我扭頭的時候看到他手指朝前一指,我抬眼望去,發現黃仙兒的那副卷軸被騷動的鼠群弄開了,裡面竟然是一幅幅簡筆人物畫像。我定睛一看,赫然發現第一張人像的模樣,非常像我親爸楊至誠。
這時,我就想起神瞎子陳婆的話來:「真想知道你爸的過去,有空的時候,你可以去江邊寒風寺看看,說不定可以找出一些東西。」
我暗想,難道這卷軸,就是陳婆所指的關於我爸的東西?
既然是我爸的東西,趙廷如的黃仙兒又不顧一切的來盜取做什麼,難道這東西對趙廷如也有用處不成?
這時,屋外的光線漸漸弱了下去,我聽到江水湧動的聲音猶如正嘩啦啦的響起來,遠處傳來悠揚的汽笛聲,聽起來卻感覺很不真實。
我抬頭朝上面望去,就看到黃仙兒衝我擺出一個詭異而意味深長的微笑,我的心猛的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