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年翠綠環繞,景色宜人的山谷中,即使是在寒冬臘月,這裡也始終都是溫暖如春。
「花花,你丫的怎麼到現在都沒有將朵朵勾搭上?真是笨的要死!」
一聲脆生生帶著很明白鄙夷的小孩聲音忽然在寂靜的山谷中響起。
粉雕玉琢的約莫三歲的小男孩,身上穿上寶藍小錦袍,蹲在一黑一白的貂兒面前,煞有介事的訓誡著。
「怎麼會有你這麼笨的東西?不答應,直接撲到就是了,和逸爹爹學嘛,皮厚就行了。」
花花呲牙咧嘴,烏溜溜的小眼睛在身邊朵朵的身上不斷的打轉,似乎在驗證它這個小主人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朵朵狠狠的瞪了這個快被小主人帶壞了的花花,示威的揚起雪白的爪子,大有你要是敢的話,小心一爪子拍死的後果。見狀,花花很沒有骨氣的縮了縮腦袋,整個貂頭都焉了下來。
小娃娃很不客氣的一巴掌拍了過去,軟濡的聲音再次的響起,帶著恨鐵不成鋼的失望:「說你笨還真的不是損你,既然都要皮厚,都要撲到了,你幹嘛還詢問朵朵的意思?娘親明明那麼聰明,怎麼養只寵物笨成這副德行?」
「君寶寶,你剛剛說誰皮厚?」後面陰測測的聲音,讓蹲在地上的小奶娃一下子躥了起來。一轉頭就見他剛剛話中的逸爹爹,正黑著臉狠狠的瞪著他,一旁的軒爹爹含笑而立。
大大的黑眼睛轉了轉,猛地撲到了寧夜軒的懷中:「哼,說的就是你!誰讓你每次只要是娘親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你就死皮賴臉的將娘親誆走?你不是皮厚是什麼?你也好意思整天的和我爭寵,我可是只有三歲,三歲你知不知道?為老不尊,早晚有一天精盡而亡。」
鳳逸彤俊臉狠狠的抽了抽,瞪大了眼睛,實在是不明白這樣的話怎麼就從這個小奶娃娃的嘴裡冒出來了。就連抱著他的寧夜軒,此時臉上溫柔的表情也凝固起來,詭異莫測的垂頭看著懷中的小人兒。
可惜的是,君寶寶仗著自家現在被最最護著他的軒爹爹抱在懷中,有些有恃無恐,繼續呲牙咧嘴的叫囂:「還有,不許叫我君寶寶,我已經長大了,這樣低俗的名字,怎麼能用在我的身上?這樣要是傳出去的話,我豈不是很沒面子?你們要知道,我可是我娘親唯一的兒子,要是被人知道我娘親這樣的黑煞門門主的兒子,竟然叫這樣幼稚沒文化的名字,我娘親也會覺得沒面子。」
君寶寶的一雙小短手摟著寧夜軒的脖子,一副『我是為了娘親著想』的高傲神態,絲毫沒有發現他兩個爹爹的變化。
這一刻,鳳逸彤倒是不再計較他剛剛說他皮厚這樣的事情了,反而一派悠閒的展開他從不離身的金扇,垂下的眼簾遮擋住眼底的笑意,貌似很疑惑的問道:「你覺得君寶寶這個名字很不好聽?覺得低俗?覺得沒面子?」小子,你等著,待會就有你的好受了。
「當然!」君寶寶壓根就不知道這個名字到底是誰幫他取的,他從來不認為這樣幼稚的名字,會是從他那個絕世娘親得來的。「寶寶,寶寶。逸爹爹,你不覺得取這個名字的人,一定是很幼稚,很蠢嗎?哪個人會用這樣的名字?當然不好聽,低俗,傳出去自然是沒有面子了!」回去之後,一定要該素娘親,讓她給他取個好聽的名字才行。
寧夜軒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輕聲的喚道:「寶寶,這個名字……其實是……」
「其實這個名字就是我這個很蠢很幼稚的人取的,怎麼,君寶寶,我取的名字,當真就這麼低俗沒面子嗎?」似笑非笑的女人聲音,在他的背後響起,話語中透露出的隱秘怒氣,讓君寶寶剛剛還得意洋洋的小臉,這一刻一下子就跨了下來。
鳳逸彤幸災樂禍的看著他,道:「君、寶、寶,怎麼不說了?」在叫這三個字的時候,他還故意的咬著牙重重的叫了出來。
「娘親……」苦著臉瞪了眼鳳逸彤幸災樂禍的嘴臉,心中暗暗咬牙,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著,他一定要一雪今日之恥。一轉頭,君寶寶與鸞歌七分相像的小臉上立馬掛上了諂媚的笑:「沒有,怎麼會?娘親取的名字是世界上頂好的名字,這個名字很好聽,寶寶最喜歡了。」
鸞歌一身黑色繡著祥雲的錦袍,滿頭烏亮的黑髮,用玉冠束於腦後,這樣的一身男裝,竟然是比正經的男人還要美上十分,很顯然,她是剛剛從谷外回來,卻很不巧的聽到君寶寶的這番話。站在鸞歌身邊的鳳默然,看了君寶寶一眼,嘴角挑起一抹很淡很淡的弧度,想笑卻又沒笑出來的樣子,直接就刺激到了君寶寶。
「寶寶的意思是我剛剛聽錯了?」鸞歌歪著頭,一臉的疑惑,但若是能忽略掉她一雙眼底閃爍的怒意的話,這話就更加的令人信服了。
君寶寶雖然聰明早熟,但終究還是個小奶娃子,怎麼可能鬥得過鸞歌這樣的狐狸?一見自己娘親似乎要鬆口的架勢,連忙點頭,「是啊,是啊,娘親聽錯了。寶寶最喜歡這個名字了,最最喜歡了!」
鸞歌露齒一笑,有些遺憾的說道:「這樣啊,那還真的是有些意外。本來我想要是寶寶不喜歡這個名字的話,娘親都已經準備好了幫寶寶換名字了,既然寶寶喜歡,那就算了吧!君寶寶,這個名字很不錯。」
說完,就見君寶寶一張精緻稚嫩的小臉一瞬間石化,呆滯的視線,定定的看著鸞歌,他最崇拜的娘親。心中哭泣,為什麼就沒有人告訴他,他的娘親比他的親爹還要黑?
「軒,不用抱著他,讓他在這裡呆著!」鸞歌招招手,寧夜軒果真將懷中的小娃娃放在了地上,跨步向鸞歌的方向走去。剛走沒幾步,腳下就是一滯,垂頭一看,就見君寶寶扁著紅唇,大眼可憐兮兮的看著他。
寧夜軒本身就是很寵愛這個孩子,見他這樣,心下又是一軟,剛要蹲下身,就聽到鸞歌懶洋洋的聲音響起,「軒啊,你今晚打算睡哪?是要和寶寶睡覺嗎?」
這話一出,寧夜軒彎腰的身軀一頓,笑瞇瞇的將拽著他衣擺的寶寶的手拽下,溫和的拍了拍他的頭,憐愛道:「寶寶,這個名字很適合你,你現在長得圓嘟嘟的,不就是個寶寶嗎?乖,在這裡和花花它們好好的玩。軒爹爹和你娘有話要說!」
「寶寶啊,既然喜歡這個名字,以後可就不能說出之前的話了啊!哈哈!」
「這群可惡的傢伙!」君寶寶恨恨的咬著下唇,眼睛滴溜溜的轉著。別指望這樣就扳回了一成,竟然敢這樣的陷害他,他一定要將他的娘親搶過來。想到這裡,小臉再次的垂下了,「親爹啊,你去哪了啊,不知道寶寶被人欺負了嘛!」
「這次回來的比較早!」鸞歌在屏風後面的溫泉中洗著澡,寧夜軒一邊翻看著一些閒散的書籍,一邊說道。
鸞歌每次從外面回來,都會進入這個由鳳黎昕親自督工引進的溫泉中洗浴一番,這次也一樣不例外。
過了一會兒,鸞歌身上穿著鬆散的衣袍,一邊用毛巾擦著長髮上的水滴,一邊向寧夜軒走過來道:「又沒有什麼事情,呆在外面做什麼?鳳清蕭與寧天權兩人現在爭鋒相對,我長期出沒的話,只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寧夜軒放下手中的書,很自然的上前接過她手中的毛巾,為她擦拭著她**的長髮,動作溫柔嫻熟,明顯是經常做這樣的事情。
鸞歌像慵懶的貓咪一樣的瞇起眼睛,趴在他的懷中。
從入這個谷開始,雖然原本鸞歌是不打算出去,但黑煞門總歸是自己的心血,棄之也可惜,所以每隔上幾個月,她還是會出去一趟。而且白月卿的凌安城,若是離開了他的話,短期之內也是不可能。再加上每年答應了爹娘要去北燕看望他們,自然是不能食言。所以,雖說是隱居,其實只是找個安靜的地方,過著半隱居的生活。
不過每次只要是一去北燕,鸞歌就覺得很痛苦,原因還不是那邊的天氣,外加上北燕皇與北燕皇后三天兩頭的轟炸,簡直是要她的命。這一年一趟,真的是受罪啊。
「我想,他們應該不敢真的對你如何!其實是你嫌麻煩才對!」寧夜軒輕捏著她的鼻尖,笑得寵溺。
寧夜軒一直過了這麼長的時間,他都覺得有些懷疑,他不明白,他明明應該死了,可是為何現在卻好好的站在這裡,甚至還能擁著她,這樣的一幕,讓他一直覺得是不是他的南柯一夢。
他始終記得,他睜開眼睛的那一剎那看到的一幕。
寧夜明,他看到了寧夜明!
那是寧夜明第一次向他露出那般真摯的笑意,他說的話,始終都記在他的腦中,從來都不曾遺忘。
『寧夜軒,這是我欠你的,但我從不後悔!』
『或許我一直都知道你對我是真心實意,只是一直都不願意承認,寧夜軒,其實我真的很幸運,有你這樣真心對我的弟弟。但正是因為我的幸運,才會昭顯你得不幸,如果有來生的話,寧夜軒,我願意償還。』
『或許,皇帝那個位置給我帶來只是讓所有人知道我,而不是忽略我,所以,即使我現在死了,依舊還是有那麼多的人知道我。好也好,壞也好,至少有人記得。』
『我不後悔,今生所做的一切,我從來不會後悔,寧夜軒,從不後悔……』
「從不後悔啊……」
低聲呢喃,手中的動作也隨之緩了下來。
鸞歌輕歎了口氣,雙手輕撫上他的俊顏。聲音和緩,「想起了什麼?」
寧夜軒一愣,垂頭看著懷中的人,嘴角揚起暖暖的淺笑,「我在想,上天待我是何其的好,讓我能夠重新擁有你,鸞歌,我真的感覺到我很幸運。」
「我甚至都有些感謝他,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我就不可能能遇到你了!鸞歌!」
鸞歌忽然覺得雙眼有些酸澀,明明該說這些話的人該是她,為何每個呆在她身邊的人,都是這樣的一副永遠不悔的樣子,讓她都不知道該如何做了!
「真是傻!」
真正該說幸運的人是她才對,如果不是老天讓她來到這個世界,她如何能有這樣的幸福生活?
寧夜軒將她抱起,緩步走向床邊,伏身,黑眸愈發的深邃,「不傻的話,如何能夠守在你得身邊?鸞歌,我最愛的鸞歌…。」
剩下未出口的話,消失在唇齒間。
因為愛,所以才會甘願傻下去……
門外,君寶寶黑著小臉,手中抱著一個小枕頭。
來遲了一步,就來遲了一步而已。
恨恨的轉過身,君寶寶在心中暗暗決定,以後軒爹爹也是他的『敵人』,只要是和他搶娘親的人,都是他的『敵人』。
「哼,一群壞人,欺負我一個小孩兒,哼哼,小心精盡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