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賈寶玉院裡果然鬧將起來,林緋玉只做不知,依然和林黛玉、林安玉去給賈母請安。()賈母臉上的笑容已經無影無蹤,見了她們也只是扯扯嘴角隨意說了兩句話,就要打發她們回去。林緋玉雖然想看看熱鬧,但賈母擺明了想要遮醜,她也不好找借口留下。
林黛玉正彆扭著,看賈母無意留她,連忙福了福身準備告退。只是趕巧了,她們姐妹三人剛退到門口,外頭就奔進來一個小丫頭,進門就喊,「老祖宗,不好了,襲人姐姐她有孕了!」
屋子裡瞬間一靜,那小丫頭是賈寶玉房裡的二等丫頭,有沒有自己的小心思不知道,但這會兒可是撞到槍口上了,被賈母凌厲的眼神一掃,頓時腿軟的趴在了地上。
林緋玉略抬眼看向賈母,果然臉色鐵青,她昨個兒剛和林黛玉說起親事,賈寶玉就把貼身丫鬟弄大了肚子,真真是打臉!就算臉皮再厚,此時面對外孫女也頗有些臉燙了吧?不過林緋玉猜賈母更多的是恨襲人勾引賈寶玉,害她孫子小小年紀就損了身子。
林緋玉猜的沒錯,賈母心裡正是這麼想的,她一抬手接過鴛鴦遞來的枴杖,手攥得緊緊的。瞥了地上的小丫頭一眼,鴛鴦立刻會意的叫人把那小丫頭拖了出去。賈母清了清喉嚨說:「玉兒你們就先回院子去做耍吧,我這兒要處理些心思不正的丫頭,就不留你們了。」
「是,外祖母保重身子,莫要被那些人氣到了。」林黛玉垂著頭極恭敬的關心了一句。
賈母一噎,去看林黛玉確實是關切的表情,也不知該說什麼好,只得擺擺手讓她們退下。待幾人出了門,賈母臉色一沉,「你平日素來與襲人交好,竟不知她私下裡是這般的狐媚子?」
鴛鴦哆嗦了一下,原本想給襲人求情的心思立馬擱下了,「奴婢知罪,襲人同奴婢們相處時向來大方沉穩,奴婢實是沒看出來,是奴婢失察。」多少年沒見過老太太發怒了,看來襲人是不會有好下場了!雖難免有些兔死狐悲,但此事在她來看也是襲人不對,自己爬床想要當姨娘總要做好承擔後果的準備。事到如今,她還是同襲人劃清界限才是自保之道。
賈母也只是隨口遷怒一句,以往就連她也是極信任襲人的,可見襲人的表面功夫有多厲害。想到這她心裡更怒,很久沒有人敢如此挑釁她的權威了,襲人敢引著她的寶玉幹這種勾當,簡直是找死!
賈母一手拄著拐一手扶著鴛鴦往門外走,剛走到門口忽然想到什麼,頓住腳步皺眉思索了一會兒,想罷又坐了回去淡淡的吩咐,「去,將此事跟二太太詳細稟告,就說我被氣得頭疼,正歇著,此事全權交由二太太處理。」
鴛鴦眼一轉就明白了賈母的意思,賈寶玉既然那般緊張襲人定是還放在心上的,此時誰出面發作了襲人都要得賈寶玉的埋怨,有二太太在,賈母何必去做這傷祖孫感情的事?她垂下眼斂去情緒恭敬的應了聲是,慢慢退出去親自稟告王夫人去了。
林緋玉她們每日請安都比旁人早些,就為了錯開和賈寶玉碰面,是以這個時辰邢、王二位夫人還沒到賈母院子裡來,也沒聽說賈寶玉鬧出的事。鴛鴦去見王夫人,不待私人情緒的轉述了一遍賈寶玉房裡今早發生的事,又說了老祖宗被氣病,讓王夫人處理此事。
王夫人聽完就摔了杯子,咬牙切齒的罵了兩句,起身就帶著周瑞家的並幾個粗壯婆子往賈寶玉院子裡去。鴛鴦跟在後面心裡感歎薑還是老的辣!王夫人年輕時就像王熙鳳那般,除了嘴不甜,處理家事的手腕都是差不多的,後來被賈母打壓著,這些年已經變了許多,但心思終歸是沒有賈母深,遇到兒女的事一著急就恢復了急性子。
三春晚來了一步,請安時被琥珀擋在外頭說賈母身子不適,今日的請安免了。她們三人帶著丫鬟準備去跟女夫子上課時,撞見了王夫人,忙讓到路邊福身請安,王夫人卻看也沒看她們一眼,急匆匆的帶著人走了。
三春面面相覷,探春更是看著王夫人的背影緊緊皺起了眉,她們敏銳的察覺到出了什麼事,但看賈母和王夫人的反應也不敢隨意打聽,只得心不在焉讓丫頭跟女夫子告假,各自回房裡窩著不要觸到誰的霉頭。
晴雯低著頭跟在迎春身後用餘光瞥了王夫人一眼,她是個機靈的,當日猜到襲人告狀又發現王夫人明裡暗裡敲打她之後,就想法子通過平兒調離了賈寶玉的院子。雖說王熙鳳隨口把她安排到迎春身邊,不是什麼好差事,吃穿用度也降了一大截,但晴雯的日子卻安穩了許多,除了應付迎春的奶嬤嬤就沒旁的勾心鬥角之事了。
她畢竟在賈寶玉院子裡伺候了很久,一看就知道王夫人帶著人是往賈寶玉院子去了,她一路默默的琢磨著會讓王夫人怒氣衝天的事,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她偷換了襲人的藥,指不定是襲人有了身子被發現了呢!哼,整日的裝賢惠人說別人是狐媚子,就讓太太好好看看誰才是真的狐媚子!
王夫人闖進賈寶玉房裡時,襲人正戰戰兢兢的求賈寶玉救命,賈寶玉卻怔怔的坐在床邊,口中來來回回念叨著,「我有孩兒了?怎麼會?有了孩兒可怎麼辦?我怎麼會有孩兒?」
王夫人一見兒子魔怔的樣子登時大怒,「下作小娼婦,好好的爺們,都叫你教壞了。枉我還當你是個好的,叫你幫我照顧寶玉,你就是爬到床上照顧的?來人,拉出去打!」
賈寶玉被她的喊聲給驚醒了,有些迷茫的看著突然出現的母親,直到幾個婆子上來拉扯襲人,他才睜大眼跳起來伸手去護,「做什麼?做什麼?你們這幫老貨還不快放手?太太快叫她們放手啊,襲人有了兒子的骨肉,她們這是要做什麼?」
王夫人快走兩步拉過賈寶玉攬在懷裡,「我的兒,莫被她騙了,什麼骨肉?憑她這個狐媚子怎配生下我的孫兒!這等人萬萬不能再留在你身邊,娘自會給你挑幾個好的。」
「我不要什麼好的,我就要襲人,娘!她們拽襲人去哪裡?您快讓她們放開呀!」賈寶玉掙扎著要往外去,不小心把王夫人推了個趔趄。
「哎呦!」
「太太!」「太太!」
王夫人腳一歪,疼的額上冒出一層冷汗,周瑞家的和鴛鴦在後頭也嚇了一跳,忙伸手扶住她坐下。王夫人心裡更氣,若不是襲人這個賤蹄子,寶玉怎麼會對她這個娘不敬?!
「把襲人拉出去打三十大板,打完就給我賣得遠遠的!還有,把他們家那房子收回來,一家子都遣走,靠著榮國府過活還敢耍心眼子,不把他們抓了送官就是府裡的仁慈了!」
「娘!」賈寶玉回過頭震驚的瞪著王夫人,「你怎麼如此……如此……」惡毒?!
他終歸沒能把那兩個字說出口,但王夫人已經體會到了他的怨氣。冷下臉來斥了句,「娘心疼你才幫你處置了,莫不是你要等你老子回來管你?」
一句話賈寶玉立時蔫了,王夫人滿意的接過茶抿了一口,順了氣之後便讓周瑞家的審問屋裡其餘的丫鬟。丫鬟們看向賈寶玉,見他怔怔的一點主意也沒有,又懼怕王夫人的威勢,忙把襲人平日子在房中的表現和疑點一一說了。王夫人聽說襲人藉著要被贖走威脅賈寶玉,讓賈寶玉答應了三個條件,氣得拂袖將桌子上的杯碟全掃落!
「該死!該死!竟是仗著主子親厚拿捏起主子來了?誰家敢要這樣的奴才?」王夫人撫著胸口,瞇起眼一一掃過在場眾人,喊道,「周瑞家的,去找個人來給她們驗身!我倒要看看這屋子裡是不是只襲人一個下作的!」
賈寶玉坐在一邊聽著外頭襲人的哭喊,沒幾聲襲人就被堵了嘴,再聽不見聲響,他坐立不安,攥著衣擺滿面惶恐,眼裡早已蓄了淚,撲簌簌往下掉,對丫鬟們的招供和王夫人的斥罵充耳不聞。
不說鴛鴦,就說地上跪著的麝月、碧痕等人也感到寒心,襲人是誰?那可是寶二爺身邊第一得意人兒啊!往日裡她們隱約知道襲人跟了寶二爺,拿捏著寶二爺,羨慕嫉妒之餘也是敬著襲人的,早把襲人當做這院裡未來的姨娘了,而如今襲人懷了寶二爺的骨肉,卻被押出去生生打落了胎!三十大板加上落胎,人還能活嗎?
上次金釧兒被趕出賈府,賈寶玉在房裡急得團團轉,聽到金釧兒跳了井呆立當場,痛哭不止,事後又特地跑到井邊去憑弔。當時她們只當賈寶玉有情有義,還嘲笑過金釧兒不自重,想當姨娘想瘋了。如今輪到襲人,賈寶玉依舊是這副著急不知所措的模樣,她們才驚覺出賈寶玉的「冷漠」。好歹伺候了他一場,關鍵時刻靠不住,事後掉幾滴淚又有何用?
碧痕趴伏在地上只覺得渾身打顫,請人來驗身!請人來驗身!她和寶二爺早已有了首尾,看到襲人就彷彿看到了她自己的下場,要不是王夫人還坐在那,她恐怕此時已是暈過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是隨機掉落的加更!麼麼噠!~(^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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