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東只得站在山水畫前面似模似樣的端詳了一番,他這個外行也只能看看門道,眼前的山水畫寥寥幾筆淡墨,就將山間水面的意境勾勒了出來,似乎很像那麼回事。()
如果是以前,他定會認為這字畫不錯,但也可能是他得到了那源自吳筠窺得的一絲器道,又或者見識了臨落城城門之上那蒼勁古韻的三個大字,讓他怎麼看,怎麼覺得畫上的那一行題字尤其彆扭。
「居南山間,常霑坐終日,白日乘風,以求其趣。雖雪月之際,必徘徊凝覽,以發思慮。」張東朗朗的將畫上的丹青題字念了出來,忍不住搖了搖頭有感而發道:「山水和意境倒是不錯,可是這書法完全合不上這意境。」
「哦!?」聽了張東的評論,那老闆不由一愣,難道遇到個懂行的,連忙不動聲色的指著那題字問道:「呦!小兄弟還懂書法!?按理說這上面的魏體題字飄逸韻雅,已有了幾分臨摹王羲之法帖的韻味,也能登得上大雅之堂了。」
張東懂個屁,連他都不知道他的那手爛字從何時變得飄逸起來的,於是訕訕一笑道:「我只是覺得這字看著有些彆扭,感覺,感覺而已。」
張東的大實話,在老闆聽來卻是謙虛了,這字確實是有人臨摹王羲之的法帖寫上去的,一味的生硬模仿,外行人看著會覺得寫的不錯,內行人自然就看著彆扭。
老闆一天接待不下幾百個遊客,大多是問個價格後擺個剪刀手留個影,真正能品評一二的當真是鳳毛麟角。對於書法來說,他雖然稱不上行家裡手,可老闆自然算得上是內行了,不然也不敢在這潘家園班門弄斧。
技癢之下,老闆不由對著張東客氣的一笑,道:「哈哈,沒想到小兄弟還真是內行,這書法雖然講究個來龍去脈,但最難得的卻還就是這感覺!就拿一代書聖王羲之來說,他老人家當年寫字的時候可沒有哪位前輩供他臨摹參考,完全就是憑借自己的感覺寫出來的。小兄弟先等一下……」
老闆頓了頓,隨即神神秘秘的逕自走進了鋪子,一陣翻箱倒櫃之後小心翼翼的取出了一個木盒,再小心翼翼的打開,裡面赫然是一卷已經裝裱好的書法丹青。
老闆看了張東二人一眼,這才將書法丹青緩緩的在玻璃櫃檯上捲開,大手一揮的喜歡道:「小兄弟,你看這幅丹青如何?」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張東乍一看,竟然是陶淵明的《飲酒》,初中時老師天天逼著背,他哪裡會不認得。而且眼前的這幅丹青書法完全和剛才那幅畫上的題字不是一個檔次,字裡行間真的就有那種采菊東籬下的悠然之感。
看剛才老闆取畫時小心翼翼的樣子和眼神之中留露出的喜愛,說明這幅丹青書法絕對不簡單,於是張東微微驚訝的問道:「難道這就是陶淵明的真跡?」
「哈哈,小兄弟真會開玩笑,這要是陶淵明的《飲酒》真跡,我還用得著整天在這裡做生意,恐怕光靠展覽的錢,就夠我錦衣玉食的了。」老闆訕訕一笑,自然把張東的話當成了開玩笑。陶淵明的真跡就算是有,也絕對深藏在豪門府邸,不為外人道也。
張東撇了撇嘴,原來也是個山寨貨,頓時興趣寥寥,卻也品評了一下:「這幅字給我的感覺倒是不錯,看老闆您對其很是珍貴,不知道這幅畫什麼情況?」
張東開口感覺,閉口感覺,老闆暗自搖頭,難道這小子並不是什麼內行,嘴上卻是不忘得意的介紹道:「仇某也算是個資深的古玩蟲,搗鼓古玩字畫也是有些年頭了,唯一能拿的出手的恐怕就算這幅出自華世奎的丹青了。我和二位也算有緣,且這手書的詩詞也正好契合這位姑娘的祝壽之意,如果這位姑娘真有意向,可以交流一二。」
「華世奎……?」張東聽都沒聽過,對於書法家,他只聽說過王羲之顏真卿等名人,而且好像歷代名人的書法都應該挺值錢的。
張東不解,那邊的李芷蕊卻是已經用手機搜索了起來,網絡時代,也間接的給想要騙人的騙子們加高了門檻。
「呀!張東,華世奎的書法可是很有名的,如果我能送給外公一副華世奎的書法,外公肯定會高興的不行。」李芷蕊看著網上的信息,立即微微激動的說道。
她之所以這麼上心,並不是她外公對她有多好,反倒是她外公十分心思,八分放在了親孫子親孫女身上,只有那麼一兩分,能放在她這個外孫女身上。
李芷蕊很小的時候爺爺就去世了,小的時候看著同輩的表弟表妹們被爺爺寵著愛著,酸溜溜的一直想要討到這個外公的歡心,外公是大學的中文教師,向來喜歡這些丹青字畫什麼的,這絕對是一次難得的機會。
想到這裡,李芷蕊愈發的對這幅華世奎的字畫喜愛起來,連忙對著仇姓老闆問道:「老闆,不知道您這幅畫多少錢,您看咱們也都是自己人,我又是給長輩祝壽,您就給個實惠價吧。」
張東汗顏,這剩妞還真不怕被騙,字雖然寫的是那麼回事,但人家說什麼華世奎寫的你就信啊。
老闆理解的點了點頭,首先承諾道:「小姑娘倒是有心,不過姑娘你儘管放心,我仇某也有過幾個在京都城叫得上號的收藏界的朋友,都認可這幅字就是出自華世奎之手,如果出了什麼紕漏,姑娘你可以拿畫到這裡來找我仇某,我仇某原價退貨。」
「老闆你言重了,我還信不過您嗎,就被不知道這價格?」李芷蕊碎碎念的估算了一下自己的存款,幾年下來,差不多也有個十多萬了,她是要找個金龜婿嫁了的,留著錢也沒什麼用。
「這個數!姑娘一看怎麼樣?」仇金霖伸出了一個巴掌應道。他的這幅畫的確是鋪子裡為數不多的幾件真貨之一,要是沒有幾個能拿的出手的真傢伙,他恐怕也混不下這潘家園。
「五萬塊?」李芷蕊微微有些肉疼的驚訝道,不過肉疼歸肉疼,轉而卻是心裡一鬆,就算買了這幅畫,也還沒到傷筋動骨的地步。
「呵呵,姑娘你說笑了,如果五萬塊的話仇某我也不好意思拿出來和兩位顯擺不是,一口價五十萬,如果姑娘有意仇某當即割愛。」聽了李芷蕊的話,仇金霖不由一陣失落,聽對方的報價就知道對方的身份可能並不是太金貴,與其白費功夫倒不如做個一錘子買賣。
「五十萬?」李芷蕊被嚇了一跳,看對方的表情並沒有半分的摻假,她剛才上網的時候也查到了華世奎的字畫似乎很值錢,卻沒想到竟然高的這麼離譜,五十萬……她那點存款似乎剛夠買一句詩的……
「不好意思老闆,這字畫太貴了,我承受不起,那您先忙,我和我朋友去別家看看。」李芷蕊語氣低沉的回道,說著就要往外走,失落掛在臉上,任誰都看得出來。
「那要不姑娘就買剛才的那幅畫,說實話,那幅字畫也很不錯的。」老闆能看得出來李芷蕊確實買不起,也就放棄了賣字的念頭,大買賣做不成,小買賣賺點小錢也好。
聽了老闆的話,李芷蕊臉上掛著的失落不由減少了幾分,也是想起了剛才的那副不錯的字畫,退而求其次,如果買來送給外公好像也不錯,剛要說話,卻是被張東搶先了一步。
「蕊姐,說實話,剛才那幅畫上的字寫的真不怎麼樣,要不這樣,我的字雖然比不上唐伯虎華世奎之類的名家,但怎麼的也比那畫上的題字強多了。我們只需在這裡買點裝裱好的宣紙畫軸,我借老闆的筆墨給你寫首祝壽的詩怎麼樣?」張東提議道。
說實話,張東真懷疑這老闆是不是學過心理學,連落差效應都用出來了,如果換做李芷蕊,恐怕真的就會買了,做買賣做到他這個份上,不賺錢都怪了。
「你來寫?」李芷蕊沒想到這個張東竟然要親自操刀,她確實聽科長說這個張東除了記憶力好,似乎還會寫書法,但他這個年紀頂多是愛好而已,如果她真把張東的書法拿給外公做生日禮物,如果外公看出來並詢問她,她總不能說是她的一個愛好書法的同事寫的吧……
「哈!小兄弟說自己的字比那幅南山乘風山水畫上的題字要強多了!?莫不要自信過了頭,反倒害的人家姑娘在長輩面前丟了面子!」
老闆仇金霖聽了張東的大言不慚的話,忍不住嗤笑著委婉的駁了他一句。
說好聽點這小子是自信,說的難聽一些,這小子簡直不怕風大閃了舌頭。他仇金霖在這潘家園混的可不是一天兩天了,在這潘家園敢拿出來賣的字畫,就算是實打實的紀念品上的丹青書法,也絕對不可能是這個沒有什麼底蘊的黃毛小子能夠比肩的。張東自然看的出那老闆眼中的鄙夷和駁諷,既然他在人前把大話說出了來了,也就要拿出說大話的本錢。「既然老闆不信,那我們不妨打個賭如何?」張東撇了撇嘴,挑釁一般的看向了老闆仇金霖,同時暗自歎了口氣:哎……**絲就不能有點真本事了?這些人怎麼就不信呢,還前仆後繼的,非要吃了虧才知道哥們多低調,多牛b。「打賭?」仇金霖神情明顯一愣,這小子難道還要來真的不成,隨即微微期待的問道:「怎麼個賭法,小兄弟不妨說說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