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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花期終是有落時 038:忘情 文 / 素衣凝香

    038:忘情

    那小人兒扶著樹幹,探身朝著這邊張望著,看著那纏鬥在一處的兩個人,卻不覺,身後已然悄然出現了一個人影。()

    「呀!」

    就在綠凝全神貫注地望向阿離與端妃之際,卻突然之間有人一把將那樹後的小人兒拎了起來。她嚇得哇哇大叫,忙不迭地回過頭去,卻赫然看到一個身著淺青色長衫的男子,面目陰沉地望向阿離。

    「何紫雲?」綠凝不覺驚聲道。

    何紫雲,乃是南疆侯的長子,世襲爵位的第一繼承者。卻不知,他竟何時進了宮來?

    「綠凝公主,別來無恙。」何紫雲乾乾巴巴地說著,目光卻是連看也沒有看綠凝一眼。

    「我早說,這幾日為皇后娘娘下盅之人,絕不可能是這樣一個平庸的角色。」阿離回頭望向何紫雲,臉上,兀自出現了淡淡的笑容,「想必,這女人,也是你獻進宮裡來的罷?」

    「阿離,此乃我南疆大計,不需你插手。」何紫雲冷冷地說道,「這幾日一再有人干預我的事情,我早就猜到會是你。我已然對你手下留情,你難道還不知進退麼?」

    「不知進退的人是你罷?」阿離微微地瞇起眼睛,「你意欲圖謀不軌,但是不要牽連我南疆的子民。」

    「有趣,」何紫雲的唇角微微地揚了揚,「你倒是好大的口氣,不要忘了,南疆世子,可是我。」

    「那可未必,」阿離不動聲色地說道,「謀反之人,哪裡還敢妄稱自己是爵位的繼承之人?」

    「阿離,你不要逼我。」何紫雲拎著綠凝的手,緊了又緊。他本是拎著綠凝的衣襟的,這會子用力抓緊,未免有些勒得她透不過氣來,而她卻正被這個身材魁梧的傢伙拎得高高的,四腳著不到地面,心裡便愈發地驚恐起來。當下便轉過頭去,憤然怒道:「何紫雲,你這大膽的逆臣,你可知本宮是誰嗎?」

    「綠凝公主。」何紫雲的眼睛淡淡地瞟了過來,冷冷一笑,「我既闖得進皇宮,便自然可以隨心所欲,便是這江山,亦是我探手可得之物,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還能奈我何?」

    說著,又轉向阿離,笑道:「阿離,我早就瞧見你與這綠凝公主感情匪淺,卻不知,我若果真殺了她,你能如何?」

    「你敢。」阿離的面色立刻陰沉下去,周圍的空氣驟然間凝結成冰,令綠凝的心中都禁不住泛起層層寒意。

    「易如反掌。」何紫雲說罷,突然間將她手中拎著的小人兒轉過身來面對著他,另一隻手,兀地抓向綠凝。

    「若敢傷她,我要你生不如死。」阿離的聲音一陣發緊,他迅速地縱身,朝著何紫雲疾奔而去。

    「試試看。」何紫雲哈哈大笑,迅速地點向了綠凝的頸間某一個地方。

    那小人兒,卻只覺一股暗香襲來,眼前一黑,兀自昏厥過去。

    是了……綠凝終於記起來了,這一切,是怎樣發生的。

    那端妃,原就是南疆侯的長子何紫雲晉獻而入宮的。南疆女子多嫵媚妖嬈,那女人將父皇迷得幾乎日日夜夜沉迷在她那花樣繁多的男女情法裡,無法自拔。而父皇的身體亦一日不如一日,竟漸漸地,顯出了老境的頹唐之感。

    皇上若身體有恙,那麼最為驚恐的,便是那些後宮的嬪妃們。每一個妃子,所繫著的,均是朝中的各派勢利。眼下,當朝皇上的龍體欠安,朝中的勢利便開始蠢蠢欲動,宮內宮外,亦漸漸地顯出了緊張的氣氛。

    那最為憂慮的,不是別人,正是當朝的皇后娘娘。她的身邊,一手繫著她的結髮夫婿--即當時的皇帝,一手,則繫著她的血肉--即未來繼承大統的太子殿下。然而此時太子殿下卻又年幼,縱然華南永嘉天資聰慧,有著為常人所不及的才華與智慧,然而這朝中的勢利紛繁複雜,他的羽翼卻尚未豐滿,如何能夠獨擋一面?

    母后在那段時間,較之平常,愈發地顯得憂心重重了。

    在那樣的一段日子裡,綠凝是被明令禁止出行的,華南永嘉卻被時時喚去與母后長談。甚至有幾次,綠凝看到錦娘娘趁著夜深無人之時,來到母后的宮殿裡。那時,母后常常遣散了所有的宮女,只單獨地與錦娘娘兩個人說話,便是綠凝也不允許靠近。

    然而那時的綠凝,卻兀自有著一種被人排除在外的不快感。宮裡的氣氛本就讓她覺得壓抑,這會子所有的人又都拿她當空氣般不存在,要她的心情如何能夠好得起來?所以她便想盡一切方法,趁深夜熟睡之際,悄悄地從母后宮裡潛出來,奔往這個她最為熟悉的地方,見那個只有他能帶給自己快樂的人。

    那個時候,綠凝並不懂得甚麼是愛情。

    兩小無猜,只想著能夠看到對方的臉,便是一種歡喜。輕輕的一個吻和靜靜的依偎,便已然是她最大的快樂了。

    然而,便是這樣的快樂,終還是注定要離她而遠去了。

    她暈暈沉沉的,根本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情。然而巨大的變化卻在那一日悄然來臨,她失去了她滿心歡喜、彌足珍貴的那份快樂,換來的,是一片茫然未知的未來。

    她不知道,自己已然身中了那何紫雲所施的情盅。

    南疆情盅,只有兩種解法,一則,乃是嫁與那施盅之人,二則……只有取得那南疆天山上的雪蓮花兒,並著深愛於她的男子的鮮血,製成一種名喚「忘情」的藥,方可解得。

    那一日阿離是怎樣與何紫雲進行了一場惡鬥,又是怎樣在蜂擁而至的侍衛的包圍下,險些與何紫雲兩相成重傷的,她已然再不想提及。她只知道,後來自己躺在母后的宮殿裡,一直沉沉地睡著,時而突然醒來,亦是被那情盅折磨得生不如死。

    那已然傷得極重的阿離,那已然被告之需要靜養三個月的阿離,默默地望著綠凝那痛苦的面容,悄然無聲的消失了整整半月。

    自那以後,綠凝便再沒有見過阿離。

    然而隔著幾年光陰的、處在另一個空間裡的綠凝,卻看到有一個身著白色長袍的老者,緩緩地走到了綠凝的床塌邊上。他手裡端著的,是一碗清澄的水。清澄得,有如天上淋漓的雨絲,亦有如,那汪映著他們靜靜相依偎的身影的清池。

    這便是那用天山雪蓮與那個深深愛著她的、俊美少年的血液製成的「忘情」。

    人都道,黃泉有水,名曰「忘川」,飲之,便可忘記前世與今生。綠凝不知那「忘川」是何種味道,然而人間的這碗「忘情」之藥,縱然淬取著那麼痛的過往與那麼殘忍的心碎,沾著那麼濃的血液,卻仍然那麼澄清,與透明。

    透明得,婉若自此以後的那段記憶,明明曾是如此深刻地映在心底的,最後卻依舊成風……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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