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毒侯何紫梓
「你們是甚麼人!膽敢夜闖北靖侯府!」
綠凝的心下一驚,猛然轉過身去,但見一行士兵由遠而近地疾步跑了過來,手裡的火把跳躍著,映紅了侯府的夜。
從什麼時候開始,侯府裡竟然有這一行士兵的?
綠凝被這火把晃得有些刺眼,而更為刺眼的,卻是那些士兵手裡明晃晃的刀劍。
「你們是甚麼人!」還不待人到眼前,便聽得那些士兵的大喝。
綠凝沒有說話,何紫梓也只是微微地一笑,不言不語。
待到那些士兵走得近了,綠凝便放眼看去,赫然發現在這些士兵裡沒有看到一個她所熟悉的面孔。而那為首的、身穿將士服裝的,也並不是洛瑾先前的副將,看上去十分的眼生。
「呔!你們這對男女,到底是何許人也,為何深夜闖入我侯府?」那人滿面鬍鬚,瞪著一雙大眼,伸出刀來指向綠凝與何紫梓。
「你是甚麼人?」綠凝疑惑地問。
「呸,好一個奇怪的女人,本將在問你的話呢,你倒問起我來了。方才本將已然看到了你們從天而降,顯然不是甚麼好東西,說,你們是誰派來的?」那士兵的領隊見綠凝完全一副不把自己放在眼裡的模樣,不由得有些氣憤,當即便衝著綠凝嚷起來。
綠凝微微地皺起了眉頭,看著那從領隊嘴裡噴出來的口水在月光下晶瑩閃耀,心裡說種說不出的膩味。
何紫梓看到這一幕,卻只是兀自覺得好笑。當下便忍俊不禁地說道:「好一個洛瑾,竟調教出如此有趣的手下。人都道是『口若懸河』,今兒方見了,竟是這般的模樣的。」
「你說甚麼?」那領隊被何紫梓說得愣了一下,隨即便勃然大怒,道,「少他奶奶的在這裡囉嗦,你們到底是甚麼東西!」
「我們是人。」何紫梓微瞇著眼睛道。
「呀呸!爺爺還不知道你是個人?我是在問你是甚麼人!」這何紫梓便是罵人也不帶個髒字兒,只是兀自閒庭靜氣地繞來繞去,把個那領隊氣得哇哇大叫,綠凝無奈地看了看何紫梓一眼。過了這麼多年,他竟還是這個樣子,如果,如果他真的是阿離,那麼,他便還是……記憶深處那般,嬉笑著、無論何時何地都滿不在乎的模樣。
然而,他果真是沒有在乎的東西麼?
而他,又果真是阿離麼?
綠凝的心裡,不知何時湧上了一股子微妙的情愫,她望著何紫梓,用帶著迷惑與茫然的目光。
「本侯是甚麼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何紫梓指了指綠凝,道,「你竟是連自家的主母也不認得麼?」
「主母?」那領隊遲疑了一下,然後將視線轉到了綠凝的身上,然後一翻眼睛,橫道,「不認得。」
說罷,還十分不屑地瞧了眼綠凝,嘿嘿冷笑道:「咱家的主母而今進宮去了,早有人來報夫人今日不會回來,又豈會連正門都不走,便被一個陌生男人這樣摟抱著飛進院來?我看分明是你們這對刺客,想出這般借口來迷惑我們!來呀,給我拿下!」
說罷,這群士兵便紛紛亮出兵器,朝著何紫梓與綠凝圍過來。
「呵……」何紫梓輕笑出聲,翩然伸出長袖,將腰中的那柄長劍拔出鞘來。月光下,長劍如泓,恰如秋水般散發著波光的瀲灩。「想要拿下本侯?就憑你們?」
「呸,你這娘娘腔話還真多,真他媽的是個純娘們兒,看爺爺就幾招把你拿下。」那隊領啐了一口,提刀便朝著何紫梓衝了過來。
何紫梓沒有說話,他的薄唇微微地抿了一抿,黑眸裡的笑意驟然全無。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周圍的空氣卻突然間像是降到了冰點,讓一切都結了冰。在場之人,無一不感覺到了一股子涼意撲面而來,甚至連髮根都有微微豎起的感覺。
「本侯平生,最不喜歡聽的,便是這『娘娘腔』三個字。」先前話語裡的調侃亦不見了蹤影,何紫梓沉聲,一字一句地說道。
「哈……」那領隊縱然感覺到頭皮微微有些發麻,卻依舊哈哈大笑,「你想嚇唬爺爺?告訴你,爺爺可是歷經沙場的血性漢子,甚麼陣場沒見過?像你這樣,明明是一個大男人,卻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還把臉遮起來不敢讓人看的,一看就知道是個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哼,娘娘腔,娘娘腔。哈哈哈哈!」
何紫梓聽著這領隊把話說完,看著他仰天大笑,竟不由得唇角也微微地揚了揚,笑道:「好,很好。本侯今天就讓你笑個夠。」
說罷,紫色的身影一閃,便攸地閃到了那領隊的身前,舉劍便刺。
想來,那領隊自持藝高,方才膽大的。何紫梓這一劍快如閃電,他竟舉刀接得住了。但見刀劍影影綽綽,兩個人緊緊纏鬥在一起,兵器相撞之聲不絕於耳。
「呵,」何紫梓一面揮舞著長劍,一面笑道,「你竟是有兩下子的,倒不妄你的狂妄。」
「哼,爺爺的身手,豈是吹得。」那領隊也不謙虛,咬著牙冷哼著,然後用力揮出一刀。
「你倒果真是個有兩下子的人物,」何紫梓輕鬆自如地擋開了這一劍,然後旋身轉向一邊兒。他的衣袂飄飛,在身前旋轉成優雅的弧度,那繡在紫色長袍上的銀色繁花婉若在暗夜裡攸然綻放般,徐徐如生。何紫梓長劍在手,與臉上的面具相映成輝,淡銀色的金屬光澤,冷漠孤傲,曠世清高。「既然如此,本侯便破例,留你一個全屍罷。」
「口出狂言,」那領隊冷笑,「你當自己果真有這個本事?」
說罷,縱身奔向了何紫梓。
何紫梓沒有動,他只是目光含笑,薄唇輕抿地看著那領隊,那神態不由得讓綠凝再一次想起了正在把玩爪下老鼠的貓。不緊也不慢,不急也不惱地,按住老鼠的尾巴,然後猛地鬆開爪子,在老鼠剛剛要逃走之時,便再一次按下去。可歎那老鼠以為這是它逃生的機會,卻偏偏如何掙扎奔跑,也逃不出貓的掌心。
在那領隊快要奔至近前之時何紫梓只輕輕地抬了抬手,一股子暗風突然襲來,那領隊突然間感覺到一股子異香撲鼻,心裡便突然間一緊。然而此時,他想要後退卻已然來不及了,那股子香風被他盡數吸進了肺裡,竟然眨眼間讓他連呼吸都困難起來。
「你……」那領隊的臉突然間變了顏色,他的眼睛開始模糊,耳朵像是被人摀住了似的聽不清了聲音,連鼻孔都像是被人捏住了似的,根本呼吸不到空氣。他的喉嚨開始沙啞,胸腔像是被憋住了般地,令他痛苦異常。他伸出手,用力地拉扯著胸前的衣襟,想要努力地把身上的束縛扯開了,然而便是這樣,他的呼吸也還是徒勞,甚至連他肺裡的空氣都像是被擠壓出去般的難過。「你下毒……你,你是南疆侯何……紫……梓……」
「真是可憐,本侯從一開始就以『侯』自稱,只是你還是沒有察覺到罷了。」何紫梓淡然笑道,「不過,你也終究算是跟本侯過了幾招的人,並且本侯已然給你留了全屍,算得上對你的厚待了。」
此話剛剛出口,那領隊便轟然一聲跌倒在地。
他的七竅終是通了,在跌倒的瞬間,鮮血迅速地從眼耳口鼻中噴湧出來,眼睛圓睜著,猙獰而可怕。
「是……南疆侯……」
「南疆侯」三個字聽在那些士兵的耳中,竟然驚得他們紛紛後退了半步。
「南疆侯……」
「毒侯何紫梓……」
「最喜歡用活人煉盅的南疆侯何紫梓……」
那些士兵驚恐地望著何紫梓,像是在看著一個碩大而可怕的怪物,個個後退著不趕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