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因是有天早上,先生給趙錢簡單搭建的神龕塌了,牌位則被胡亂地扔在了不遠處,看著就不像是自然而然的事,更何況神龕塌得莫名其妙,所以先生只是看到就說這是有邪祟在作怪了。
先生把牌位撿了起來,只是卻沒有再放回去,而後就一直拿著牌位在發呆,我問先生在想什麼,先生說他對這個父親一點印象沒有,深深刻在記憶裡的是他的繼父,因為繼父對他真的是太好了,甚至好過親生兒子,所以當他得知趙錢的所有事之後,越來越覺得他這個沒有任何記憶的父親,他一點都不瞭解,甚至都不能在腦海中構築出一個他的影像來,要不是那晚上看見了真實的趙錢的模樣,他甚至都不知道趙錢活生生的時候是什麼感覺。
所以現在看到他的牌位被這樣胡亂丟棄,忽然覺得他很可憐,雖然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可是心裡總是悶悶的不痛快。
我不能完全理解先生的感受,但是能知道他心裡的惆悵,任何人遇見這樣的事一時間都是無法接受的,我說要不這幾天我們家的事他就甭管了,先把他父親的牌位弄回去,可是先生卻說,弄回去了又能怎樣呢,這邊的事解決不了,他的命魂就要永遠顛沛流離,如果陰魂無法完成因果,三魂始終都是分離的,那麼這種日子就不會有結束的一天。
聽先生這樣說,我反倒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最後先生也沒有再去管那個神龕,而是將趙錢的牌位給燒了,然後和我說讓我和他再到山村的巖洞裡去一次,這一次他想知道趙錢的亡魂倒底為什麼會在那裡。
先生從來沒有開口求過人,我自然是答應下來,先生說我和那地方似乎有脫不開的聯繫,我去的話或許能幫他,至於家裡當然會有狀況,但是照目前的情況來看,應該問題不大。先生把這事和奶奶他們說了之後,奶奶他們也沒反對,他們說我跟著先生他們不會擔心,反倒是我,遇見事多思多想,謹慎一些,不要拖累了先生,我點點頭,都一一答應了。
於是我們準備了水和一些吃的,這回怕再遇見一些特殊情況,於是吃的多帶了一些,闞先生的意思,這回是鐵了心要搞清楚那裡倒底是怎麼回事,還真有一種弄不清楚就不回來的架勢。
我和先生擇日出發,奶奶替我們的出行燒了平安紙,路上的事情就不多說,進入山林之後因為先生能夠辨別方向和路,倒是沒什麼可以擔心的。我們再次回到山村的時候,進來的第一感覺就是和上回來的時候有些不一樣了,可是哪裡不一樣又有些說不出來的感覺,總覺得我們再次來到這裡有很多東西已經變了,可是真要看,又發現什麼都沒變。
最後先生說,是風水變了,因為這裡的風水和我們上次來的時候感覺到的不一樣了,所以我們自身的風水流動受到影響,因此就有了不一樣的感覺。聽先生這麼說,還真是這麼回事,先生說風水雖然流轉,但是一般不會發生這樣明顯的改變,於是和我說讓我小心一些,這地方怕是有些不對勁。
我們照舊從村口走進來,經過那口井和一些老屋,來到四合院,在那間房間裡住下。只是初來乍到,我們並沒有急著下去,先生說他先去四處看看,我和他一起,我們在四合院裡繞著走了一早,只是卻發現了一個問題,就是那些棺材好像被重新刷過了漆,裡面有一股淡淡的漆味,先生用手摸了摸,的確是新漆。
我說不可能啊,難道我們走了之後還專門有人來這裡刷漆不成,這裡根本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先生說也不是沒有可能,萬一是像我們一樣的人呢?
後來我們在其間看了一遍之後,沒有其他的發現,這才回去了。天黑之後我們就在房間裡住下了,只是天剛黑,外面似乎就傳來走路的聲音,這個走路的聲音不是從四合院內傳來的,因為我們住的東廂房後面是山村裡的路,這個走路聲是從牆壁後頭,也就是路上傳來的,而且一直經久不絕。
我和先生都聽得真真切切,當時我們剛來的時候,奶奶說天黑之後就不要出門,但是那次我們出去了也沒有遇見什麼,不過現在想起來,那晚上我們是出去了,可是卻在樹林裡繞了一整晚上,卻並沒有呆在村子裡,也就是說,到了晚上村子裡會有一些不能看的事情嗎?
我和先生這樣商量著,先生這次卻說,那我們出去看看。我覺得既緊張又刺激,於是就和先生悄悄地來到了四合院的門邊上,因為忌諱著,我們想先從門後往外面看看倒底是什麼情形,只是出人意料的是,從門縫裡往外面看確實一片漆黑,根本什麼都看不到,可是這種感覺不對,為什麼不對呢,因為即便外面是黑暗的,從門縫裡也能看到一種開闊感,可是現在我們非但什麼都看不到,連那種感覺都沒有,好像是有人遮在門縫之間一樣。
想到有人遮在門縫之外,於是我就順著門縫往下面看了看,哪知道看到的時候嚇了我一跳,因為我看到了一雙腳,就在門縫下面,而且是哪種黑白的布鞋,如果我看的沒錯,那是專門給私人穿的。我示意先生看,先生很顯然也看見了,而先生看到之後就緩緩地拉開了門,我不敢看於是往後退了一些,門被拉開之後,外面並沒有什麼人,但是在門檻下面的確是有一雙鞋,安安靜靜地放在那裡,和我看到的一模一樣。
然後我就看見先生拿出了什麼東西,我發現是那面從趙錢墳裡挖出來的銅鏡,先生轉過身子來,然後往身後照了一照,我看見先生的臉色微微變了變,我瞟了一眼鏡子裡,結果嚇了一跳,因為鏡子裡面照出了很多人,先生自己已經避開了,是背對著門後然後把鏡子對著門後照過去的,只見首當其衝的就是站在大門外的那個「人」。
先生讓我轉過身子來,然後跟著他走。我不明白為什麼要倒著走,先生讓我看鏡子裡的景象說,說裡面的人都是在倒著走我們這樣混進去,不會被發現。於是先生讓我站在他身後,這樣就能看見鏡子裡的影像,而且還特地提醒我不要撞到鏡子裡面的「人」,否則就會闖到他們,進而上身。
我都記下了,於是我在先生之後,先生在我之前,我們就這樣倒著往外面走,走到外面之後,只見整個村子裡都是川流不息的人,現實當中的山村的道路是荒涼的,房屋都是緊閉著的,但是鏡子裡的卻是截然相反的兩種景象,裡面的「人」川流不息,但是都沒有什麼表情,而且房屋的門都是開著的,每一戶堂屋裡都點著一根蠟燭,我和先生就這樣走出來,竟然也沒有驚動到他們,不一會兒我們已經到了村口,村口這裡的要少一些,於是我和先生打算繞一個彎就轉回去,正在轉的時候,忽然看見有個「人」贏面朝我們來,當時我和先生剛好轉了一半,見到這「人」的時候,忽然面面相覷起來,因為這個不是別人,正是趙錢。
而且看他正是要往村外走的樣子,先生朝我打了一個眼色,於是我們就跟了上去。跟上去之後,只見趙錢很快就往屋子外面走,看樣子是要往樹林裡去,我和先生自然是跟出去,只是樹林裡難走,倒著走更是困難,走了不一會兒人就沒影了,先生在原地用鏡子找了一陣也沒找到,倒是看見樹後面都藏著一個「人」,有些似乎已經發覺我們的不對勁,在朝我們看。
於是先生小聲和我說我們回去,我們這才又按著來時候的姿勢走回去,回到山村裡的時候,只見村口忽然聚集了很多「人」但都是面無表情的地站在一旁,透過鏡面,我看見遠遠地有一隊人過來,我和先生見了,於是退到一邊,只是這隊人看著多少有些熟悉,因為排頭的那個人執著白皮燈籠,帶著大斗笠,後面的人都扶在他的肩膀上,和我上次在路上看見的簡直是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