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無雙一路上抱著孩子的手都是抖的,到了後面她怕自己實在是控制不住會把孩子摔在地上,就遞到了顧朝落的手裡,輕聲說:「落落,你幫我抱一下。」
顧朝落擔憂地看了她一眼,「你還好嗎?」
她點點頭,雙手卻用力地抱緊了自己,頭一直低著,不想任何人看到她表情的樣子。
一旁的夏夜坐在那裡氣得大罵,「我就知道他回來肯定沒安好心,該不會是來搶孩子的吧?我靠!他都已經把無雙害成這樣了,他到底還想怎麼樣啊?!」
「小夜——」
「怎麼?難道我說錯了嗎?」夏夜皺眉反問。
顧朝落只好無奈歎氣,夏夜說得是沒有錯,可這個點兒,真的不適合說賀景深的好與不好,因為葉無雙不想聽。
夏夜比較後知後覺,車廂裡安靜了好一會兒她才感覺出來,訕訕地閉了嘴。
——
賀家的老宅已經很久沒人居住了,聽說葉無雙入獄的這段時間裡葉媽媽都不在這個城市,家裡的傭人也都散光了。
不過這兩天顧朝落和夏夜因為知道葉無雙就要出獄了,所以提前將這裡匆匆打掃了一遍。
奈何屋子實在是太大了,兩人花了四個下午的時間都沒能打掃完全,只把可能用到的地方打掃過了。
車子到了門口停下,葉無雙卻不想下車的樣子,表情呆呆地坐在那裡,看著外面。
「怎麼了無雙?」顧朝落柔聲問她。
她不說話,依舊盯著外面看,心裡想的,腦海裡閃過的,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她籠罩著,她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其實她真的一點也不想回到這裡住,這裡有太多好與不好的回憶,住在這裡,她怕自己遲早有一天會崩潰。
可是剛出獄,並不吉祥,去住別人家裡也不合適。
想了想,最終她還是下了車,一步一步朝著那棟房子走去。
顧朝落抱著孩子跟在她身後,道:「我和小夜打掃了幾個房間,還有樓下的廚房和客廳,反正我也一個人,我就在這裡陪你吧。」
葉無雙回頭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也許自己真的很不幸,但是幸好身邊還有幾個貼心的朋友,不至於讓自己完全地孤立無援。
「不要和我說謝謝,你應該知道我的,現在我也不適合一個人。」
顧朝落笑中隱藏悲傷,聲音裡都是無力。
是的,她太難熬了,她其實就等著葉無雙出獄。
雖說是留在這裡陪她,實際上是她不敢讓自己一個人。
怕自己會去找那個男人,怕自己會瘋掉,怕自己會再一次陷入他的甜蜜陷阱裡。
哦,他那天說:「落落,我可以為了你什麼都不要,這個世上我唯一想要的,就是你。」
顧朝落很感謝楚御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說了這句讓自己深感安慰的話,但是算了,真的算了。
人的心都是很脆弱的,痛過一次之後就不會輕易去重蹈覆轍了。
有緣無緣都好,到這裡,也就足夠了。
——
夏夜送她們到家之後留了一會兒,談了會話,然後就先走了。
一上車她就給唐侖打電話,問他:「你在哪?」
唐侖低笑了一聲,「我還能在哪?你們那麼強悍,賀總問我是哪一邊的,我說我中立,然後我就被扔在這裡了。」
「你還在監獄門口?!」夏夜大驚。
「是啊。」
「你不會打車回來啊?!」
「大姐,你覺得這種地方很容易打到車?」唐侖扶額,深感無力解釋。
夏夜想了想也對,「那你在那裡等我,我來接你。」
唐侖看著外面不斷倒退的景物,心中微微一甜,輕聲說:「不用了,我已經走出來很長一段了,這裡比較容易打到車,我自己回來就好。」
「哦,那我在家等你。」
「嗯?」唐侖瞇著眼睛,故意反問:「你說什麼?」
「我說我在家等你。」
「哦,在家等我,好啊。」
他太得意了,得意得縱然是粗線條的夏夜也聽出來了,啊啊啊啊啊——
自己剛剛說了什麼?在家等你?!
快來個雷劈死自己吧!
——
某人憋著一肚子氣回到小公寓之後就一直不淡定,蘇澈都被他走得頭暈眼花了,「我說你能不能坐下來啊?」
賀景深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老婆帶著你兒子不想見你,你能淡定?」
蘇澈呵呵笑了兩聲,擺手,「不能。」
賀景深真想說『那不就好了』,可蘇澈在這時十分欠揍地補了一句:「可是我老婆不會帶著我兒子不想見我。」
某人一口血卡在喉嚨裡,差點緩不上氣來。
蘇澈大笑,「我說什麼來著?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賀景深冷哼,卻不想再說什麼。
他又何嘗不知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可是倘若自己沒能回來,讓她一個人在外面,會有怎樣的後果他根本是想都不敢想。
唐侖心裡有了夏夜之後就已經有了軟肋,而自己又將公司交給他暫時管理,他根本抽不出那麼多的時間幫自己全心全意照顧她們母女。
至於蘇澈,他的身份是警察,而且他也有自己的老婆孩子,要他代替自己也不合適。
還有那個錢雲起,拉倒吧!他自己的感情都搞不清楚,嚴子畫現在都還不知道在哪!
因為無人可托,又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外面,所以才忍痛讓她入獄。
也許這會成為她的一個噩夢,一個污點,但是那裡面,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在沉思,蘇澈不好意思開口說話,房間裡安靜得太可怕,所有蘇澈的手機響起來的時候,他被驚了一下。
拿出來一看,是老婆顧良辰打來的。
接起,那邊直接喊了起來:「蘇澈,快來!快來!」
「怎麼了?你在哪裡?」
蘇澈一邊冷靜地問,一邊站起來朝著門口走去。
賀景深也跟了上去,用眼神詢問他出了什麼事。
蘇澈將手機開了免提,顧良辰的聲音再一次傳來:「我們蓮花大廈下面的這個超市遇到了無雙和落落,剛才結完賬出來,有人想搶無雙手裡抱著的孩子,那幾個人還有搶,嚇到寶貝了。」
也管不了是嚇到蘇澈家的寶貝了還是嚇到賀景深家的寶貝了,反正兩個男人一聽到最後一句話都已經衝出去了。
——
他們趕到的很快,下了車就看到顧良辰抱著兒子在低聲安慰,而葉無雙緊緊抱著孩子坐在那裡,表情都是呆滯的。
顧朝落坐在她身邊,靠著她,不斷地在說著什麼,應該是在安慰。
蘇澈和賀景深各自大步走向自己的女兒孩子,兩人幾乎同時問:「有沒有事?」
因為那幾個人是衝著葉無雙來的,顧良辰只是恰巧碰到她們,所以受得驚嚇不是很多,此刻也已經恢復了過來,蘇澈一問她就馬上回答了。
「沒事,我還好,寶貝也還好。」
小傢伙從媽媽的懷裡抬起頭,叫了一聲:「爸爸。」
蘇澈盯著他的眼睛看了看,眼神仍舊純真清澈,應該是的確還好。
他重重地,大大地鬆了口氣。
可那邊賀景深就沒法松氣了,因為葉無雙不但沒回答他,甚至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她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大庭廣眾之下不好直接給她做檢查,再說了,她抱著孩子,現在對自己又是這麼地反感,賀景深怕自己給她檢查,她反抗起來會傷到孩子,所以只好問顧朝落。
顧朝落這次的態度還好,對他搖了搖頭,說:「受傷倒是沒有,但是被嚇到了,那些人拿槍指著她。」
「他們要什麼?看到他們的臉了嗎?」
「沒看清,他們要無雙把孩子扔過去。」
當時的場景現在想起來顧朝落都還心有餘悸——
那幾個劫匪手裡的槍口直直地指著葉無雙,一再要求她把孩子扔過去,可葉無雙不知道是被嚇傻了還是真不怕,就是沒把孩子扔過去。
要不是後面四五個大廈保安趕來了,而且旁邊又有警車經過,那幾個人肯定不會這麼快句罷休的。
賀景深對她點了下頭,隨後去安慰葉無雙:「沒事了,來,我們回家。」
可是他的手一伸出去,葉無雙就像是怕極了似的,猛地縮起了自己的身子,將臉緊緊地埋入孩子的身上。
顧朝落怕他再次嚇到她們母女,連忙伸手擋了擋,「我來吧。」
「我來。」賀景深堅持。
他一定要讓她重新接受自己,否則在事情還沒完全解決之前,她不可能由顧朝落一個女人來保護。
「無雙,沒事了,別怕,是我。」他一邊輕聲說著,一邊伸手出去將她和孩子一道攬入自己的懷裡。
葉無雙這次也掙扎了,但是他沒讓她動很久,死死抓著她的雙手,將她扣在自己的懷裡不讓她逃開。
同時,不斷地在她耳邊安慰:「沒事了,沒事了,孩子沒事,不要怕。」
聽到孩子沒事了這幾個字,葉無雙終於有了點反應,慢慢地抬起自己的臉,茫然地問:「孩子真的沒事對嗎?」
「嗯,孩子沒事。」
她又哭又笑,不斷地親自己懷裡的小寶貝,不斷地道歉:「對不起,寶貝,對不起,是媽媽不好,是媽媽太不吉利了,讓你也跟著媽媽受苦。」
是不是自己真的就是個掃把星呢?否則怎麼一出獄就又遇到事情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