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孩兒的臉。剛剛還傾盆大雨,沒過多久,那雨一停,天空上太陽便已經升了起來,一道淡淡的七色彩虹開始在天際浮現,這可是玲瓏上輩子時怎麼也看不到的情景,因此站在田坎上仰著頭也不顧陽光刺眼,盯得入了神。
「出個太陽也這樣稀奇,剛剛還下過雨呢,外頭還涼著,不要站在路中間吹風,自個兒身體吹得不好了,還擋著我的道。」一個過路的村民這會兒正挑著剛掰下來的一挑玉米沖一旁的玲瓏說了一句,玲瓏轉頭衝他一笑,答應了一聲:「多謝秦大叔提點了,不過我再看會兒就是,秦大叔自己先走吧。」
那村民搖了搖頭,看了玲瓏一眼,也懶得再說她了,這孩子半個月前病了之後就是這樣一副奇奇怪怪的模樣,也不像以前哭哭啼啼的可憐樣了,反倒像是換了一個般,她是孩子,家裡又只得她一個人,她沒事兒,自己事情還多得很勒,這會兒正是農忙時候,多嘴說一句已經不錯了,哪裡有功夫站在這裡陪她多說,更何況玲瓏平日裡在村裡的名聲也不見得多好,那村民說了一句之後也不想再與玲瓏繼續說下去,因此提點了過玲瓏之後,這被玲瓏喚為秦大叔的便搖了搖頭,自個兒挑著籮筐離開了。
玲瓏也不以為意,仰著頭又看了一陣,這才拉了拉背上的背兜帶子,朝自己家中走中。
半個多月以前她醒過來之後,便已經成了這趙都王朝之下,一個大河村裡的孤女劉玲瓏。這具身體的父母早就已經去世了,而劉玲瓏的爺奶卻以自己這一脈是個閨女不能繼承祖宗姓氏為由,將劉玲瓏父母留下來的可以向朝廷租借的田地與房產等,都分給了她的叔伯等人,只將這靠著河邊的破房子分給了她。背了背兜裡剛去山中采的一些野菜回了家,遠遠的還沒近家便能聽到水流的聲響,推開破舊的房門,那聲音便更大了些。玲瓏先是順著山上流下來的河水邊打了水先洗了把臉和手,剛剛在外頭下著雨,山中路又不好走,踩得一身都是些草葉子與泥濘。
水盆中照印出一個年約七八歲,可是臉龐卻乾瘦黑黃的女孩兒影子來。頭髮稀稀落落的一小把,枯黃的搭在她胸前,玲瓏上輩子還從來沒有過這樣狼狽的時候,一張開嘴,門牙處掉落了兩顆牙,還沒長得出來,只剩了兩個窟窿,其餘牙齒又黑又黃,雖然這幾天她已經想盡辦法打理了一下自己的個人衛生,但事情可不是一天就能做得出來的,盆中印出來的女孩兒倒影,可真是醜。
吃力的打了水先將自己上山裡采的野菜給洗了,廚房裡堆了小堆柴,不過這幾天下著雨,這破屋子也不知道是幾十年沒住過人了,處處都漏著雨,那些柴被打濕了大半,一點兒也不好點著。鬱悶的打水洗了鍋,這會兒缸裡連米也沒有,劉玲瓏本人也不知道多久沒吃過米飯了,一副發育不良的模樣。人瘦小不說,這幾天出去上山找菜時,走幾步路都覺得喘得厲害。打了水洗了鍋,倒了些水在鍋裡頭,也不敢將水裝得多了,一來是她自己挑水,十分困難,再來就是這鍋也是破的,只能裝到一小半,再多了便要開始漏水了。
柴也是有些潮濕了,點了好幾下塞進灶裡,濃煙跟著嗆了出來,讓人眼淚跟著嘩嘩的流!玲瓏前世時哪裡遭過這樣的罪,現代時哪家哪戶屋裡不是已經都通了氣了,只要一打火便來了,輕鬆方便,也唯有這古代,點個柴火都得花費好大半天功夫!玲瓏恨恨的將柴往灶裡一塞,抱著痛苦的心情,乾脆一狠心,將柴全部塞了進去!
來到古代煮了好幾回東西生過火,她多少也能摸得出一點兒心得了,這柴往灶裡塞了,一股濃煙嗆出來,廚房裡簡直呆不得人!玲瓏將鍋給蓋好了,逃也似的朝外頭嗆了出去,眼淚跟著直流不說,而且還咳個不停。廚房中冒著濃煙,她也不敢在這會兒進去了,索性拿了剛剛摘回來的野菜開始洗了起來。
剛洗了一半,院門便被人拍得『彭彭』作響,那門板被敲得搖搖欲墜的,那泥巴牆也跟著晃動,不住往下掉著細碎的泥塊兒。
「劉玲瓏!你這死丫頭,還不趕緊開門了,你在屋裡搞什麼,是想熏死人呀,你是不是被燒死在裡頭了!」外頭一個尖利的婦人聲音響了起來,一邊咒罵著,一邊還不住咳嗽。玲瓏本來在聽這聲音時眉頭就挑了起來,在聽到這婦人咳起來時,她卻忍不住笑了,將手中的野菜放好了,這才去開了門,朝外頭看了一眼,見到一個胖碩的身體擠了進來時,連忙往旁邊讓了讓,躲過了這婦人伸手揮來的耳光,一邊就故意道:「大伯母中邪了吧,怎麼張嘴就胡說?」
「你這死丫頭!」那婦人雙眼直流著淚,是被濃煙給熏的,這會兒眼睛都睜不開來,一手捂著臉,一手四處揮著,嘴裡還不住罵道:「反了天了你,你那張嘴不說話會屍臭是不是?你爹娘死得早,留下你這麼一個沒教養的鬼東西,老娘來替他們教!」這婦人是劉玲瓏的大伯母方氏,為人最是尖酸刻薄,那張嘴能說會道的,死的也能說成是活的,在村裡最是愛東家長西家短的,與村裡幾個長舌婦最是關係要好,那張嘴一罵起人來跟炮彈似的,辟里啪啦一大堆,能罵得人七竅生煙。
若是換了以前的劉玲瓏,被方氏這樣一罵少不得便縮起身子可憐兮兮的準備挨打了,但劉玲瓏卻不怕她,身子一側,故意舉了自己手中剛剛剝野菜桿上皮的小刀在方氏揮過來的掌心前,一邊故意尖叫著,一邊卻看著方氏將手揮了過來,正巧掌心便揮到了刀尖上!方氏發出一聲痛叫聲,忙不迭的縮了手回去,一邊睜著一雙淚眼迷濛的眼睛一邊望著那隻手掌,氣恨的尖叫道:「劉玲瓏,你拿了什麼東西割老娘?」方氏一邊嚎著,一邊伸了手過去努力想要看清楚。
玲瓏冷笑了一聲,一邊故意害怕的揮著手,一邊道:「大伯母,你沒事吧?剛剛我嚇到了,也不知道什麼東西。」她故意做出可憐兮兮的模樣,那頭方氏卻是覺得手掌心疼痛得很,似是被刺了一下。這會兒她也顧不得跟玲瓏計較,院裡濃煙大得很,熏得人難受,她急著想出去看自己手掌,因此罵罵咧咧的出去了:「老娘先不跟你說,回頭若是破了點兒皮,你給我等著!」說完,怒氣沖沖的甩著她肥碩的身子,沒一會兒便不見了人影。
冷笑著看方氏風吹似的跑了,玲瓏這才撇了撇嘴,那刀本來用了多年,鈍得很了,方氏自個兒手掌因常年做活兒,繭倒是厚,剛剛那一下她自己用力過度,也沒將她掌心戳破,只是讓她吃了一記疼而已,早知道方氏今日要過來,就該剛剛將刀磨一磨,一下子讓她見了血才好!玲瓏眼珠轉了轉,又朝外頭看了一眼,方氏自個兒最是愛惜自己身體,這會兒恐怕已經回屋裡察看了,一時半會兒不會過來,她趕緊拿葫蘆瓢打了些水,拿了刀到一旁擱東西的大石頭處磨了起來。
直到刀尖鋒利了,玲瓏又等了一陣,卻不見方氏再回來,只得失望無比的老實拆起菜來。方氏那人一向是嘴巴快,但卻沒什麼腦子,最愛的就是用直接暴力手段解決問題,以前的劉玲瓏記憶裡,是最怕她的。只是在玲瓏看來,方氏這樣的人才是最好對付的,可惜今兒這人不知道是不是突然間吃了豬腦子,補起來了,竟然吃了虧,還沒有回來,莫非太陽從西邊兒裡出來了?
玲瓏抬頭朝天空中看了一眼,又歎息了一聲,這才端著洗好了的菜回了廚房裡。那原本濃烈的煙經過這樣長時間,已經散了不少了,雖然仍熏得厲害,但也不像剛剛那樣令人難以忍受了。潮濕的柴被煙火熏了一陣,這會兒倒是乾爽了許多,只輕輕一點就著了。
煮了一碗沒什麼滋味兒的野菜三兩口塞進肚裡了,連鹽也沒有,原該鮮嫩的野菜便變得難以入口了起來,吃完好一陣子,都覺得嘴中還是一陣苦味兒。匆匆收拾完碗筷,只就著冷水洗了個臉,也不敢去燒熱水,廚房裡眼見柴不多了,這幾天又下著雨,恐怕外頭是沒有柴撿的,天還沒黑時,玲瓏便收拾妥當了準備上床。
來到這坑死人的古代,一來再沒什麼娛樂,二來又沒個說話的人,三來她晚上還得吃快一些,否則這家裡連盞油燈都沒有,再耽擱下去,只得趁著夜光自個兒摸索做事兒了。只是雖然早早的收拾著上了床,但不知道是不是還有時差,她卻怎麼也睡不著,每日天不黑收拾完爬上床,卻也總得等到半夜三更時分才能睡得著,那種滋味兒就別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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