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微寒,偶有些些的晚風吹過,都能叫人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哪裡有一點中午時灼人的樣子。月毅小心的攏了攏丸子身上的襁褓,看著在睡夢中還抽抽噎噎哭著的小臉只覺得一陣頭疼。從離開南歌後,這小傢伙的哭聲都沒有止住過,還是蕭遲抱著的時候好上一些。一離開蕭遲,便誰都哄不住了。聽著丸子哭啞的嗓音和漲的烏紫的小臉,一咬牙一跺腳,終還是決定帶著他去找蕭遲,不然真有個好歹,就是十個他也賠不起啊!
因都知道蕭遲不喜歡吵鬧,所以當人經過蕭遲的住處的時候,連呼吸都忍不住要輕上一些,院落更是靜的連跟針都能聽的清楚。
月毅有些猶豫的在院門口徘徊了一會,見裡面的燈還亮著。這才摟緊懷裡軟軟的一團,深吸口氣,朝院子裡走去,一路上,樂毅更是連大氣也不敢出上一聲,只埋著頭,看著自已腳下越來越往後退的地磚,離屋子越近,心口的就壓的越重,心臟突突的就差沒跳出來。
走到了蕭遲門邊,又靜立了好一會,看著懷中已經哭的睡過去的一團,終究還是咬牙敲了敲門。
「進來。」
月毅不常見蕭遲,因他平日裡和孩子接觸的比較多,這才將丸子交到他的手中,現在忽然聽見蕭遲的清冷的聲音便覺心口一突,跨步進來屋內,眼睛也不敢四處看,只專注的盯著地面就好像這麼看地上就有金子給他撿一般。
蕭遲掃一眼,月毅懷中的襁褓,道「怎麼回事?」
他聲音原本就清冷的很。加之月毅心中又是極為忐忑,一直猶豫要不要將丸子帶大蕭遲身邊,這乍聽蕭遲這麼一問竟然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到底怎麼回事?」蕭遲最是見不得這樣喂喂縮縮的人,這一句語調相較著方才又低沉上來三分。
月毅心頭一顫,終還是吞吞吐吐的說道:「稟報家主,丸子……丸子少爺,他哭的很厲害,誰也哄不住,一直哭著睡下的,到現在還一口水都沒有喝。」
蕭遲眉心微蹙。看著襁褓中微紅的小臉,想起下午他離開南歌時的樣子,不由伸出手,輕觸著還帶些濕意的眼角,似乎又憶起那個強忍著淚光的水眸來。
月毅見蕭遲沉著嗓音的時候原來還有一些忐忑。甚至在他伸出手的時候,下意識的縮了一下,現見他那樣輕柔的撫觸著懷中的稚子。心裡還真驚訝的厲害,略抬頭小心的掃上一眼才恍然,原來這家主看的不是懷中這一團,而是這一團背後的人啊。原聽人說家主瞧上來千炙和秦西的寶貝師妹他還有些不信。現在倒是有八成是真了。
心頭暗自慶幸自己走了這麼一趟,若是懷中的肉丸子出什麼事情。不說是家主會怎麼樣,叫那女子記恨上也夠他喝一壺的,枕邊風的威力從來都是能輕視的。然,他卻不知,不說南歌想不想為這吹枕邊風,這蕭遲能不能將南歌困在枕邊還是未知呢。
「家主,這丸子少爺……」
蕭遲看了看睫毛微顫似是要醒過來的丸子,若是這小傢伙過的不好,只怕她又要哭了吧。想起南歌的含淚的眼眶,蕭遲不覺心頭微擰。只很快又被他壓下,「放在我床上吧。」
月毅一驚,但也不敢多又表示。忙輕輕的將丸子放在床上又垂著頭出去了,心中不覺將丸子的地位看到更高了一些。
***
屋子裡忽然多出一個人來。蕭遲也沒有了繼續往些寫的心思,獨自收了筆墨。便靜靜的坐在了丸子身邊。許是方才哭的久了,丸子連睡覺都不是很安穩,粉嫩的小嘴癟了癟,又像是要哭的樣子。蕭遲捻了撚手上沾的淚水,黑沉的眼睛又鎖在那張肉圓圓的小臉上。月毅說還他還沒吃東西,一直在那裡哭……明明那麼喜歡吃的,怎麼現在卻連水都不敢喝上一口呢。記得以前南歌還抱著懷裡的包子,衝他抱怨:
「你看看丸子,也不知道是怎麼了,這看見吃的東西就跟見了命似的,誰也不能在這上頭短上他一絲,不然他非能吵的你頭疼不可,一定是你這個當爹的在最開始的時候餓著人家了,看看把你兒子折騰的。」
那時候,她正抱著孩子曬太陽,春日的陽光灑下來,連她的髮絲都泛出點點柔光。註釋著丸子的琥珀色眼睛裡氤氳的滿是溫柔,連她的嘴角都能勾出寵溺的弧度來,就那一刻連臉上的青澀都盡數退去,只留下一種獨特的和柔來。
蕭遲的雙眸微閃,連輕敲著床沿的手指都停下來,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當時極尋常的一個畫面現在卻能叫他心頭微暖,手指收攏,握緊,連眼眸也深沉下來,憑什麼……憑什麼啊……
就在千炙問出那一句的時候,蕭遲第一次體會到無言以對的滋味,若不是因為這,只怕他連那丫頭眼中的倔強都不會顧及就將她帶回來。蕭遲雙眼微咪……
叫那丫頭加入岳家會是個不錯的選擇,到時候她又怎麼能違背他這個家主的命令?叫她嫁給岳家的哪個人也行,至於嫁給誰……蕭遲蹙眉將腦海中的人盡數過濾一遍,都找不出個結果來。
「阿爹……「細嫩帶些沙啞的嗓音,拉回了深思的某人,蕭遲看了床上又淚眼濛濛的小傢伙,便將他抱在懷裡,丸子一入蕭遲的懷抱就手腳並用的巴著蕭遲,藕節一般的小胖手更是死死的摟著蕭遲的脖子,小胖臉更是死命的往脖頸間鑽著,整個人都恨不能藏在蕭遲身上,就怕多露出一點點又會有人把他抱走。
現在的丸子連大聲哭都不能了,許久沒有吃一點點東西,又沒喝水,只能埋在蕭遲的脖子上。用已經沙啞的聲音嗚嗚的叫著,連聲音都比平常無力上三分,嘴裡卻從沒又停過的含糊著「阿娘,阿爹,阿娘,阿爹……」
脖頸見淡淡的濕涼,難得沒有叫蕭遲覺得厭惡,只耳邊已經沙啞的不成樣子的聲音叫他蹙起眉來,將小小的身子從脖子上拉下來,仿照著南歌的樣子。輕輕將丸子摟著。但丸子似受了驚嚇一般,哭聲瞬間淒厲起來,四手四腳的掙動著,要往蕭遲的衣服裡鑽。蕭遲也不備他反應會那麼激烈要不是他反應快,只怕丸子都摔在地上了。
忙將懷裡不安分的傢伙摟緊。聽他哭聲漸弱,喉嚨還不時發出咕噥咕噥的聲音,。便從儲物戒指中拿出盛滿牛奶的小碗,將勺子遞到他嘴邊。
也不知那些人是怎麼喂小丸子的,丸子看見勺子就就跟看見洪水猛獸一般,啪嗒一下。直接把勺子,碗一併打開。牛奶灑的到處都是,嘴上直叫著「阿娘……嗚嗚嗚……阿娘……」
丸子哭聲漸弱,聲音嘶啞的不成樣子,面色已經紫黑的時候,蕭遲看著無力的環著他脖子嗚咽的丸子,蕭遲拿出傳訊器,這才發現她竟然連南歌的好友都不曾加……
南歌正將夜裡起來吃東西的包子哄的睡下,一見到蕭遲發過來的訊息也很是意外的一怔,猶豫了三秒,終還是點了確定。「怎麼了。是不是丸子出什麼事了?」
她可不相信蕭遲會閒的沒事做,大晚上來找他聊天。徒然聽見熟悉的綿軟嗓音傳來,蕭遲的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撓了一下。癢癢的連心跳都為之一顫,驚呆三秒。蕭遲才回答道:「嗯,她不肯吃東西。」
南歌也沒來的及管什麼要和蕭遲保持距離的話,一聽丸子不願意吃東西,幾乎整顆心都被吊在了半空中,「怎麼回事,你是怎麼照顧孩子的,丸子不是最經不得餓的麼。怎麼會連東西都不願意吃呢。」南歌語調中的焦急意味顯而易見,越說語氣越強硬,幾乎都可以用質問來形容了。
聽著南歌關心著急的語調,蕭遲黑沉的雙眸閃了閃,看向丸子的雙眸微沉,但聲色依舊不顯「你走後他就一直哭……」後面的話,自然就不用蕭遲明說了。
蕭遲的話,叫南歌身上一僵,連呼吸都不由慢上了一拍……,想到下午丸子離開他時哭鬧的樣子,喉嚨就像是塞上一個鉛塊一般,酸脹的生痛,南歌接連吸上好幾口起氣在平穩了有些顫抖的呼吸,聲音微啞:「你抱著他都沒有用麼。」
蕭遲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床鋪,下意識的為著南歌暗啞的嗓音微蹙了眉頭:「嗯。」
南歌心頭一揪,不覺將攥緊了蓋在身上的被面:「讓丸子和我說話!」
蕭遲沒有反對,直接將通訊器開了外音。蕭遲的房間裡很靜,南歌現在甚至都能聽見蕭遲屋外,不時風聲有風聲傳來,還伴著蕭遲呼吸,深吸口氣,手中被面攥緊,連聲音都有些顫抖「丸子……」
丸子沒有吃東西,有這樣一同鬧騰,便迷迷糊糊的又要睡過去,一聽靜悄悄的房間忽然傳來南歌的聲音,原本已經半瞇的雙眼一下子圓睜,偏頭找不見南歌,便搖搖晃晃的坐起來,小腦袋四顧著。「阿娘~」
幾乎在丸子的聲音從通訊器傳來的那一刻,南歌的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滴在淺藍的被面上暈出一片濕痕來,還是手緊緊的捂著嘴巴這才不至於叫她喉間的哭聲溢出。
丸子的聲音早就沙啞的不成個樣子,伴著嘶嘶的喉音,只緊緊的揪著南歌的心臟,連南歌呼吸的時候都扯的生痛。不用蕭遲細說,單聽丸子的聲音都能叫南歌想像出丸子到底哭成個什麼樣子,而且還滴水未進……
丸子望了半天也望不見南歌的影子,不覺又試探性的叫上一句「阿娘?……」聲音中帶上了些委屈,小嘴一癟一癟,又氤氳了水汽在眼底,彷彿一沒聽見南歌的聲音又會哭出來一般。
南歌趕忙又手背抹了抹臉上的淚水,盡量壓抑哽咽的喉頭,想叫自己的聲音平靜一些,無奈依舊沙啞顫抖的厲害「丸子,阿娘在這裡呢……」
丸子黑黑的眼珠子一亮,小腦袋像陀螺一樣的轉著。就想找出南歌的影子來,無奈屋子裡除去蕭遲那張冰塊臉以為,再也沒有了第二個人的存在,眼淚就那樣抽抽搭搭的掉下來了,嘴裡嗚嗚咽咽的叫著「阿娘,阿娘……嗚嗚嗚……阿娘」現在他還不會叫別的,只不斷重複這兩個字,委屈的像南歌已經拋棄了她一般。
那一聲一聲的,直將喚的南歌五臟六腑都揪成一團,一邊哽咽著一邊安慰丸子道:「丸子。丸子別哭,阿娘在這裡呢,丸子別哭哦。」
丸子抽抽噎噎半天,終於留意到南歌的聲音是從蕭遲手上那個小圓圈中傳來的,屁股一撅便搖搖晃晃的要爬到蕭遲身邊去。蕭遲看他們娘兒倆哭哭成那樣,嘴唇也微抿起來,特別是南歌哽咽的聲音。叫他心頭難得泛起點點的酸痛,現看丸子爬的艱難,索性一伸手,將丸子抱在懷中坐著。通訊器直接給她抱著。
那頭南歌便聽見一陣衣物的摩擦聲,跟著丸子的聲音便響亮了許多。期間還伴著蕭遲平穩的呼吸聲,想來丸子是被蕭遲抱在壞裡了,便趕緊向某人打暗號「丸子為什麼不吃東西啊,不吃長不高哦。」
蕭遲一聽,瞭然的又拿出一碗牛奶來,這次有經驗的離的丸子遠一些。丸子見聲音真的是從海懷中的圓環中傳來的便,咧開嘴咯咯咯的笑起來,不過臉上的淚痕還沒幹,連嗓音依舊沙啞的很。蕭遲就趁丸子咧開嘴的時候,飛快的將一勺牛奶灌下去。又將碗拿的遠一些。丸子是真的餓了,現在聽見南歌的聲音,知道她不是沒又要他。便開心的將嘴裡的牛奶嚥了下去。嘴裡含含糊糊的喊著「阿娘~」
「丸子乖乖喝子有沒有喝牛奶啊。」
蕭遲知道問的使自己,便「恩」的應上一句、
南歌聽見丸子願意吃東西。總算放下心,放過已經被她蹂躪的皺皺巴巴的被面,舒服的靠在枕頭上,一邊擦著淚痕,一邊輕輕拍著睡的有些不安穩的包子「嗯,丸子真棒!鼓掌,拍手手~」聲音綿軟輕快。丸子聽了,便一邊咯咯的笑著,一邊拍著小胖手,最終還「啊啊噢噢」的叫著,連米粒牙都露了出來。蕭遲又趁機給丸子灌下一勺牛奶。
南歌接著額逗丸子「丸子的鼻子在哪裡呢?」丸子指著自己的小肉鼻子。「丸子的眼睛在那裡?」丸子又指指自己的眼睛,「丸子的花花在哪裡?」丸子低頭看半天,無奈它剛換了衣服,新衣服上沒有繡花,找半天找不著,便小嘴一癟一癟的又要哭,霧氣瀰漫的雙眸,一看見蕭遲身上的蒼鷹,小眼睛一亮,點了點著蕭遲身上的繡花,還很是驕傲的啊啊叫了幾聲,南歌也不知道那邊是怎麼回事,依照慣例的表揚道:「丸子真棒。」還啪啪啪的拍幾下手掌。
然,丸子聽沒有慣例的親吻,很是不樂意的「啊啊啊「的叫喚著,還」麼麼。」提醒南歌不能偷工減料。南歌暗笑丸子這鬼靈精,無奈的「麼麼「作出了兩聲親吻的聲響。
卻不知通訊器那頭還有一個冒著綠光的狼,聽見南歌甜軟的親吻聲,連眼底都黑沉三分,看著懷中呵呵呵傻樂的丸子,眼光莫名。
丸子收到屬於他的親吻,心中很是高興,正想回吻南歌的時候,望著懷中通訊器便犯了難,乾脆像上次那樣,小腦袋一伸,便將蕭遲當成大樹,哼哧哼哧向上爬著,直到他勉勉強強的站起來,夠到蕭遲的臉了,才咯咯咯的笑出聲來,「唔麼「在蕭遲臉上狠狠的親了一下,等粉嫩的嘴唇離開的時候,亮晶晶的水絲還連著蕭遲的臉頰和包子的嘴唇。
古銅色的剛毅臉頰上便被懷裡的小傢伙,留下了一個**的口水痕跡,在燈光下閃閃發光。包子也沒管蕭遲面色黑的能滴出水來,還很是高興的拍著小胖手,「啊啊。」叫上幾句。但很快就被某人惡意塞上一勺牛奶,一時不備差點嗆到。
南歌聽著那邊的動靜,大概也猜到是怎麼回事,「撲哧」一笑,忙掩住嘴唇,擔心某人聽見了惱羞成怒,清清嗓音繼續逗著丸子「丸子,點蟲蟲哦,點蟲蟲,點蟲蟲,蟲蟲飛~」
丸子可能是玩蕭遲玩上癮,一聽南歌說點蟲蟲,便惦著腳尖,拉著蕭遲的衣服穩住,小手一下一下,點在蕭遲堅挺的鼻子上,又揮手作出蟲子飛走的動作。等一套做完了,又呼哧呼哧的靠在蕭遲肩膀上,咯咯咯樂的直喘氣。
殊不知,現在他可愛的小胖手,比蟲子還叫蕭遲討厭!
兩人一個逗著,一個餵著,終於將那個惱人的小傢伙餵飽了。小手一下一下的揉著眼睛,眼皮子分明已經要黏在一起了,還哼哼唧唧的叫喚著,不願意睡下。南歌也估摸著小傢伙要睡著了,便哼著以前奶奶哄她睡覺的小調,叫蕭遲抱著丸子晃晃。
丸子終究是沒有敵過周公的召喚,在蕭遲不算輕柔的搖晃中,終還是晃進了夢鄉……,只有南歌綿軟的小調還在輕輕哼唱著。也不見蕭遲出聲喊停……
也許南歌,蕭遲也不知道,就今晚無奈下的舉動,叫丸子很長一段時間都養成了一個習慣——吃東西睡覺的時候一定要有個通訊器抱著,有人問他你為什麼吃飯的時候要抱著通訊器啊。丸子一定會裂出可愛的小白牙,晃晃懷裡的通訊器道:「丸子的阿娘在裡面,丸子要抱著阿娘吃飯飯,睡覺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