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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3、真相 文 / 冷殘河

    女鬼朝我爸喊道:「至誠,真的是你麼?」

    我爸回了一聲道:「春梅,這麼多年了,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想不到天可憐見,竟讓我們再次遇見。」

    女鬼扭頭就往樓下跑,我急忙追上去,張蕾蕾吃驚道:「你爸爸出現了,這是什麼情況,她認識女鬼?」

    我來不及跟她解釋,拖著她追著女鬼春梅的步伐,一路狂奔下樓。我們出了一樓樓道,就看到我爸跟春梅已經在樓下了。兩人四目相對,怔怔的望著對方,我爸眼裡也是飽含淚水,哽咽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和張蕾蕾躲在黑暗中,靜靜的看著兩人,這個時候我的出現顯得極其尷尬。眼前的這一幕傻子都能看明白是怎麼回事,想不到我爸一聲耿介正直,跟我媽二十多年的夫妻了,感情一直很好,在他內心深處竟然還有這樣一份執念。

    我也徹底明白了為什麼我爸魂魄離體後,沒有回家,也沒去找我和我媽,在他心裡還有一份更深的執念。這種執念趨勢他跨越數十公里的路程,來到這座荒僻的鄉村小學校。

    李半仙兒曾對我說過,魂魄能存在,就是心裡有一份執念,執念是魂魄活下去的動力。沒有執念的魂魄存在的時間非常短暫,短則離體一個小時不到就會灰飛煙滅,長的則可能堅持十天半個月,就會無聲無息的消失掉。

    而有執念的鬼魂,可以憑借心中的這份念想活很久,一年、兩年,甚至十年、二十年······上百年都是有可能的。鬼魂存在的時間與心中執念的強弱成正比,執念越重的人,存在的時間也就越長。女鬼春梅自稱已經在這所破爛小學裡呆了幾十年,可見她心中的執念有多強,我心裡暗道,難道她的執念就是難割捨掉我爸爸?

    我仔細打量我爸爸,他既不英俊瀟灑也不風流倜儻,甚至還非常古板,一點幽默感都沒有,雖說是個國家公務員,可惜他性格太木訥,不會懷柔,經常得罪人,所以到現在還在基層混。憑著這些東西,我真難想到除了我媽這樣的傻女人,還有誰會死心塌地跟我爸。

    再說這女鬼春梅,身材高挑,膚色雪白,臉蛋也好看,下班又尖又削,雖說做了幾十年鬼了,還是能看出她的美人胚子。這種姑娘放現代,都是挎香奈兒、lv的,出門寶馬奔馳接送的,怎麼會看上我爸這種**絲男人呢。

    我爸拉著女鬼的手,說:「春梅,這麼多年,讓你受委屈了。」

    春梅笑著搖搖頭,說:「我不苦,這麼多年來,心裡難受的時候我就想你,一想就不苦了,我就在對你的默默思念中過完了這不算短的時間,我覺得很快樂。」

    我爸突然給春梅跪了下來,說:「其實真正應該死的人是我,你是在代我受過,代我遭受這麼多痛苦,我是罪人。」

    春梅把我爸扶起來,親切的摸著他的頭髮,像一個大姐姐在安慰不懂事的弟弟似的,這畫面讓我一個做兒子的真吃不消,要不是張蕾蕾拽著我不讓我,我早躲進樓梯道裡去了。

    女鬼春梅說:「我到現在還記得你爸爸對我說過的話,他說至誠這孩子不容易,他的命不是自己的,他是在替許多人活著,我們一定要讓他好好活下去,這就是希望。至誠,咱們的痛苦不能怪誰,這是老天注定的,你懂麼?」

    我心裡一動,這女鬼提到我爺爺的說法太怪異了,我爸只是一個相當普通的中年人,一輩子平平穩穩的過,也不會有什麼大出息。她轉述我爺爺的話怎麼這麼奇怪,我爸的命不是自己的會是誰的,還有什麼亂七八糟的天注定,太他媽扯淡了吧。

    我爸說:「如果能選擇,我一定不想做楊門子弟,從小修習風水奇術,命中還背負著這麼沉重的負擔。我只想做一個普普通通的男人,能夠自由自在的愛自己愛的人,跟她結婚並共度一生。」

    女鬼春梅摸著我爸的頭,無限憐愛的說:「傻瓜,你還是這麼小孩子氣。時間都過去二十多年了,你都這麼大年紀了,怎麼還能說這些混賬話呢?」

    我吃了一驚,我爸爸究竟在說什麼呀,他不是一直很排斥風水這種封建迷信麼,小時候我爺爺一提這些,他立刻打斷我爺爺,還用科學的觀點糾正我的認識。在我眼裡,我爸是個執著的無神論者,他篤信馬列主義,是個唯物主義者,遇到任何事情都用理智客觀的角度分析,排斥一切跟鬼神有關的東西。他怎麼還會從小學習風水術,太扯淡了吧?

    我爸哭的像個孩子:「春梅,我此生最大的遺憾,就是不能與你相守。如果不是命格限制,我早就打開天眼跟你在此地長相廝守,就算是人鬼戀,我也不怕。」

    春梅搖了搖頭,說:「你還有妻子,有孩子,有楊二先生這樣的父親,你為了我拋棄這一切,是不對的。」

    我爸低下了頭。

    春梅說:「楊二先生現在還好吧,他身子骨一直很硬朗,再加上楊門嫡傳的養生術,他一定可以活很長很長對不對?」

    我爸黯然道:「由於那件事,我父親留下了病根,過去的二十多年已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後來還在床上躺了十多年,身體一天比一天差。一個月前我父親去世了,死在一處相當偏僻的小山村裡,我去看過那裡的情況,有厲鬼來過的痕跡,不過區區厲鬼,怎麼可能傷我父親的性命。我還有很多疑問,最重要的就是在現場沒有找到他的屍體,其次,我兒子沒了呼吸後,過了幾天又復活了,是陰間有人幫他還陽,我想這件事或許跟我父親有關。」

    春梅歎氣道:「你是說楊二先生並沒有死,他還在暗中做一些事情。可是,以楊二先生的本事,他何必要詐死,這不符合他的性格吧?」

    我爸點了點頭,長歎了一口氣,說:「現在我兒子繼承了楊家那枚風水棗羅盤,在幹著以前我們一起做過的事情,我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其實心裡都清楚。我這個兒子心地善良,什麼事兒都要插手管一管,見不到別人受苦受難,只怕他以後受的苦,要比我不知道多多少呀。」

    女鬼春梅說:「我剛才好像見過他,是個高高瘦瘦的小伙子,他用風水羅盤開了天眼,很有你當年的傻樣,所以我也沒為難他。」

    我爸一驚,道:「他怎麼找到這裡來了,其實我丟了魂並非意外,是我有意為之。以我的本事,魂魄怎麼可能走失,我就想借這個機會來看看你。」

    春梅說:「我當然知道你的良苦用心,可是你這樣做苦了孩子,我在他身上發現了陳婆對他施過『上刀山、下油鍋、過火海』的酷刑痕跡,為了找回你的魂魄,他受了太多苦,你不能再這樣折磨他。」

    我爸爸沉默了。

    而我此刻心裡亂到了極點,根本沒辦法形容心裡的感受,這些話可是我爸親口說出來的呀,我想本能的否認排斥,可我不能騙自己。什麼為了父親付出一切也不在乎,到頭來只不過是我自作多情,我爸的魂魄根本就是他自己走丟的。按他的意思,區區車禍哪裡能讓他的魂魄變成生魂,他可說楊家嫡傳的弟子,是一代風水俊傑。

    更可怕的是,像他說的那樣,我媽為他和這個家庭付出那麼多,在他心裡又是什麼位置,在他眼裡,何曾有過我和我媽這對母子?

    真相往往是血淋淋的,血腥到我根本沒辦法面對,我憤怒的衝出黑暗,跑到我爸面前衝他吼道:「楊至誠,你他媽就是個王八蛋,你配不上我媽。」

    說著,我扭頭就往校外跑去,連我爸在後面喊我我也聽不清了,屈辱憤怒的淚水跟著奪眶而出,我想,我的命運真慘,怎麼攤上這樣一個父親呢?

    張蕾蕾從後面追過來,遞給我一張紙巾,說:「擦擦吧,都哭成淚人了——」

    我接過紙巾,嗓子都哽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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