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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該怎麼辦?阿離,我該怎麼辦?怎麼樣可以不讓他來背負這一切?怎麼樣可以讓他可以度過這場危難?幫幫我,阿離,幫幫我!」
綠凝緊緊地擁著何紫梓,痛苦地哭道。
何紫梓,卻兀自陷入了沉思之中。
「阿離,你可知道為師為何給你取名為『阿離』?為師便是希望你能夠遠離一切的痛苦和情感,需知,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便是凡人內心深處的**和渴望。**,是一切痛苦的源泉,越是有**,便越是有**滿足不了的悲傷與憤怒。而所有的喜怒哀樂卻都是會造成擾亂內心的困擾。對於巫師來說,心是製造出幻境,給靈魂指引方向的重要因素,如果巫師的心亂了,那所指引的方向就會發生偏差。而巫師如果報著因情因欲產生的私慾,那麼一切都將反噬到巫師的本身,巫師將會陷入死亡與輪迴的夾縫之中,苦苦掙扎,宛如掉進迷宮的人般,找不到方向。」師父那張慈祥的臉婉若近在眼前,他溫暖的手彷彿還撫在自己的頭上,那時候,何紫梓並不懂得師父所謂的情和欲,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到底有多麼的纏人和可怕,所以他只是詳裝成大人的模樣,深沉地點頭。然而,師父的目光卻又是如此的沉痛與無奈,他望著何紫梓,用一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傷感。似乎,連師父也覺得無奈的事情,讓何紫梓都感覺十分的不解。
南疆,有一種地位最高,卻也是最為詭異的人,名喚「巫師」。他們有著常人難以理解的能力,與可怕力量。在華南王朝建立的初期,常有因戰亂而死亡於他鄉的士兵與百姓,南疆人是不可以離開鄉土而葬的,所以,南疆的巫師們,便運用他們的力量,使這些屍體自行行走,排成長長的一隊,自遙遠的地域,步行回到南疆。那些屍體的臉上都帶著面具,一個跟著一個,婉若有生命般的,慢慢走著,沒有人知道巫師是怎樣給了他們行走的力量的。更沒有人知道,這些屍體,到底是活著,還是真的已經死了。這些巫師,可以去除尋常人所施的盅,並且可以輕易地指揮著盅反噬宿主。在南疆,他們是像神一樣的所在,只是沒有人知道他們真正的藏身之所,並且也不知道應該如何才能成為一名真正的巫師。
如此,便愈發地使「巫師」這個名字顯得更加的神秘與可怕。
而巫師,卻也果真並不是人人都可以成為的。對於成為巫師的人,是有著極為苛刻的要求的。傳說,南疆的「巫師」是地獄的使者,是侍奉地藏菩薩的侍者,從人間到地獄,他們一腳踏在輪迴裡,一腳踏在人間的國土。既為侍者,除了要五官精緻、容顏俊美,身姿更要修長優雅,筋骨更要異於常人的結實強韌。而更重要的是,要有一顆不會為人間情。欲與誘惑所牽動的心。
「阿離,你一定不要因任何人,任何事而動心動情,一定要記得,阿離,一定要記得!」從進入師門,一直到求學期滿,師父的話一直一直響在何紫梓的耳邊,一直,包括現在。
然而,這誓言,這承諾,卻到底能不能夠堅持下去。在所有的巫師之中,到底有沒有人因為內心深處的悸動而步入他人的輪迴,改了因果宿命?
就連師父本人,都不曾犯下過這種錯誤麼?
何紫梓無聲地看著綠凝,她臉上滿是痛苦的淚水,使得她的眼眸愈加的水汽瑩瑩,有一種讓何紫梓無法拒絕的難過。何紫梓緩緩地閉上眼睛,歎息一聲。
「綠凝,有一種方法可以讓你幫助他脫離困境,你願意去嘗試嗎?」縱然明明知道有些話一旦說出來了,就意味著一隻腳已然踏入了地獄的邊緣,就此永遠陰陽相隔,但是有誰能夠在這一生中,都能夠理智地對待一切?
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這一輩子,總要為一個人,一件事,去付出畢生的等待與真情罷?
「我願意!」綠凝猛地坐起了身子,淚眼婆娑地望著何紫梓,「我願意,阿離,我知道你是有辦法的,你一定有辦法。無論甚麼樣的事情,也都難不倒你的,是不是,是不是?」
淡桔色的唇慢慢地上揚著,何紫梓露出一抹淡然的微笑。這抹微笑,像他的體溫一樣,淡淡的,卻令人心安。何紫梓是從來不會用熾熱的眼神去看你,也從來不會用激情澎湃的話來點燃你的熱情。他永遠是那樣,像是一朵暗夜裡盛開的蓮華,汲取著月的精華,綻放著一種傲視世間一切的漠然與安靜。
那是不為世事所擾的靜默,更是不為喜怒哀樂而動的淡泊。
然而即便如此,也足以令綠凝心安與信任。
何紫梓,伸出手,輕輕地將綠凝眼角的淚痕拭去,然後淡淡地說道:「我還沒有說,你便答應得這樣痛快,難道就不怕我害你麼?」
「你不會害我的,」綠凝的臉上,不覺中浮上了輕輕的微笑,「因為你是阿離。」
阿離……
這個名字,讓何紫梓的心,微微地疼了一下。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轉過頭去,又迅速地轉了回來,道:「好,那你且好生的洗漱一下,用些米粥,再隨我來。」
「我只洗漱一下就好,我不想吃東西。」綠凝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要她如何吃得下呢?而今,她最最至親的人正面臨著如此巨大的凶險,她哪裡還有心思吃飯東西呢?
何紫梓站起來,輕喚著:「來人。」
立刻便有兩個身著純白色衣裙的蒙面少女走了進來,她們的手裡端著銀盆與梳妝盒,款款行至了綠凝的面前。
綠凝抬眼看去,但見那銀盆,竟赫然呈精緻的蓮葉形狀,十分的輕薄秀美,那盆中的水婉若一掬水露盛中蓮葉之中,隨著少女的行走而緩緩波動,竟然是那樣的輕盈好看。而滿室的燭光搖曳,映得那銀盆一片淡紅的暈,映在少女的臉上,又使得少女的臉龐亦映在了這水露之中,倒顯出了一派夢幻之境。
而那梳妝盒,卻也儘是純銀打造的,大概一尺見方,上面雕著精美的雲紋圖騰,鑲嵌著紅、藍寶石,一見便知其精美及珍貴。
兩個少女行至了近前,其中的一個,便率先侍奉綠凝洗了臉和手。另一個,正欲打開梳妝盒之時,何紫梓卻揚了揚手,接過了梳妝盒,令她們退下了。
洗了臉,綠凝方覺臉上的熾熱感與不適感都沒有了,整個人亦稍稍地感覺到了輕鬆。但見何紫梓慢慢地將那梳妝盒放在了床邊,輕輕打開。
滿眼,都是鮮活艷麗的翠色,婉若翠**滴的湖水,直逼綠凝的眼,令她完完全全地愣在了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