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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失望 文 / 莞爾wr

    這個念頭一旦湧入姚氏心頭,便如同附骨毒蛆,再也輕易揮之不去。可偏偏姚氏不是一個惡毒的人,如今生出了這樣的惡毒念頭,她自然心頭掙扎。

    可一想到自己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岳家,為了岳家往後千百年後的聲名,她是一定要這樣幹的!不能讓玲瓏生下有岳家骨血的孩子,不止是為了防止岳承宗因而更被她牽著鼻子走,更重要的,是姚氏不能容忍岳家中有這樣敗壞名聲的血脈存在!若是老天有眼,也該看清,她一切都是被逼無奈的,若是因此而有報應,便將報應全報在她身上吧!

    姚氏想到這兒,不由自主的眼睛裡湧出一滴淚珠來,她深呼了一口氣,對於剛剛岳承宗讓她小聲一些的舉動也不那麼氣了。若是她要朝玲瓏動手,讓她不能生出岳家的骨血,不管怎麼說,自己到底還是對她不住,不過姚氏也不是全然心狠手辣的,她只是不希望玲瓏懷了岳家的骨肉而已,她又不會害玲瓏一輩子生不出來,只要隔個幾年,玲瓏生不出孩子來,自己到時再以要替岳家留後的名義,替兒子再納上幾個妾,留個岳家的骨血以傳宗接代便是。

    若玲瓏是個識趣的,或是自知自己無法生出孩子而對不住岳家自請下堂,那麼她從此也算不再是岳家的人,憑她的容貌,五年之後玲瓏也最多不過二十歲剛出頭而已,還正年輕著,到時她就是再嫁也不是難事兒,最多嫁個年紀大一些的男人,至少那樣大年紀的,還會知道疼惜玲瓏年小。若她有福份,自然還能再生兒育女。

    想到這些,姚氏頓時心頭大定,她不是要絕了玲瓏生路,她只是為了岳家著想,被逼無奈才出此下策而已。

    「娘,您心裡在想什麼?」雖說這會兒天色還黑著,但岳承宗是練武之人,眼力過人,一下子便看到了姚氏臉上露出的掙扎猶豫之色。頓時心頭一下子便提高了警惕。知母莫若子,姚氏瞭解他,可同樣的,最瞭解姚氏的也是他。

    岳承宗從沒有在姚氏臉上看到過那樣的神色,如同在算計著什麼一般。他本來便是歷經了生死的人,遠比常人神識敏銳。這會兒一看到姚氏表情。不知怎麼的,岳承宗便本能的猜到姚氏打了什麼主意,想陷害玲瓏了。一想到這兒,岳承宗頓時心裡生出一股無以言喻的疲憊與煩燥來:「娘,不管您心中在想什麼,可我還是早前說的那些話。」

    他所說的那些話。無非就是非玲瓏不娶,喜歡她想讓自己也愛屋及烏罷了!

    姚氏想到這兒,心裡不由自主的生出無名鬼火來,剛剛還決定為了自己的事情。對兒子臉色好看些,免得他懷疑,可這會兒聽到岳承宗這樣說,姚氏心裡本能的就覺得不舒服:「我能想什麼?你娘本來就是一個頂天立地的人,行事上對得起天,下無愧於心。」她說這話時,不再像是平時一般聲音洪亮,畢竟剛剛才生出了那樣的念頭,就算沒人知道,只是自己心頭想想而已,可一旦心中生出了暗鬼來,姚氏自然便不再能理直氣壯。

    這話音剛落,岳承宗便沉默了下來。他什麼都不說,反倒顯得剛剛姚氏說的那話十分的尷尬,姚氏心頭火氣亂撞,半晌之後,想到自己要與兒子所說的話,這才歎息了一聲,強忍下了剛剛因與岳承宗一言不合而勾起的火氣,轉而道:「宗兒,如今眼見家中也平穩了下來,你又招了這麼多兄弟,不知何時要遠赴上京,為趙都王朝盡一分力?」姚氏說到這兒,頓了頓,朝兒子走近了一些:「我昨兒夢到你爹了,他已經許久未入我夢中,顯然之前是以你為豪的,可現在他進了我夢中,指責我教子無方,兒子如今閒賦在家,卻萬事不幹,只知成日聚眾行事,卻不知思圖報國,問我想幹的是哪般?」

    拿了已逝的丈夫當話頭,姚氏不知是不是說起了亡夫,表情柔和了一些:「宗兒,你也知道你爹的遺願,他最遺憾的,無外乎就是看到趙都王朝如今風雨飄搖,身先死,而國未定。如今國難當著,蠻人狠子野心,竟將堂堂趙都王朝上京占為已有,若是稍有些血性的人,怎麼能忍得下如此奇恥大辱?宗兒,如今正該是你報國的時候,娘都不拖你後腿,若是你不幸在戰場中為國盡忠而死,娘當放響炮以慶賀岳家出此忠骨。」

    姚氏鏗鏘有力的話並沒有感染到岳承宗,同樣的,溫言軟語也沒有換來她想像中的岳承宗感動無比。姚氏一直只當自己態度太過強硬,使得兒子心中生出逆反的心思來,她最近捉摸著自己是不是用錯了方法,總看見劉玲瓏沖岳承宗說話時就是不帶著笑臉,也不像自己總板著一張臉,姚氏反悔了一回,今日難得用了溫和的態度,她本以為岳承宗就是不感動,也該因自己提起丈夫而淚流滿面的。

    可她越走離岳承宗越近了,姚氏看到岳承宗沒有感動,沒有哭泣,更沒有什麼羞愧的表情。他臉色平靜,這會兒不像是聽到了自己鼓勵他的話,而好像只聽到了一句微不足道的話一般,姚氏心裡一股火氣湧了起來,岳承宗這會兒已經平靜的看著她開了口:

    「娘總讓我上戰場,多的我且不說,我只問娘,若我上了戰場,留下娘跟岳繼祖二人,不知你們二人該依靠什麼生存?」

    一聽這話,姚氏臉上頓時湧出狂喜的神色來,她只當自己一番話起了作用,讓兒子終於又生出報國的心思,剎那間歡喜得連自己要說什麼都有些不利索了:「你放心,娘必定跟繼祖好好兒的,等你回來,至於吃食住行,你還擔心什麼?你前幾年出去時,娘不也好端端的活下來了麼?」姚氏這會兒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意來,她現在恨不能立即轉身進屋裡給丈夫燒幾柱香,以告慰他在天之靈,順便再慶賀兒子終於又歸了正途,誰料岳承宗聽了她這話,沒有鬆了一口氣,反倒長歎了一聲:

    「娘,我能從戰場中回來,是撿了一條命在,能看到您,還真是多虧了玲瓏。」

    姚氏滿心的歡喜聽到岳承宗這話,如同兜頭被人潑了一盆冷水般,她愣了愣:「這話從何說起?」

    「當初玲瓏孝敬您,才使我不至於回來看到不娘。可如今娘一個人便算了,岳繼祖跟她又有什麼關係?娘一面嫌棄著玲瓏如今經營山莊,往後若是等我出去,一面卻要靠她奉養,娘覺得這樣對玲瓏公平嗎?」

    「繼祖是她小叔子……」

    「岳繼祖不是我親生的弟弟,也不是跟玲瓏多年來相熟的,她憑什麼要負擔他?」岳承宗本來是想直接告訴姚氏說,你沒謀生能力,前些年若不是靠著父親留下來的些許家財,以及後面岳承宗的爹因戰死同僚們湊齊送過來的銀子,岳家母子兩人早在多年前便餓得不成模樣了。姚氏一生習慣了拿規矩做事,就是能種些田,可她一個婦道人家,能養得活自己都不錯了,姚氏沒地,還要租種朝廷的地,連稅錢她都付不起,現在更別說還養著個孩子,還不是得靠別人養著。

    而現在姚氏跟玲瓏間的關係又如此差,自己在家中時玲瓏好歹還看在他的面上對姚氏多加忍耐一二,可姚氏說穿了除了因為一個岳承宗外,又是玲瓏的誰?若像姚氏說的,自己真的在外戰死了,玲瓏跟她之間就再也沒什麼關係,姚氏這樣對她,憑什麼又覺得玲瓏會替她養老送終並養大岳繼祖?

    這些話說出來十分難聽,姚氏恐怕也被玲瓏俸養多年已成習慣,絲毫沒想過玲瓏若是不養她了會是個什麼情況,甚至她心中恐怕還會想玲瓏憑什麼不養她。

    岳承宗話到嘴邊,看到姚氏歡喜的臉,這些傷人的實話也再說不出口了,只是心裡卻不免更偏向了妻子一些。這些事情自己想著都如此難堪,偏偏姚氏拿來當做理所當然,而玲瓏又從未說過好歹,都是姚氏在找茬,不知是不是安逸的日子過得太久了,久到姚氏已經忘了,母子二人以前住在岳家時,連稀飯都時常不能完全果腹的時候。

    「說來說去,你都只是顧著劉氏而已!貪生怕死一心只圖安逸,還要拿我來當借口,我真是白生了你這個逆子了!」這會兒姚氏只當岳承宗是不願去戰場上殺敵,反倒被溫柔鄉迷得昏了頭而已,當下十分的失望,眼中明顯流露出氣色來:「虧我還當你有絲血性,如今看來,你爹自然失望,我也只當前些年瞎了眼,錯把你這孽障當成兒子了!」

    聽到姚氏這樣一說,岳承宗忍不住笑了起來。不止是姚氏失望,其實他這個做兒子的也失望。

    沒有人知道,自小失了父親,由母親一手帶大教養長大的他,從小在聽到母親說起這樣那樣的道理時,心頭對她有多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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