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時好奇,問說這是什麼祭祀,外婆卻並不願意多說,只是看了看我,那眼神卻分外怪異,我越發覺得奇怪,就問說這倒底是怎麼了,然後外婆含含糊糊地說了一句,這些東西我不要問。外婆越是這樣,我越是覺得有問題,總覺得這事有那麼一些不對勁。
看了一陣之後,也是因為天有些黑,我壓根看不出這些人倒底是在幹什麼,好像就是那樣站著,壓根沒有動過,而且我們出來也不過是幾分鐘的功夫,外婆忽然說我們還是回去,我更覺得奇怪,在簷裡面悶了一天,好不容易可以出來,為什麼又要回去,這裡不是晚上才開始活動的嗎?
外婆卻不肯說明原因,我聽著她的說辭也是很無力,說這裡民風和我們不一樣,怕出現一些不好的事情什麼的,我更加狐疑地看著外婆,始終覺得真正的原因外婆一直沒說,也不知道怎麼的,這時候我偏偏就和外婆拗上了,於是就站在原地沒動,外婆催了幾聲見我沒動靜,我才說外婆如果不說明真正的緣由,我不會進去。
外婆有些驚訝,大概是第一次見我這樣使性子,這樣執拗,然後外婆才問我有沒有覺得有哪裡不舒服,外婆不說還真不覺得,可是她這麼一說,我覺得胸口的位置有些隱隱的疼,好像被活灼燒著一樣,我問外婆說她是不是知道了什麼,然後外婆才說我們先進去再說,但是已經晚了。
我只聽見外婆說出進去兩個字,後面的就忽然變成了「隆隆」的耳鳴聲,我只感覺瞬間整個世界就這樣靜下來了,無論是耳邊也好,還是眼前也好,剛剛所有的人都沒有了,但是卻並不是空無一物,我看見眼前站著一個人,但是因為昏暗,我根本看不清楚他是誰,於是只能出聲問,但是聲音發出來的時候我卻自己被自己給驚住了,因為我自己的聲音竟然帶著重重的回音,讓我覺得這聲音好似不是我的一般。
而讓我驚訝的還不止於此,更為驚訝的是我聽見這個聲音竟然是從眼前的這個人的嘴中傳出來的,明明是我說出來的話,卻變成了是另一個人在和我說,這種奇怪的現象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然後我才猛地意識到,為什麼這個人的身形看著會如此熟悉,這分明就是和我一模一樣。
想到這點之後,我猛地看著眼前的這個人,一時間驚慌和疑惑同時湧上心頭,我轉頭看了看周圍,想要分辨出自己倒底是在什麼地方,只是看到的結果和我預想的一樣,我站在簷的外面,周圍也是女屍村的情景,只是唯一不同的是,整個女屍村只有我們兩個人這樣站著,就好像是有一面鏡子橫在我們之間一樣。
於是我開始有些沉不住氣了起來,而眼前的這另一個我卻壓根沒有半點動靜,好似從一開始就沒有像我這樣急躁過,我定定地看著他,忽然覺得他好像抬起了頭來,接著看向我,再接著,就朝我走了過來,他的靠近讓我有一種很強的壓迫感,就連已經到了我的跟前,他好像也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那情景就像我壓根就不存在一樣,他要從我的身體之間穿過去一樣。
而且事實證明也的確是這樣,他到了我跟前的時候就像一團空氣一樣就穿過了我的身體,也就是在那一剎那,我只覺得整個人短暫地一陣恍惚,然後外婆的聲音以及周圍的嘈雜聲,還有眼前的情景就再一次回歸到了真實當中,只是在看見外婆的時候,我忽然一動不動地看著她,眼神逐漸變得鋒利而且冰冷起來,然後我聽見自己吐出了這樣一句話——怎麼是你!
在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猛地聽見遠處傳來長長的一聲吼,像是有人故意拉長了脖子喊出來的,像是一種什麼信號,我被這聲吼叫吸引過去,只見整個女屍村的人忽然就同時往一個地方聚集去了,只是唯獨我和外婆沒有動,等我再看向外婆的時候,發現外婆也在看著我,同樣是用一種凌厲但是卻更加深邃的眼神看著我,似乎剛剛的情形也早在她的預料之中,她只是不冷不淡地說了一聲:「你想起來了。」
我看著外婆,說我怎麼就沒想到,陸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魂雙生,外婆和奶奶竟然是一體的,她們兩個人一起才能被稱之為陸,這樣的話,之前的很多疑問也就說得通了,包括爺爺為什麼會在這裡,祖墳為什麼會在這裡,嬸奶奶與奶奶外婆之間的關係等等的事,都有了眉目。
我看著外婆問問她說那她為什麼要帶我來這裡,外婆說我來這裡是自然而然的事,誰也無法阻止,而且我自己不是十分渴望到這裡來的嗎,我不知道倒底是外婆變了,還是我自己變了,我開始不信任她,甚至有些防備,但是我同時也感覺到自己好像不大像以前的自己了,也說不上來為什麼,就是有這樣一種感覺。
當然這種疑惑只是短暫的,而且是一閃而過的思緒罷了,很快我就回到了現實當中,同時注意力已經不在外婆的身上,而是看著外婆說女屍村除了她和黃,還有一個人存在。外婆依舊是那樣看著我,一點也看不出來有什麼慌亂,她說蔣自然是在這裡的,但是我搖了搖頭和外婆說,她知道我說的不是蔣,是另一個人,在說到「另一個人」這四個字的時候,我故意加重了語氣,強調這個人的特殊,外婆就沒有再說話了,只是看著我,依舊是那樣深邃的眼神,讓人看不到底,之後她才緩緩和我說,我現在還不能見那個人。
我沒有接外婆的話,並不是因為我無話可說,而是我已經知道為什麼不能見,而且我也知道他為什麼在這裡,直到現在我才明白過來,無論是奶奶讓我離開村子,還是在村子裡發生的這些種種,都是蔣和陸的早已布好的陷阱,引我步步深入之後,最終指向的地方就是這裡,當然就是那個人。
你要問我為什麼我忽然之間知道了這些,我只能說我真的是忽然之間好像就知道了一些隱秘,就像失憶的人忽然想起來了一些什麼一樣。這時候外婆則和我說,讓我看看自己的左胸口,我於是將衣服拉開,我記得在我的左胸口有一個印記,只是這一次再看到,這個印記已經不是我印象中的胎記或者傷痕一樣的東西,而是變成了一個符文,這個符文要是我沒有記錯的話,和那次我與先生在鬼屋石柱上看見的那些符文是一種類型的,而且就是其中一個,我還記得先生的臂膀上也出現了這樣一個符文的印記,就在他替我問神之後。
看到這個符文的時候,我才知道這才是整個陰謀的開始,這個符文印記,以及斷了線索的先生的棺材和石柱,好像到了這裡之後,再一次被銜接了起來,這時候我猛地想起王川說的那句話,他說先生在女屍村,那麼先生在女屍村的哪裡呢,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暫時還不知道胸口的這個符文代表的是什麼,於是問外婆說這是什麼東西,但是在說話的同時,我清晰地感覺到一股風水的流動感,就像一陣風一樣地吹到我的跟前,讓我忍不住看了看風吹來的地方,這種感覺有些難以描述,說是風好像又不是,有些像水流過面頰的感覺,可有不是水,總之就是有那麼一種感覺,我想之前在墓地董感覺到風水的聚集變化,大概也是這樣一種感覺。
我看向那邊的時候,只覺得這種感覺是從一座簷裡面傳過來的,於是我當時心上就想,這個簷裡面有風水的流動,也就是說有特別的人在裡面。於是我看了看外婆,也沒顧上和她繼續說,就往這個簷的方向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