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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1、屍群 文 / 冷殘河

    我從泥漿裡掙出腦袋,胡亂兩把抹掉臉上的泥水,就看到兩條黑影在溝渠岸上打的你死我活,老李木匠不時發出「嗷嗷嗷——」的尖叫,有點像野狼,又不完全像,震的樹上的野鳥蝙蝠嘩啦啦的亂飛。

    丁寡婦也發出機械的「喵喵——麼二麼二——」的聲音,跟老李木匠在樹腳下、樹梢頭、溝渠案上、水稻田里啃咬斯打,那種血腥場面,我簡直不敢再看下去。殭屍是只憑一口生氣活下去的屍煞,丁寡婦是貓妖,也是嘴裡含了一口野貓的生氣,也算屍煞,這兩隻沒有人性的屍煞咬在一起,比野獸相殘還殘忍血腥。

    我見這兩具屍煞一時半會兒很難分出勝負,便偷偷溜了回去,免得它們發現活人生氣又死攆著我不放。我真佩服自己的機智,現在冷靜下來想想,如果不用那一招,我現在肯定就被兩隻屍煞給生吞活剝了。丁寡婦那張臭嘴比茅廁還熏人,它幾十年以屍肉為食,而且從不刷牙,現在想起來我都一陣犯噁心,連吐了幾次酸水,真想把內臟都吐出來清洗一遍。

    我飛快的跑過一塊又一塊農田,跑到當時遇到丁寡婦的地方,赫然發現那塊農田里還有一隻立在田中央的稻草人。我仔細一看,見月光下稻草人站的位置,就是當時丁寡婦立的地方。

    我一陣毛骨悚然,背上全是冷汗。這非常不符合常理,丁寡婦在跟老李木匠廝鬥,即使它要折返回來,也沒那麼快。退一萬步說,就算它能這麼快折返回來,早在溝渠岸邊,它身上的稻草蓑衣就被撕的粉碎,它又能短時間內從哪裡再弄來一身這種蓑衣呢?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月亮隱入雲層深處,本來亮堂堂的天地陷入黑暗,水田中央的那具稻草人變成一團模糊的影子。我不敢再在此地耽擱,便發足狂奔,一直跑進村口,村裡依舊一片黑暗,安靜的能聽到風吹過樹梢發出的嘩啦啦的聲響。

    我橫插樹林,想從裡面繞過去,突然看到前面白影一閃,嘴巴就被人摀住了。我心裡大駭,腦子裡唯一的念頭就是丁寡婦或老李木匠醒悟了,又回來找我了,我掙扎著想跑,就聽到一個清脆的聲音說:「曉天,是我,快蹲下——」

    我心裡一震,反身將張蕾蕾緊緊抱住,不爭氣的淚水也跟著流下來了。這段時間來所有的緊張、絕望、希望和痛苦,全化在她這句話裡,我發現我對張蕾蕾沒有任何要求,只要她能平平安安的活著,我的心裡就踏實了。

    張蕾蕾也緊緊抱住我,我們倆依靠在樹幹上,互相把對方抱的很緊,我能感覺到張蕾蕾的淚水滴進我脖子裡,溫暖飽滿,把我的心都融化了。

    張蕾蕾把頭埋進我懷裡,抽泣著說:「曉天,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我雖然一直在昏迷當中,可是我心裡都知道,我知道你捨生救我,為了我什麼都不顧,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我一下子懵了,我想不到這麼高傲的張蕾蕾會對我說這些話,我心裡一直以為,能得到張蕾蕾淚水的男人,至少是想趙一平這樣的高富帥吧,雖說他人品差點兒,可硬件好呀,這年頭硬件就是一個男人的金子招牌。硬件不行,心腸再好再聰明,也是一堆糟粕,我打小成長的環境教會了我這些。

    我把張蕾蕾抱的很緊,幾乎就要勒進靈魂裡去,突然,我覺得嘴巴被一張柔軟濕潤的嘴巴堵住,張蕾蕾的舌頭透著一股淡淡的芬芳輕輕的滑進我的嘴巴,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只覺得這個世界好安靜,風兒把我的靈魂吹上了半空,那麼柔軟輕盈。這糟糕的世界,也因為這一吻而變得無比美好。

    我僵硬的身體,也因為張蕾蕾的溫柔慢慢軟化,我漸漸開始回應張蕾蕾的吻,也不知道親吻了多久,突然聽到一聲低低的咳嗽聲。我嚇了一跳,張蕾蕾不好意思的推開我,這時夜晚的黑暗變淡不少,就看到一團黑影貓著腰鑽了進來,居然是丁老袍這老頭兒。

    丁老袍鑽過來,張蕾蕾臉漲的通紅,扭過頭去不敢看我們。我眼裡的張蕾蕾的表情一貫冷漠,她在普通的一個表情,在別人看來,都是高傲和冷淡,我還是第一次見她這樣,心裡一陣甜蜜。

    丁老袍嘮嘮叨叨的數落我們說:「你們兩個小娃娃,才多大就在外面亂搞,真是人心不古啊,也不嫌害臊。還有你——」他指著張蕾蕾說:「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人命關天的大事兒啊,你才恢復過來,我讓你好好隱蔽,你全把自己暴露了。」

    張蕾蕾臉紅的不敢看丁老袍,我抬頭朝樹林外面望去,就看到祠堂門大開,裡面陸續有人走出來,成群結隊的往老李木匠老屋的方向走去,我粗略估算了一下,這麼眨眼功夫就過去了好幾十個。

    我嚇的目瞪口呆,看他們的樣子,有男有女,穿著還挺潮,都是城裡人的裝扮,祠堂裡哪兒來的這麼些人呢?

    我心裡一震,突然明白過來,這些哪裡是人,全他媽是祠堂後面的屍體呀,他們竟然像活人似的三五成群結伴出了祠堂,這是要去哪兒呢?

    丁老袍說:「我偷偷的跟著他們去看了,都是往後山方向去的,這些死人都跟散步似的往山上走。」

    我一想,覺得這事兒非常離奇。按理說這些人都死了很多年了,魂魄困在祖祠裡,年月久了,自然就化了,魂飛魄散了。我無意中看過二龍村祖祠的風水格局,又找丁老袍打聽過起祖祠的年月時辰,又查過內部格局,發現這祖祠風水絕對是高人設計的。

    從祖祠選址的位置、朝向、動土時辰,無一不符合殘卷中提到的「鍾馗臨門」風水局,這座風水局的特點就是能鎮魂魄,進了祖祠的鬼魂絕對出不去,即使是特別厲害的煞鬼,也能被風水局逐漸消解,最後淡化成無形。也就是說,屍體進了祖祠,就不可能再自己走出來,除非是假死,不過這種可能性對這些死了很久的屍體來說,肯定是不存在的。再其次就是變成殭屍,這也不可能,煉化殭屍要特定的環境,還要充沛的的時間,這兩點祖祠裡的屍體都不符合。

    我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這些死了數年甚至上十年的屍體,是怎麼自己爬起來走出門的,還能自己爬山。丁老袍望著這些屍體,嘴巴長的老大,一張殘破的臉顯得特彆扭曲,很是嚇人。

    丁老袍歎氣說:「壞了老龍頭,村裡就要出大事兒,你看這才多久啊,就鬧出這麼多事端來了,哎——」

    我們眼睜睜的看著祠堂裡的屍體走光,一點辦法都沒有,我們不知道這些屍體是怎麼起來的,更不知道他們去後山幹什麼,是誰在操縱它們,我覺得事情變得越來越棘手了。山洞裡的老道士已經煉出一具殭屍了,後面會陸續煉出更多殭屍,這些殭屍只要出山,就是一片腥風血雨。

    我聽我爺爺說過,楊門子弟研習風水妙術,不是為了賺錢賺名,而是要為普通黎明百姓著想,救百姓於苦難之中,這是楊門子弟的責任。想起爺爺,我心裡又沉甸甸的,雖說我的風水術不是他親自教的,可我身上流的是楊門的血脈,必定要扛起楊門的責任,我不能眼睜睜讓蛇城風水局煉出那麼多殭屍,必須將它們扼殺在搖籃裡。

    張蕾蕾見我悶頭苦思,在後面抱住我,讓我放輕鬆一些,咱們這麼艱險可怕的環境都走出來了,這次也一定有辦法。

    我心裡不由一暖。

    這時,我想到一個問題,拿出風水羅盤把祖祠動土時辰和老李木匠老屋起宅時辰以及蛇城風水局立局時間一起算了一遍,赫然發現祖祠的風水構造與老李木匠老屋有某種聯繫。

    我又想,既然老李木匠的老屋是蛇城風水局的鬼門,難道祖祠是蛇城局的人門?

    想到這裡,我腦子頓時就懵了,如果這一推算成立,那麼二龍村將遭遇難以預料的劫難,甚至以我的能力根本就不可能阻止,龐大的恐懼籠罩著我,讓我一時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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