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思俞頭暈目眩地看著這些照片,這照片裡的畫面,彷彿清晰地在她的眼前播放。
她的呼吸開始有些困難,連伸手去把這些照片拿起來的勇氣都沒有。
現在,她再也無法逃避——
他愛的是思翎……他真正愛的,是思翎跫。
她一直不肯相信,一直抱著僥倖,卻原來,一直都在自欺欺人。
傅思俞的背開始發麻播。
這樣的事實是她早就料到的事實,她甚至早就做好面對這個事實的準備,可是胸腔裡卻像是憋了一口氣,叫人透不過氣來,幾近窒息。
他對她這樣的好,好到令她的心底生出了奢望,她知道她不該,但她已經努力遠離他了,他還是不願意放過她。
既然老天千方百計安排他們在一起,又為什麼要讓她面對這個殘忍的事實?
難道老天真的要懲罰她的貪婪嗎?
可是,這樣一個為了所愛的女人可以連仇恨都放下的深情男人,如果能夠不叫她貪婪?從他跟她表白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像只飛蛾,明知道前面是火,還是願意飛撲過去,只為那一剎那燦爛的燃燒。
起身,不顧池意的叫喚,她衝出了咖啡廳。
……
把門反鎖,不顧一直在外面敲門的恩同,她靠在門板上,呆呆地望著眼前的房間。
這是她和易宗林的房間,房間裡彷彿還殘餘著他的氣息,是她一直戀棧的氣息。
她很喜歡這裡,喜歡這個房間裡所有跟他氣質相符的佈置,喜歡這個房間的每一處都有他生活的影子,喜歡所有所有他碰觸過的東西……
生平第一次,她失去理智,失去自我,只想,留住眼前所擁有的。
可是直到現在她才發現,原來,現實生活中有很多殘忍的事實,就算你不想面對,不想被人拆穿,你依然還是無法磨滅這個事實的存在,到最後,你終究要面對……
在以後的日子裡,易宗林或許仍然會以十分的愛對待她,但他同時也會仍然無法抵禦溫清影對他的吸引……
而隨著時間的流逝,他會在溫清影的身上慢慢找到似曾相識的感覺,然後知道溫清影曾經做過心臟移植手術,最後不需要太深入調查就能知道溫清影的心臟來自思翎……
到了那個時候,也就是池意他們所說的那一天——他將會毫不留情地拋棄她,並且深惡痛絕她的欺騙,他將永遠都不可能原諒她。
她是否真的做錯了這個決定?
兩個人在一起,是不能夠靠虛偽和遮掩維持的,就算她能隱瞞他一輩子,就算他能做到不被溫清影吸引,等到他們白髮蒼蒼的那一天,當她靠在他寬闊的肩膀上,聽著他跟她說我愛你三個字時,她的心還能坦然,還能一絲內疚都沒有嗎?
不……
這樣的愛情從來都不是她此生所要追求的愛情。
夢……就算再美好,也不能由著自己一直沉浸在夢裡,因為夢,始終是要醒來了。
就算她能說服全世界幫她隱瞞這件事,她也永遠都無法逃脫事實像一根刺一樣紮在她的心頭上。
夢,真的應該醒了。
人這一生本來就應該是,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永遠都不屬於你。
打開門,看到洛威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來了,正準備用肩膀撞門進來,而恩同早已經雙眸濕潤,急得在那裡哭泣。
兩人看到她平靜且安好地站在他們的面前,他們頓時用力將她抱住。
「大姐,你嚇死我了……你半天不開門,也不說話,我被你嚇死了……」恩同緊緊地抱著她,哭得稀里嘩啦。
洛威有力的大手箍著她,彷彿要將她緊緊保護在他們的羽翼之下。
她像是失去知覺的人,沒有任何的表情,靠在自己弟妹的身上,覺得身體是那樣的冰冷。
……
十多分鐘後,她站在二樓的露台上,平靜地看著易宗林別墅所在的這個山頂。
這裡雖然不是她和他曾經一起看星星的地方,卻跟那個地方一樣的清靜,美麗。
從背後她能感覺得到,洛威和恩同此刻都在憂傷地望著她,顯然,他們已經知道照片的事。
最後一次將這裡美好的景色收入進自己眼底,她轉過了身,已經褪去赤紅的眼睛平靜地看著自己的弟妹。
洛威想要開口說話,被恩同阻止了。
於是,現場依然是沉默的。
她凝視著自己的弟妹,終於開啟有些干的唇瓣,「你們不用擔心我,我剛才只是想要靜一靜。」
恩同看著她,雖然點了一下頭,眼睛裡的擔憂卻絲毫都沒有減弱。
「prince呢?」她問。
恩同回答,「傭人陪他在花園裡玩。」
她點了點頭,「他肯定又要玩得滿頭大汗了,我去花園看看他。」
她正準備離開露台,洛威的手伸了出來,把她纖細的手臂攫住。
她身子怔住,臉上依然的平靜。
「大姐,我和二姐答應過你,不會再干涉你的選擇,但是,我們所顧慮的,現在就已經……」或許是顧慮到她的心情,洛威沒有再說下去。
恩同一向是心思細膩的人,她從小就懂得設身處地地為別人著想,所以,恩同雖然沒有洛威的頭腦,卻從來都不需要她操心。
若是從前,恩同此刻是絕對不會附和洛威的話的,因為恩同比洛威更知道顧慮她的心情,可或許是真的太擔憂了,恩同在此刻沙啞對她道,「大姐,你說過,姐夫答應你,不會再跟溫小姐有聯絡,可是,他在機場跟溫小姐那樣的親密,我們甚至不難猜出他是跟溫小姐一起去美國的……是的,我相信他回來以後一會給你一個合理的解釋,也相信你依然能說服姐夫不再跟溫小姐見面,但是有了第一次的違背承諾,就一定有第二次,你確定你以後真的要在這樣擔驚受怕的日子中度過嗎?」
恩同所說的,她剛才在房間裡就已經想到了,可是她的心,依然還是被恩同的這番話扯痛了。
「大姐,不如就按池意哥所說的,趁著易總什麼都不知道,我們回美國吧……」恩同的聲音裡充滿了心疼。
洛威接著說,「我相信沒有人比大姐你更瞭解易宗林……他是個對任何人都可以殘酷無情、心狠手辣的人,就算你曾經跟他在一起過幾年,他也不會有半點的憐惜的。」
恩同和洛威都在這一刻沒有再叫易宗林為「姐夫」,說明他們對易宗林這個人,從來就沒有信心。
她閉起了眼,想像著未來沒有易宗林的世界,她的心頭傳來一股錐心般的疼痛。
過了許久,她才慢慢地睜開眼睛。
眼睛裡雖然已經濕潤,但她並沒有允許眼淚從她的眼角滑落。
她沉靜而認真地說道,「我會跟你們去美國……但在此之前,我要跟他談談思翎的事,還有prince的撫養權問題,我也必須跟他達成一致。」
恩同和洛威聽聞,同時怔愕地瞪大雙眸。「大姐,你……」恩同驚恐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她轉過頭,清澈的瞳眸沒有任何情緒起伏,看著自己的妹妹,「我一直覺得,我如果把思翎已經過世的事告訴他,他心底一定會承受不住,但我現在知道,我這樣的想法,根本是我自己太自私我為了跟他在一起,所以努力找出一個可以說服自己去隱瞞他的理由,但其實如果我真的是為他好,就應該在我發現他依然難忘舊情的時候,就把思翎的事告訴他,那樣,他就能早點開始新的生活,而不是這麼多年,一直在思念著那個已經過世的人……如果不是我的自私和貪婪,他現在就算被溫清影所吸引,他也可以大大方方跟溫清影在一起,延續他和思翎的前緣,而不是在這裡跟我這個根本就不相干的人糾纏……」
說到這裡,她頓了一下,「所以,我不能再自私的說走就走,我要跟他把思翎的事說清楚,不管他是否會原諒我,哪怕真的要對付我,我也必須跟他說清楚……他這輩子背負了太多,應該讓他最終有一個好的結局。」
洛威無法苟同她的話,說,「大姐,易宗林花了兩年的時間才放下仇恨,但他能做到這樣,全是因為他無法放下思翎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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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知道你不是思翎姐,他埋葬在心底的仇怨便又會被挑起……那麼,在跟他談完之後,你面臨的可能就是他給你製造的無盡痛苦,你覺得他那時候還會放你走嗎?」
她平靜地道,「傅家虧欠易家的,注定要有一個人來還,他如果真的要對付我,就當我是在為爸媽贖罪吧……何況,他知道思翎的心在溫小姐身上後,他也不會再花費那麼多的精力跟我糾纏,就算他跟我提出離婚,我也不用擔心,因為我和他曾經簽過協議,誰提出離婚,孩子就將歸屬被提出的那一方。只要prince的撫養權在我這裡,他要怎樣對我,我都無所謂。」
「大姐,你如果還要選擇跟易總坦白,那我和洛威勸說你這麼久的意義何在?我們無非是想你在傷害來臨前,可以脫身,而你卻選擇承受這樣的傷害。」恩同無法理解地道。
她深深吸了口氣後道,「誰說他一定會傷害我?也許他看在我跟他坦白的份上,看在prince的份上,看在我們這段時間的相處份上,他會選擇放了我呢?」
「大姐……」
洛威還來不及勸說,就已經被她打斷,「好了,你們都不要再說了,我已經決定這樣做……你們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的跟你們去美國的。」
恩同和洛威知道她的固執,再也無力勸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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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泰集團總裁辦公室。
池意坐在辦公桌後,剛剛結束跟洛威的電話。
沉思了片刻,他拿起手機,快速播下一串號碼。
p>「占總,請你告訴我,你究竟有什麼目的?如果你是想追求思俞的話,我認為你派人跟蹤溫清影從而拍下溫清影而易宗林在一起的照片,也實在是有夠卑劣的!!」電話一接通,池意便冷肅對裡面的人說道。
手機那頭的占至維,此刻正站在一扇落地窗前,他的一隻手插在褲袋裡,悠遠的目光,靜靜地凝視著眼前的高樓林立,「我以為我說過,我的目的和你一樣,只是想要保護她。」
池意冷漠疏離地道,「我今天會把你交給我的照片給思俞看,不是因為你信任了你這個人,而是因為這些照片讓我無法再放心把思俞交給易宗林……我希望你明白,我不管你接近思俞有什麼目的,但如果你心存的是對思俞不利,我發誓,我絕不會放過你!」
占至維沉聲道,「如果有時間在這裡說狠話,不妨告訴我,思俞她做了什麼決定?」
「我沒有必要告訴你。」
「你當然有必要……因為,思俞如果做了離開的決定,只有我能讓思俞在這個世界消失,永遠都不被易宗林找到。」
占至維平和的說著這樣的話,卻對池意有著極強的說服力。
池意倏地沉默了下來,然後,過了幾秒,他在遲疑中回答占至維,「洛威跟我說,思俞準備跟易宗林坦誠。」
占至維在沉默幾秒後道,「看來,我還是低估了思俞對易宗林的感情。」
池意也陷入了一陣子的沉默。
驀地,占至維道,「我想你們既然不想思俞再遭遇任何的傷害,是不會允許思俞跟易宗林坦白的吧?」
「我已經交代恩同,晚上在思俞喝的牛奶裡放一些有助睡眠的藥,我相信直到上了飛機,她也不會醒來……所以,如果你有你說的能力,能夠讓思俞離開後不被易宗林找到,現在就是你實施你能力的時候了。」
「晚上?」占至維似乎對這個時間不太滿意。
「我們不得不選擇晚上,因為只有晚上,我們才能躲過別墅裡那麼多的傭人和保鏢。」
「我的人,可以幫你們處理好那些人。」
「就算能處理好那些人,我們依然還是要選擇在晚上……prince是個太聰明的小傢伙,如果不趁著他晚上睡著,我們怕prince會橫生枝節。」
占至維思考了片刻後道,「算了,溫清影會拖住易宗林的時間,相信他今晚是不可能回來的……就按照你說的去辦吧!」
……
易宗林正在巴黎恆集團旗下六星級酒店的頂樓餐廳,獨自享用著午餐。
兩名女性侍者站在距離他不遠的地方,沉浸在易宗林的非凡俊逸中。
突然,易宗林放在餐桌上的手機劃破安靜的用餐環境響了起來。
易宗林拿起方巾雅致地拭了一下嘴,把手機放在耳邊,另一隻手悠然地執起桌上的紅酒。
手機裡傳來溫清影好聽而溫柔的嗓音,「kingsly,很抱歉你在美國的公事還沒處理好,我就讓你來巴黎陪我,而我現在居然沒有時間陪你。」
易宗林笑了一下,嗓音比平常更低沉了些許,「溫小姐倒是開始懂得知書達理了,知道跟我說聲不好意思……」
溫清影笑出聲,「好啦,知道你一個人吃午餐很鬱悶,可是這個活動是我第一次被人受邀來做代言耶,我真的很看重的……所以,只能先對不起你嘍,晚上我再過來陪你吃晚餐,好嗎?」
「好……我等你。」
「嗯,不見不散。」
易宗林剛剛結束跟溫清影的電話,手下東方傾的聲音就已經從他的身後恭敬傳來,「老闆。」
易宗林早就知道東方傾的到來,放下手機,清冷地道,「說。」
「半個小時前,傅小姐跟池意在咖啡廳見了一面。」
「把話一次性說完。」
「是。」東方傾正色道,「傅小姐離開咖啡廳的時候臉色很不好,一回家就把自己的關在了房間裡……經過手下的調查,是您和溫小姐在機場的畫面被人拍到了。」
易宗林輕輕搖了搖手裡的紅酒,然後執起酒杯聞了一下紅酒的酒香,這才開口,「prince今天乖嗎?」
東方傾點頭,「因為傅先生和傅恩同小姐的到來,prince這兩天的心情都很好。」
易宗林點了下頭。
東方傾見易宗林無動於衷的樣子,忍不住問,「總裁,您這兩天都沒接傅小姐的電話,傅小姐肯定已經很失落了,如果傅小姐知道您跟溫小姐在一起,她……」
易宗林依舊在嗅著紅酒的香氣,「你是覺得她會聽池意他們的勸,離開我?」
「以傅小姐的個性,很難說。」
易宗林挑了一下眉,把酒杯放在桌面,閒定自若的樣子,「你覺得你瞭解她?」
東方傾忙低下頭,感到惶恐地道,「屬下不瞭解傅小姐,屬下只是……只是覺得照片的事,可能會影響到
傅小姐。」
「你小瞧了傅思俞,她是一個心思縝密、臨危不亂的女人,也許她此刻,正在想著如何讓我跟溫清影斷了聯繫或是讓溫清影不再有機會出現在我面前。」
東方傾道,「傅小姐能把父母的秘密藏了那麼多年,也的確是個心機很深的人。」
「不過,不管她現在是何種心思,她都應該開始考慮自己的後路了,因為……我的耐性已經沒有了。」
東方傾怔忡,慢慢抬起眼睛看著自己老闆面無表情的臉龐。
「兩個星期後是我爸媽的忌日……每逢爸媽的忌日,我就會想起十年前的那起車禍——我載著我爸媽,出去散心,儘管我當時心不在焉,可我仍然看到前方的車並非是失控而朝我這邊開來的,而是前方車上的人突然往這邊打方向盤,事後儘管查出對向開來的車子是由於剎車失靈而導致失控,但當時那一幕,早已經深深印刻在我的腦海裡……我實在無法相信,我曾經尊敬的稱為傅叔叔的人,居然會這樣的趕盡殺絕。」
東方傾的臉上露出了沉痛的表情。
「所以,現在不管傅思俞是什麼心思,我不想再跟她浪費時間了……她必須告訴我,她的父母現在在哪裡?!!」說完這句話,易宗林執起餐桌上的紅酒,一口飲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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