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丁老袍長長歎了口氣,望著遠處漸漸變得稀薄透明的天空,光亮正一點點的朝黑暗裡滲透進來,天快亮了。
馮雨晴姑娘的屍體被人抱下來,她哥哥和對像哭的像淚人,兩人打算背姑娘下山去,再乘火車回老家給姑娘安葬。
村裡人把他們送到村口,就在兩人對村民招手告別的時候,馮雨晴他哥突然昏倒了,村民又把他扶回老李木匠的老屋裡(二龍村有規矩,住過別人家的外鄉人,就不能再換宅子住,鬼神有忌諱)。馮雨晴她哥馮夏躺床上人事不知,掐人中灌紅糖水一點效果都沒有,給鬼神燒紙錢也不頂用。
馮夏睡了一會兒就開始說胡話,亂七八糟說了一堆,一直睡到天黑的時候,就木愣愣的下床給人洗腳,反覆的洗,洗完了還讓馮雨晴她對像再打盆水來。
圍觀村民見這幅場景跟她妹馮雨晴一模一樣,知道是老李木匠在搗鬼,老李木匠生前脾氣乖戾,村裡很多人都不敢惹他,得罪不起。他心眼兒小,只要稍有什麼事兒做的不合他意,他就要報復。以前他給主家做事,飯菜不合胃口,他就在傢俱器什上動手腳,主家發現了說他,他就用木匠獨有的方式下咒。
二龍村木匠少,村裡要用到木製品的多,幾個木匠常常忙不過來,老李木匠就特別吃香。他手藝好,壞就壞在心眼兒不對,所以讓他做事的主家無不拿他當菩薩供著。現在死了,乖戾的脾氣一點沒變,甚至還有變本加厲的趨勢。
村民們見馮夏這樣,一個個直搖頭,歎氣妹妹被整死了又輪到哥哥,這一家真是慘啊,可又幫不上什麼忙。老李木匠生前發起脾氣來就六親不認,更別說現在死了,夜色漸深,村民們也不敢久呆,怕時間長了老李木匠找上他們。
村民散去之後,房間裡只剩下馮雨晴的屍體和不停給人洗腳的馮夏,還有默默望著兩人發呆的馮雨晴對象。房間裡點了一盞微弱的油燈,火光如豆,只能照亮很窄的一塊地方,偌大的房間還是被黑暗籠罩著。
馮雨晴對像王鑒明望著這詭異的一幕,嚇的渾身發抖。他想逃離這可怕的老屋,卻又不知逃向哪裡,他想救他的同伴,也不知該怎麼去救,他覺得自己快瘋了。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好事兒村民來老李木匠老屋看這幾個年輕人,一進門就看到詭異的一幕。馮雨晴的哥哥馮夏坐在床沿上,王鑒明正蹲著給他洗腳,洗了左腳洗右腳,洗完了擦乾淨再洗。
眼尖的村民發現馮夏的褲管空空蕩蕩的,裡面沒有腳,而王鑒明裝洗腳水的木桶裡,竟然是一桶的血。
村裡主事兒的跑過來一看,發現馮夏已經失血過多死去了,馮雨晴他對像王鑒明徹底變成了瘋子。村民找遍整個房間,都沒找到馮夏的一雙腳,這委實非常奇怪,村民又在老屋附近找了個遍,馮夏的雙腳竟然就這麼失蹤了。
年紀大的老頭兒說,這雙腳是讓老李木匠給拿去了,這人活著不積德,死了還這麼過分。這麼好的三個娃娃,全讓他給害死了。
村民們把兩個死去的年輕人抬進祠堂,丁老袍運用風水先生教的辦法,將他們**干化,魂魄封在二龍村祖祠裡。這些人死的都冤,讓他們的魂魄在村子附近遊蕩,受大陰龍陰氣滋養,遲早有一天要出事。
丁老袍說,以前村子裡也有不信風水先生說法的,祖宗為打嘛,執意要把先人送到山裡下葬,自從出了老李木匠的怪事兒,就沒人再敢送屍出村了。家家戶戶死了人,都往祖祠裡送,屍體和魂魄都由丁老袍看著,村子裡這才安寧不少。
我說:「那王鑒明怎麼辦了,村裡派人送他出村了麼?」
丁老袍搖了搖頭,說他們把兩年輕人的屍體送進祠堂,再回來找王鑒明,卻發現沒人了。後來有人在後山見過他,不過那已經是幾個月後了,當時天快黑了,他就藏在樹林裡,村民想過去問問他情況,走近了,他人卻不見了。
丁老袍嘮嘮叨叨一大堆,聽完了我卻找不到尋找張蕾蕾的任何線索,不禁大怒,衝他吼道,你他媽讓我聽你嘮叨半天,說慢慢想辦法找人,那你辦法想到了沒有,我該去哪裡找張蕾蕾?
老李木匠老宅發生的怪事,讓我更加擔心張蕾蕾,像丁老袍所說,跟老宅沾上邊的人,沒一個善終。張蕾蕾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女孩兒,現在人在哪裡我都一點線索沒有,更別說去找她。我起初以為丁老袍話裡有話,能給我提供線索,沒想到話說完了,還是一場空。
丁老袍抽了口旱煙,說:「小娃娃,我跟你說這麼多,就是讓你心裡有個準備。等天一亮我就會發動村民去山裡幫你找人,找得到找不到你都要認這個命,這村裡邪乎事兒多了,不差你這個。如果有能力保好自己的命,比什麼都強。」
我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聽丁老袍說了這麼多,其實我心裡已經明白了幾分,張蕾蕾這次恐怕真是凶多吉少了。可真讓他說破,這種絕望的感覺,真比拿刀割肉還難受。我怔怔的站起來,望著東方一片魚肚白飛瀉而來,村裡公雞已經開始打鳴了,陸續有村民起床的聲音,我站在鬼氣森森的老宅前,欲哭無淚。
丁老袍出去轉了一圈兒回來,給我拿了幾個蒸饅頭,說村裡人自己蒸的,味兒沒城裡好,勝在份量實在。
我現在哪有心情吃東西,又把饅頭還給丁老袍,丁老袍讓我別急,他已經安排村裡壯丁吃過早飯就去山裡找人。現在我必須吃東西,否則那麼高的山還怎麼爬上去,另外,他還會帶我去一個地方。
我在丁老袍的要求下,生生啃掉了兩個饅頭,就逼著丁老袍領我去山裡。
丁老袍本來打算跟村民一起出發,熬不住我一再催促,只能先帶我進山。早上天亮之後,下了一場晨雨,我們冒雨上到半山腰,山裡就開始起霧,四處都是白茫茫的,能見度只有兩三米。雨後路面濕滑,再加上看不清眼前的路況,我們上山非常困難。
我在丁老袍的帶領下,翻過一座山頭,又淌過一座峽谷,沿著山溝溝一樣的小路走了一里多路,又進了另一座山谷。
丁老袍說:「到了!」
他指著懸崖峭壁給我看,只見山壁上倒長了一棵歪脖子樹,那山壁上怪石亂如魚鱗,臨池之比錯亂在一起。光禿禿的絕壁上那棵歪脖松樹顯得特別突兀。山谷前面是一片樹林,有一條不大的河溝流過去。
丁老袍說:「那棵樹就是當時我們找到老李木匠懸棺的地方,懸棺被松樹擋住,要不是兩個小年輕有本事,我們肯定發現不了棺材。我一直覺得棺材放在這裡很奇怪,可惜老頭子不通風水術看不出個子丑寅卯來,我見小娃娃你手裡那枚風水羅盤不是俗物,想必你對風水數術有瞭解,看能不能看出點名堂出來。說不定能解女娃娃的困局,真能救出人來也不一定。」
聽丁老袍這麼說,我看了看四周山勢,真覺得有點奇怪。只見對面的山巒連綿成一條線狀飛瀉而去,李半仙兒送我的半卷殘書中有記載,這叫一線飛天,意即去山龍龍氣的格局。山龍延綿到此地,龍氣本該凝聚成龍,可對面的一線飛天卻是破龍氣的山巒佈局,也就是說此處不存在龍氣,定非風水寶穴了。
山谷中一灣水緩緩淌入森林之中,這水窄而小,會隨雨季而隨時枯竭,根本成不了氣候,更不可能形成風水格局中的水龍。
也就是說,此處是既無山龍又無水龍,不存在風水的任何標識,就是一塊廢棄的地方,我正待告訴丁老袍實情,突然回頭往後望了一眼老龍頭所在的山崖上,心裡一震,竟然愣住了。
我腦子裡閃現出殘卷中的一張風水格局圖,這格局背為山龍伏地,前為一線飛天,中為砂山環抱,整體形狀猶如金湯城池,殘卷中把這種風水局稱之為蛇城局。所謂蛇城,既格局形如城,而神似蛇,能蜿蜒盤旋猶如龍形,也能凝天地陰氣聚氣為城,性歹毒,是不世禍害之局。
老龍頭就位於山龍聚氣之處,從山崖上飛瀉而來,與蛇城風水局遙相呼應。可是蛇城風水局乃是洩陽氣聚陰氣的歹毒之局,老龍頭聚集的陽氣便會源源不斷的被這蛇城局給洩掉,成為一具空殼,倒是這座山谷裡,陰氣凝聚,再加上大陰龍蟄伏萬里而來,浩浩蕩蕩的龍氣注入蛇城風水局,將這風水局哺育的愈發厲害。
殘卷中說,蛇城風水局要結合天時地利多種因素方能成型,非人力所能為之,且風水格局形成之後,需要數十年甚至上百年時間才能哺育成型。我用羅盤一算,這山谷裡的蛇城風水局竟然只用了不到五十年時間便以有如此規模,真是世所罕見。
再看懸崖絕壁上那棵雲松的位置,正是蛇城局聚陰氣的風水眼,是最容易出事的地方,把陰宅葬在那裡,很容易就會出詐屍之類的事情。
我心說,這種局人很難為之,可是如果天時地利因素得當,有風水高人巧奪天工,也是能夠成局的。再說這種局巧就巧在能散老龍頭凝聚的陽氣,可是老龍頭是風水高人為了救二龍村修建的,這蛇城風水局洩老龍頭的陽氣,難道是故意抬槓不成?
我正凝眉苦思,就看到峭壁雲松突然晃動起來,山壁上的石頭嗖嗖的往下直掉,我和丁老袍嚇了一跳。
這時,雲松葉子後面,伸出一隻黑黝黝的東西,我定睛一看,心裡一陣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