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恆遠拎著袋子走進了一家店面較大的觀賞魚店,戴著金絲邊框眼鏡的中年老闆見有人進來,忙站起來笑臉相迎。
「小伙子,是送人還是自己玩啊?」這老闆渾身上下透露著一股精明之氣,他一眼就看出來陸恆遠不像是玩魚的人。
陸恆遠沒繞彎子,亮了亮手裡的方便袋,笑道:「老闆,我不是來買魚的。我這裡有幾尾金魚,想麻煩你幫忙看看是什麼品種。」
這老闆臉上的笑容一斂,打眼一瞧,心想一個窮小子能有什麼好魚,打心眼裡便提不起興趣,冷冰冰地道:「拿過來吧。」若不是開門做生意,進門就是客,他根本懶得搭理陸恆遠。
陸恆遠拿著黑色的方便袋走到金魚店老闆身前,很是客氣地道:「麻煩您瞧瞧。」
這四條金魚放在罈子裡已有一周,不僅頭上的「瘤子」長大了數倍,就連身量也長長了不少,最短的一尾也足有十來公分。
魚鰭灰黑,渾身鱗片呈金黃之色,腹部鱗片泛白;口唇兩腮呈鮮紅之色,如落日紅霞;頭頂冠蓋漆黑如墨,表面凹凸不平,似由一顆顆大小不一的圓球簇擁而成,形態如濃雲翻滾。
這老闆賣了大半輩子金魚,見多識廣,打眼一瞧,便知這是金魚中獅頭系列的極品珍種,品名「烏雲蓋日」,別名紅黑獅頭。這麼大的烏雲蓋日,他這輩子也僅見過幾尾,絕不超過一手之數。
扶了扶眼鏡,目光趁機在陸恆遠的臉上掃了幾眼,他生平閱人無數,一眼便看出來陸恆遠絕對是個外行人,頓時起了黑心。這種年份的烏雲蓋日,少說也得養了至少有十個年頭,算是極品中的極品,倒手一轉,便能狠賺一筆。
「這種年份的金魚十分罕見,這小子是從哪弄來的?」金魚店老闆心中暗忖,多半是這小子偷來的。
這麼一想,他倒是給自己找了個黑吃黑的借口,抬起頭來,笑道:「小伙子,你這魚也就是普通的金魚,養了應該有幾年了吧。你進了我的店,咱倆就是有緣,如果你要出手的話,我可以給你開個好價錢。」
原來不是什麼珍品,陸恆遠心頭一涼,問了問價錢。
「看來真是個啥也不懂的傻子。」這老闆心中竊喜,表面上卻神色如常,道:「你我有緣,我給你開個高價,這四尾魚每尾五十,我全都要了。」
「五十!」陸恆遠聽到這個數字,訝然出聲,一周前還是一塊錢一條的小金魚,幾天的功夫就翻了五十倍,這利潤真是大得嚇死人!
這老闆以為陸恆遠對五十一尾的價格不滿,跺了跺腳,裝出一副很為難的樣子,道:「這樣吧,我再多出一百,三百塊包圓,不能再高了。」
「啊?」陸恆遠又是吃了一驚,他並不是傻子,事到如今,他已看出來這老闆急於想買下他的金魚,心想這些金魚可能並不是他所說的那樣普通。
「我考慮考慮。」到了這時,陸恆遠倒是不急著出手了。
整個山陰市估計也找不出這種品相的烏雲蓋日,金魚店老闆急於拿下這幾尾金魚,若是得到了手,他可以高價賣出三尾,留下一尾作為鎮定之寶,必將吸引眾多玩家前來觀賞。到時門庭若市,生意想不火爆都難。
「小伙子,你的心理價位是多少?說出來,萬事好商量。」
金魚店老闆的異常舉動吸引了店內一名熟客的注意,從店裡的另一角走了過來。
這名熟客名叫華靜,是山陰大學生物系的副教授,年僅三十,是全校最年輕的副教授。陸恆遠只覺眼前一亮,被這長髮女人身上散發出來的知性優雅的氣質所吸引。
「康老闆,看到好東西怎麼也不叫我一聲?」華靜走到跟前,朝陸恆遠手上的方便袋裡瞄了一眼,就猜到了康老闆的心思。
康老闆暗道不妙,來者不善,華靜顯然是來攪局的。她是研究金魚的專家,豈能看不出這幾尾金魚的好壞!
為了把這幾尾極品的烏雲蓋日據為己有,康老闆不惜得罪熟客,翻臉下了逐客令,「華老師,咱們這行的規矩你是懂的,還請你改日再來吧。」
華靜咯咯一笑,伸手撥了撥鬢角的亂髮,道:「康老闆,看到喜歡的魚,你我不妨公平競爭,何必要趕我出去?這要是傳出去,對您這店的聲譽可不好。」
煮熟的鴨子飛了,康老闆氣急敗壞,臉色頓時漲成了醬紫色,語氣強硬地道:「這魚是我先看上的,你不要跟我搶!」
「你這話也太霸道了,人家魚主還沒說賣給你呢。」華靜自信滿滿,美目含笑地看著陸恆遠。
康老闆奸佞狡詐,陸恆遠打心眼裡不喜歡這個人,倒是對華靜頗有好感,未免二人爭執不下,歎道:「因為我這幾條魚而傷了二位的和氣,實在愧疚得很。罷了,我這魚不賣了。」語罷,便轉身走了出去。
康老闆追到門外喊了幾聲,見陸恆遠頭也不回,只好垂頭喪氣地走了回來,心裡懊悔得很。他本想大賺一筆,沒想到到頭來竟是一場空,為此還得罪了一個熟客,損失大了!
陸恆往前走了不遠,華靜就追了上來,氣喘吁吁地道:「哎喲,累死我了,你這人走路怎麼跟一陣風似的?」
見她光潔如玉的額頭上沁出晶瑩細密的汗珠,陸恆遠忍不住憐香惜玉起來,嘴上卻道:「我又不知你在追我,怎怪得了我?」
「你敢說你一點責任都沒有?」華靜眨巴著秀目,無比溫柔地看著陸恆遠,話裡的意思雖是質問,不過語氣卻是溫柔蝕骨。
英雄難過美人關,陸恆遠也不例外,聳了聳肩,「要不我請你喝瓶水,就當是賠罪了。」
華靜搖了搖修長的玉指,笑道:「一瓶水就想打發了我?你想得也太簡單了吧。」
「那你要怎樣?」陸恆遠沒有生氣,反而覺得有趣得很。
華靜指了指馬路旁邊的茶室,「進去喝杯茶吧。」
美女主動套近乎,豈有拒絕的道理,陸恆遠心裡清楚得很,華靜這麼看得起他,也是因為他袋子裡的那幾條金魚。
「對美人、品香茗,人生快事!走吧。」語罷,陸恆遠也抬腳往茶室走去。
「這傢伙倒也有趣得很。」華靜心中一笑,緊跟著陸恆遠的腳步進了茶室。
這間茶室古樸典雅,清一色的仿古裝飾,二人一進門,便有穿著潑墨印染的牡丹旗袍的女侍迎了上來。
「有雅室麼?」華靜開口問道。
「二位請跟我來。」女侍含笑做了個請的手勢,引著二人穿廊過巷,來到聽雨軒內。
水榭軒窗,憑風臨湖。聽雨軒四面開闊,位於湖心,四周碧波蕩漾,湖中錦鯉簇擁成群,結隊巡遊。
陸恆遠何時來過此等風雅之所,一坐下來,便四下打量起來。倒是華靜顯得十分自然,點了一壺雀舌。不一會兒,一名女侍端著各式茶具走了進來,動作嫻熟地洗杯泡茶,很快茶香就四溢開來。
「來,喝杯茶吧。」華靜把泡好的一杯茶放在陸恆遠面前,目光卻是投向了他手中的方便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