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忽然只聽見昨晚我聽見的腳步聲再一次在外面響了起來,從遠及近,在這樣的夜裡聽得清清楚楚,每一個腳步聲都像是踩在我心上一樣,腳步聲每響起一次,我的心跳都會多跳一下,這間屋子只有一扇老式窗戶,原先是用白紙糊起來的,可是現在白紙已經沒有了,只剩下花孔。
我盯著窗戶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而且眼睛很快就適應了這樣的黑暗,接著,我看見一個人影忽地從窗前閃過,可是腳步聲還在比較遠的地方,我沒有防備,頓時又被嚇了一跳,正在這個節骨眼上,忽然又聽見傳來「匡啷」一聲響,似乎是從供奉著牌位的那間房間裡傳來的。
我猜測著是不是牌位又倒了掉下來,再接著那個腳步聲已經到了屋子前的位置,好像就在走廊上走過來一樣,我做好心理準備,又會有一個人影出現在窗戶外面,可是直到腳步聲已經走過去了,我自始至終也沒看見有人在窗戶邊上出現。
我只覺得這情形越來越詭異,就不敢再看下去,轉而重新躺下,用被子把頭蒙住,不敢再去想這些。然後,我就感覺有人隔著被子拍了我幾下,我試著探出頭來,本來還抱希望說是不是奶奶他們回來了,但是這個自己騙子的借口還沒被自己給否定掉,就已經敗給了事實,因為屋子裡依舊沒人。
一個人身處一間空屋子中,而且身邊還一直有這樣奇怪的事發生,任誰都會受不了,而且長時間的恐懼會讓人草木皆兵,本來不是異樣的情況也會當成異樣的情況,偏偏這時候我聽見綿長的「吱呀」的聲音,然後這間屋子的門就開了。
門開了,外面依舊是黑暗,可是卻並沒有什麼東西進來,這時候我已經不覺得會是有人把門推開了,而且這裡除了我們也沒有別人,也不會有這樣推門的人。
門被推開之後,似乎一切瞬間就忽然安靜了,什麼腳步聲,匡啷聲,丁零噹啷的聲音,全部都沒有了,好像所有的聲音都不過是剛剛我的幻覺,除了門還是那樣張開著,被推開了半邊。
我心有些虛,就下床來去關門,只是下床來的時候才發現我的鞋子不見了,我找了一遍也沒見,索性就光著腳下地去關門,可是到了門邊的時候,卻發現了一件讓我渾身發抖的事,因為我來到門邊上剛好可以看到門檻外,只見在門檻外面,我的鞋子就放在外面,鞋尖正對著門檻,那模樣,好像是有人穿著我的鞋正站在門檻外邊一樣。
看到這樣的情景,我哪還顧得上去管自己的鞋為什麼在外面,我一把就門關上,自己躲在門背後,就在門被關上的時候,我聽見有「咚咚咚」敲門的聲音,我的身子抵在門上,根本就不去管,再接著我好像感覺到有力道推了推門,沒有被推動,於是就沒聲了。
過了兩三秒鐘,我聽見外面又開始傳來腳步聲,從門外開始,「啪嗒,啪嗒」一直走遠,直到這時候我才確信我一直聽到的腳步聲是什麼,我不覺得我自己的鞋子會走路。
直到這聲音走遠了,我才算是鬆了一口氣下來,只覺得整個身體都冰冷得異常,是害怕的!然後就有一個聲音從床底發出來,窸窸窣窣的,好像是有什麼東西正要從下面爬出來一樣,而且我看過去的時候,的確看見有一個黑影正從下面爬出來,我甚至看到了從床底下伸出來的手,再接著一個人影就噌地爬了出來,再站起來。
我看見他朝床上摸了摸,好像是沒有發現什麼,於是就轉過身子來打量了周圍,接著又看向門邊,大概是看見我站在後頭,就出聲問道:「誰在那裡?」
這是父親的聲音,估計我在黑暗中的人影也把他嚇得夠嗆,他的聲音急促而緊張,然後我才說:「父親,是我。」
父親聽見我的聲音才舒緩下來,然後問我怎麼站在門後頭,我沒有回答,反問他怎麼會從床底下鑽出來。父親說他也不知道,他睡醒過來就在下頭,他記得明明睡在床上的。
聽見父親這樣說,原來不是父親不見了,而是他不知道怎麼回事到床底下去了,反應過來之後我看了看奶奶他們床底下,結果她們的床底下是空的,也就是說她們是真的不在。
我和父親都不敢點火,因為奶奶說過半夜絕對不要點任何東西,特別是蠟燭。有了一個伴在身邊,最起碼已經不那麼害怕了,接著父親就在找他的鞋,我估摸著可能也是在外面,於是我就把外面的事和父親說了一遍,父親說難怪今天早上他起來的時候,覺得鞋子裡好像有一些沙土,還以為是自己不小心弄的,按照我這麼說,我昨晚聽見的腳步聲,應該就是他的鞋子發出來的,可究竟是什麼東西穿了我們的鞋子出去呢?
這樣寂靜地過了很長的時間,我們都再沒有聽見其他的聲響,再接著,就只聽見一聲尖銳的喊叫聲劃破了夜空,在整個山村的上方響起來,我們聽得真真切切,這是從外面的地方傳來的,而且這個聲音是奶奶的,似乎是出了什麼事一樣。
我說是奶奶的聲音,父親自然也聽出來了,但是他沒說話,他好像在抉擇我們到底要不要出去,最後好像是徹底下了決心,對我說他得出去看看,萬一是奶奶出了事怎麼辦,我不要出去,就呆在屋子裡。
我說我和他一起去,父親這回也沒堅持,我們就拉開門出去了,出來的時候我的鞋已經不在門外面了,我見不在,也沒去追究倒底去哪裡了,就和父親一直出來到四合院外面。
出來之後外面是寂靜一片,父親說那聲音像是從進來的地方傳來的,於是我們就走著去,只是還沒到村頭,忽然看見有一間屋子裡有火光,只見原本是關著的門兩扇都齊齊打開了,被打開的應該就是堂屋,蠟燭是點在家堂上的,也是整個屋子的火光來源,而整個堂屋裡空蕩蕩的,對著門的正中央有一把太師椅正正地對著門外放著,在太師椅前頭,放著一雙鞋,正是我的。
我和父親相互對視一眼,父親也認出了那是我的鞋子,就驚訝地問我說:「石頭,那是你的鞋?」
我點點頭說是的,但是我人卻沒有動,我和父親說我們還是去找奶奶吧,父親也覺得這屋子邪氣,就點頭說好,也正是這時候,忽然只覺得眼前一閃,屋子裡的燭火就滅了,頓時整個屋子就變成了一片黑,我和父親站在外面,眼睛不適應忽然的黑暗,但是我看向裡面的時候,發現有一個人坐在太師椅上,剛剛如果說只看見了一雙鞋子,現在就是一整個人,就穿著我的鞋子。
我看看父親,他也看到了,然後和我說:「石頭,快走!」
我和父親不敢再停留,就急匆匆地走了,我們來到村口的地方,果真看見奶奶在那裡,也不知道是幹什麼,就那樣站著,我叫了她一聲,她回頭看了我們,然後就問說我們怎麼也出來了,但是奶奶的話語裡,這回卻沒有責備的語氣,我問奶奶說母親呢,奶奶才說母親到外邊去了。
聽奶奶的意思好像是她讓母親出去的,而她在這裡就是等母親回來,於是我問奶奶說母親到外面去幹什麼
奶奶這才回頭過來看著我們說——叫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