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長長的出宮路,靜謐無聲,只有兩雙腳步聲輕輕迴響。殢殩獍曉
雲榮軒的話還在耳畔縈繞,姜傲芙卻有些失神。
那簡單的兩個字,喜歡!卻教她這般無解!
微微偏頭看著姜傲芙,雲榮軒清冷的眸子裡映照了無數月華,本是風華萬千,卻為她化了滿池漣漪。微微眨眼,有一抹淡淡的寵溺劃過。
「觀心,給了你很大的壓力?」沒有再糾結於適才的問題,雲榮軒轉移了話題。11zn。
姜傲芙微怔,搖了搖頭,輕聲道:「沒有,她很溫柔,甚至,有點無所不能的感覺。」
無所不能?
雲榮軒輕輕一笑,打趣道:「還說沒壓力?」
姜傲芙也跟著一笑,倔強道:「我若不願,誰能給我壓力?壓力,通常是自己給自己的。」
這樣的話,雲榮軒倒還是頭一次聽,他抿了抿唇瓣,點點頭贊同道:「沒想到,傲芙已經成長如此。」
姜傲芙微微一笑,沉默不語,腦海中卻浮現了觀心溫柔似水的模樣,不覺垂了眸,隱藏的思緒不輕易教人看透。雲榮軒放緩了腳步,抬眸看著天際的彎月,輕聲道:「觀心,是個可憐的女人。」
可憐?
姜傲芙突然想起,觀心之前說過自己是個孤兒!是啊,孤兒都可憐,她姜傲芙不也是個孤兒嗎?
想到這裡,她不覺又想到了義父,初次相見,她在冰天雪地中,是他用懷抱溫暖了她被凍壞的身子。離開之時,卻也是義父狠狠奪去了她的生命!
人,總是這般矛盾。早知今日,當初何苦救她?
雲榮軒沒有發現姜傲芙的走神,微微吸了口氣,輕聲道:「我記得第一次見到觀心的時候,她只有四歲,穿得像個道姑,可是長的很可愛。不愛說話,總是靜靜的跟著大哥,亦步亦趨,像是一條小尾巴。從前,景弟很愛捉弄她,每次觀心被欺負的大哭時,大哥總會站出來保護她。」
「或許,就是在我們都沒有發現的時候,觀心對大哥便有了一種不一樣的依賴吧。」
姜傲芙腳步微微頓了頓,眸裡掠過一絲波瀾,而後輕輕邁著步,繼續前行。
雲榮軒的神情很安然,眉宇間帶著淡淡的笑意,那回憶,應當是極為美好的吧。屬於他,屬於雲逸,屬於雲景,更屬於觀心。
姜傲芙突然有了一種局外人的感覺,就好似,她不該來到這裡,不該闖入他們之間。
雲榮軒沒有發現姜傲芙的變化,聲音微微沉了沉,又道:「從前,聽照顧起居的嬤嬤說,觀心是個奇怪的孩子。她總是抱著一塊龜甲,裡面裝著銅錢,搖晃幾下扔在地上,便會說出一些駭人的話。」
「她的話總是應驗,雖然不外乎是一些小事,譬如那個公公近日有小災,哪個嬤嬤會受罰,可是即便是這樣,時間長了,大家就懼怕她了,再沒有小宮女小太監敢接近她。」
「觀心,更沉默了。」
「那些日子,我總是可以見到她偷偷哭泣的模樣,好幾次想安慰,她卻倔強的扭頭就走,根本不給任何人機會,除了大哥。」
「只要見到大哥,觀心總會用最快的速度擦乾淚,換上明媚的笑容,太子前太子後的跟在他的身後,就這樣,一直到了她十六歲那年。」
「那一年,父皇下旨讓觀心做了一次耗時最長的卜卦。整整十天,觀心一直在望月閣,半步不離。大哥好幾次衝動的想要衝進去,都被我們攔了下來。」
「第十天,觀心出來了。整個人瘦了一大圈,憔悴的不成樣子。一見到大哥,便暈了過去。當大哥抱起他大喊著叫太醫時,我第一次見到大哥流淚。」說著,雲榮軒緩緩呼出一口氣,聲音也多了一抹淡淡的悲涼。
姜傲芙怔住了,鼻頭酸酸的,卻是勉強維持了一抹微笑,輕聲道:「後來呢?」
「後來,太醫來了,觀心並無大礙只是太過疲憊。她睡了整整三天,才清醒過來。而大哥,也整整守了她三天。觀心睜開眼看到大哥時,流淚了。那也是她第一次,當著大哥的面哭。她說的第一句話,我至今記得,只有三個字,嫡長女!」
心頭像是被重錘狠狠打了一下,姜傲芙只覺得心跳驟然一停,然後亂了頻率。
後面的話,即便雲逸不說,姜傲芙也能猜出!皇上下旨讓觀心卜卦的目的,就是要知道五十年後姜家的先知,是否出現。
而那卜卦的結果,便是姜傲芙!原來如此,她總算知道從前雲逸會那般厭惡她,也總算讀懂了觀心之前那不甘的眼神。
原來,她真的是一個局外人,不該出現的人!若是沒有她,太子和觀心
她不敢再想下去,可是那緊蹙的眉頭卻是出賣了她的心情,雲榮軒偏頭看著她,用一種溫柔到極致的聲音道:「如果不是傲芙,觀心或許會是太*子*妃。」
姜傲芙徹底怔住,停下了腳步,轉頭和雲榮軒對視,那嬌小的身影微微顫抖,她想控制自己,想恢復冷靜,可是卻無法壓制心頭那股無法言語的心情。
為什麼,她會突然覺得心痛,會突然覺得自己很多餘?
「因為我是姜家的先知,若是沒有我,觀心也可以預測,所以她才是最應該成為太*子*妃的人,對嗎?」姜傲芙話語悠悠,微微顫抖。
雲榮軒沒有回答,只是忽然笑了笑,伸出溫暖的大手揉了揉姜傲芙的頭髮,溫和道:「這個問題沒有意義,因為,傲芙始終是傲芙,你一直都在。」15252643
姜傲芙愣愣的看著雲榮軒,從他那清澈的眸子裡,她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狼狽,倉皇,還有一抹膽怯!這是她嗎?這還是她嗎?
深吸一口氣,她突然推開了雲榮軒的手,後退了一步。
雲榮軒一愣,尷尬的收回了手,那俊美溫和的面上多了一抹淡淡的愁:「還記得我從前說過的話嗎?若是大哥他執意退婚,我可以」
「很晚了,我該回去了。」姜傲芙忽然打斷了他的話,轉身欲走。
雲榮軒嘴角多了一抹苦澀,輕笑道:「或許,我沒資格說這樣的話。可是,在大哥心中,觀心」
「夠了。」姜傲芙停下腳步,沒有回頭,只冷聲道:「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可以做主。我不在乎他和觀心的從前,這與我無關。我在乎的,是以後。」
對,她要的是以後,因為從前,她無法改變。
她雖然很想說,遲早會退婚,她才不在乎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可是這樣的話,她卻始終說不出口。因為雲逸的身影一直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
他咬牙替她擋刀的模樣,他在山洞中將她緊緊護在懷中的模樣,他倔強的樣子,冷漠的樣子,開心的樣子,甚至是看著她那厭惡的眼神,都早已經像是雕刻一般映在了心底,她忘不掉,忘不掉!
姜傲芙,你這個樣子,真討厭!
她心中暗罵自己無用,腳下卻越來越快,竟像是倉皇而逃。
雲榮軒眼中落寞深深隱藏,追上了她的腳步,也收拾好了自己的思緒。
他並肩在她身旁,溫和一如當初:「對不起,忘了我剛才說的話吧。」
姜傲芙沉默,只低頭朝前走,可是腳步卻也放緩了一些。她這是怎麼了,為什麼要這麼控制不住情緒。
二人陷入了沉默,在這蜿蜒的長路上,只有清冷的月光陪伴著他們。
許久後,已然隱約可以瞧見恢宏的宮門。
「傲芙,有一個問題,我很想知道答案。」雲榮軒停下了腳步,看著遠處,輕聲道。
姜傲芙看了他一眼,淡淡應了一聲。
「你今晚彈唱的那首曲子,是何時學會的?」說完這句話,他的心跳竟然難以抑制的加速,腦海中那零散的記憶再次浮現,斑駁的樹影,明媚的雙眼,還有那熟悉的歌聲。
姜傲芙一怔,而後道:「前兩日,為什麼這麼問?」
前兩日?
雲榮軒面上失望一閃而逝,心中暗暗道,果然不是她!他在奢望什麼,她怎麼會是幼時的那個人!
「可以告訴我,是何人教你這首曲子的嗎?」雲榮軒輕輕攥緊了拳,語氣中帶著一股隱隱的期待。
姜傲芙微微沉思後道:「一個朋友。」
「我可以見他一面嗎?」她話音剛落下,雲榮軒便迫不及待的出聲。
姜傲芙有些訝然的看著他,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他這般失態。
「我先問問他,到時候給你回復。」姜傲芙微微點頭,而後便轉身朝著宮門走去。
她此刻心思還有些混亂,沒有去在意雲榮軒的變化,腦海中總是想著今夜發生的事,觀心的話,雲逸痛苦的模樣,甚至還有那丟了姜家臉面的三個人。
疲憊的抬頭望著天,她在心中不停的問自己,她到底是怎麼了?
現在這樣擔憂,害怕,甚至有一點點酸澀和委屈的感覺,便是喜歡嗎?
她真的,喜歡上了雲逸了嗎?長長月裡還。
這樣子想著他,想著他和觀心,心中百味陳雜,便是喜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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