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龍點穴上,對吉穴的第一要求是山環水抱,有山有水方有山龍水龍縈繞,此處山水恰有長江奔騰而過,而毗鄰江畔的蛇山又是一顆綴在江腰的腰眼兒。自崑崙山伏地而來的長江以萬鈞之勢奔騰而來,結穴於此,方生出那團飄渺虛浮於江面上紅氣。
我大致確定了方位,讓陳思可騎電動車載著我下了長江大橋,一路沿著長江沿線搜尋而去,直到接近漢水與長江教會的地段,才找到那一團紅光散出之地。此時天色已經漸漸明亮,太陽穿透雲層自東方射出一縷金光,陽光驅散了籠罩在長江漢水上的薄霧,水面上的紅光眨眼就散,我們追到晴川橋前的一塊陸地上,只看到漁民搖晃的小舟在漢水河畔劃過,那一縷紅光早消散不見了。
我拿出風水棗羅盤計算此處方位、朝向,再結合蛇山伏地走勢,就看到迎面有座不高的山頭立在那裡,恰似山龍飲水之勢。我心裡一動,這種地勢水龍抬頭,山龍反而只能起輔助作用,這塊山頭雖小,卻是方圓最高的山勢,隱隱有鶴立雞群之感,非常突兀,這一望無垠的江面上,週遭能生成這種局面必定有它的道理,我跟陳思可爬上那座山頭,迎面望向對面的漢水和東面的長江,視線竟然出奇的開闊,江風撲面而來,夾雜著水氣和魚腥的味道,對面輪渡拉著汽笛排水而來,場面十分壯闊。
我對陳思可說:「沒錯了,這裡就是陳婆的埋骨之地,此處風水格局為山龍飲水,與陳婆天雷地火的命格陰陽交匯,水乳交融,是再好不過的風水吉穴。鳳凰浴火,涅槃重生,再配上山龍飲水之局,足以反哺陳婆自我身上延續下去的命格。」
我們確定了吉穴的位置,陳思可非常高興,一定要帶我去吃省城最好吃的東西,我們一大早起來沒吃任何東西就跑了這麼遠,折騰的實在是餓了,便在戶部巷小吃一條街一路吃下去,各色小吃塞滿了肚子。
吃過早餐,我就向陳思可辭行了,陳思可挽留我完成陳婆的葬禮,但我記掛家人安危,我家昨晚遭遇大火,聽說同一棟樓裡燒死了不少人,而張蕾蕾的情況我還一頭霧水,我實在是心急如焚。更重要的是,我還記掛著今晚8點,我要與那個給我發神秘信息之人相約,他自稱知道張家老宅的秘密。
陳思可也不難為我,我對她交代了陳婆下葬的吉時和注意事項,陳思可都一一記在心裡,等我交代到差不多的時候,公交車已經抵達長途客運站了。我買票上車,陳思可才向我揮手道別,我回頭看這個正對我招手的黑衣姑娘,突然覺得她沒有之前那麼面目可憎了,也沒以前那麼討厭她了。
在回程的車上,我再次撥打張蕾蕾的電話,依舊是關機,她的手機似乎已經成了個擺設,她要找我的時候,隨時都能找到我,而我給她打電話,從來就沒打通過。
我抵達濟城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我給我媽打了個電話,我媽還在醫院裡照顧我爸,我爸已經轉到普通病房來了。我出現在醫院的時候,我媽抱著我就哭了,她說咱們家全完了,什麼東西都沒剩下了,包括我跟你爸當年結婚的照片,都給燒沒了。
我也一陣心酸,偷偷的去看我爸,我爸跟我對視一眼就快速的躲開了,我存心讓他多聽聽我媽的心聲。這個為她辛苦操勞一輩子的女人的心裡裝的都是什麼,而他心裡又裝的是什麼,我要讓他自慚形愧。
我安慰了我媽半天,我們家財物損失保險公司可以賠償,而我媽卻一直在心疼她過去的回憶,最看重的就是跟我爸風風雨雨走過來的回憶,這些東西燒了就再也找不回來了,我聽了一陣心酸。
出病房的時候,我看到我爸期盼的眼神,我依舊沒跟他打招呼,不知道為什麼,我越看到我媽對我爸好,我就越恨我爸,這種奇怪的感情狀態將我折磨的極其痛苦,我已經盡可能的避免來醫院了,可事實擺在眼前,我總要去面對。
我一個人坐在走廊上的休息區,想起陳思可對我說過的話,她一直都在暗示,我們家小區遭遇火災跟我有關。再加上陳婆告訴我,我從濟城來武漢的路上,我一直被跟蹤,對方的目的就是為了陳婆而來。
我想,這個暗中跟蹤我的人到底會是誰呢,從二龍村到老弄堂再到趙家老宅,我遇到的怪事太多了,得罪的人估計也不計其數,要我想起來誰在暗中害我,那真是太難了。
我在醫院呆了沒多久,就回家看了看,我家那棟樓早就被燒的不像樣子,聽門衛大爺說,整棟樓燒死了十幾口人,樓層都被燒透了,晚上發的大火,好多人都睡覺了。聽說消防部門還沒查出失火原因,真是太慘了。
當看我到我家所在的窗戶被燒的開裂,黑煙把牆面都熏壞了的時候,我心裡一陣難過。憑良心說,我對這個家非常有感情,對這個小區這棟樓感情極為深厚,畢竟我在這裡生活了十幾年的時間。童年少年的記憶,全在這棟房子裡。聽門衛說,這房子肯定要拆了重建,至於後續如何處理,要等官方給出辦法,我心裡又是一陣難過。
下午我去學校上了一下午的課,老胡給我們上課的時候,轉悠到我面前,我一抬頭就看到他脖子上長了塊手指長的斑,他今天特意穿了件立領短袖衫,但還是難遮擋住那塊大斑點。我知道那是屍斑,我沒想到老胡屍化的程度那麼快,太不可思議了。我偷看老胡的眼神,發現他眼裡滿是悲憫和絕望,這個人雖然勢力又自私,欺軟怕硬,趨炎附勢左右逢源,我很不喜歡他,可他只是個普通人,不該遭受這樣的罪。
我想,如果我有能力,我一定會救他。
晚上自習我沒上,吃了晚飯我在學校附近溜躂了一圈兒,附近教室裡都是朗朗讀書的聲音,我聽到這種聲音就心煩,對這些一點興趣都沒有。在小花園亂逛的時候,突然看到老胡蹲在一個角落裡低聲哭泣,我走了過去,叫了聲胡老師,老胡見是我急忙尷尬的站起來擦眼淚。
我開門見山的說:「屍化怎麼來的這麼快?」
老胡也茫然道:「我也沒想到,我還以為至少要個三五年呢,畢竟我從屍體變成人花了那麼長的時間,沒想到今天早晨我起床換衣服,在鏡子裡竟然看到自己身上長了屍斑,這·——這也來的太快了吧。」
老胡說到激動處,又哭了起來,我怎麼勸都沒用。無奈之下,我又不能對他產生實質性的幫助,只好一個溜出了小樹林。時間差不多了,我在校門口坐了公交車去往江邊,在七點五十的時候抵達江邊葉家村站,下車後問了幾個人,很容易就找到一條老街上路燈暗淡的一間老屋。
我問路的時候,一個老太太特意囑咐我,這葉家村七號是附近一帶有名的鬼屋,勸我沒事別去那裡。
我出發的時候,特意觀察過老胡的反應,這廝一個勁兒的嚎哭,絲毫沒有晚上赴約的打算,我這才死心不認為給我發神秘短信的人不是他。
想起我在檔案館看到的可怕資料,我一陣膽寒,資料中說趙家在趙司令隨軍南征北討的時候,就被強盜滅門了,那趙家老太爺怎麼一直活到趙司令回鄉做到濟城警備司令呢,這是一件非常可疑又詭異的事情,我迫切需要得到答案。
葉家村7號老屋毗鄰江邊,站在老屋門口還能聽到長江浪濤的聲音,這老屋後面是一片防洪峰的樹林,周圍都是黑暗,最近的一盞路燈距老屋還有一段距離。我站在老屋門口遠觀路燈,覺得那昏暗的燈光非常遙遠,與老屋所在的黑暗如同兩個世界。
我在老屋門口站了一會兒,就看到屋後防洪林裡走出個人影,等那人走近了,我才發現這人竟是檔案館的曾老頭兒。
我驚異道:「怎麼是你?」
曾老頭兒拿鑰匙打開老屋的門,推門讓我進去,這老屋雖老卻還裝了點燈,曾老頭兒按亮了點燈,對我說:「我在檔案館工作這麼多年了,還是頭一回發現有人查趙家的資料,這趙家與我祖上還有一段淵源。」
「那你是?」
曾老頭兒拉我坐在老屋四方桌前,說:「你在檔案館看到的那封信,當年就是我們曾家老頭子,也就是我爺爺寫給趙司令的,當年我們曾家跟趙家也算是世交好友,趙司令一直把那封信保存著,作為他報仇雪恨的動力。趙司令後來回到濟城,查出那伙兒強調,將他們全部槍殺,無一倖存。」
我心裡一顫,道:「你的意思是,信上寫的事都是真的?」
曾老頭兒說:「怎麼會有假,入檔案館的資料都經過官方甄別,那封信上的內容都是我爺爺親筆寫的,我敢拿我老曾的名譽擔保,絕對不會是信口雌黃。」
我覺得這一切太匪夷所思了,難道趙家老太爺他們後來又復活了不成,又跟著趙司令享了許多年清福?
曾老頭兒說:「事情怪就怪在這裡,當年我爺爺親自為趙家滿門治的喪,趙太爺的腦袋都被強盜給砍下來了,趙司令回來沒多久,趙太爺竟然又回到府裡了,我爺爺還親自登門拜訪趙老太爺,提起那段悲慘往事,老太爺隻字不語。但我爺爺肯定,那老頭兒的確就是老太爺本人,不會有錯的,你說怪不怪?」
我聽的骨頭都酥了,半天不敢再說一句話來,曾老頭兒說的有板有眼,看他嚴肅的樣子,真的就在回憶前程往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