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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八十九章 往事不堪回首(下) 文 / 雍樨

    荷媽拎著食盒走進市委家屬大院。()門崗見是老太太沒有多盤問就放行了。

    這個大院是零四年建的,院子正面是中規中矩的圓形噴泉,四周種著成排的柏樹和低矮的金桂,整個小區看上去中規中矩而且已經有點舊,但周圍停著的車子大多是「朗」開頭的號牌,都是市委專用車。荷媽繞過中庭,往最後一排走去。安響南的房子在最裡面,一家三口在這裡已經住了七八年,荷媽總是得空兒就來。

    「來人了!來人了!」安響南的房子在一樓,外面有一個小小的入戶花園,養著一隻體格頗大的紅葵花鸚鵡。

    安響南的腿如今已恢復得差不多,正在客廳裡看著晚報,聽見聲響就迎出來:「荷媽,來啦。」

    荷媽把食盒遞給他:「喏,下午才做的,香著呢。嗉」

    「嘿,前兩天我還跟我哥說,好久沒吃到何姐的花糕,饞蟲又犯了。」

    「嗨,他現在血脂是蹭蹭往上漲,干饞著也不能吃。哎,甭拿拖鞋了,我就順道給你拿過來,這也不早了,該回去了。」

    「那哪能呢,好歹進來喝口茶。」安響南攙著她。

    兩人正磨嘰著,一輛車子開過來停住,王婉芬牽著歡歡從車上下來,遠遠地就說:「喲,荷媽來啦。」

    荷媽見歡歡手裡拿著書,便問:「怎麼週末還上課呢?」

    「我去學鋼琴了!喏,這時琴譜。」歡歡攤開手裡的書堆荷媽說著暗。

    「沒禮貌,叫荷奶奶。」王婉芬拍了歡歡的投一下,一邊又對荷媽說:「最近鬧著要學鋼琴,才帶他去報了興趣班。哎,現在他走哪兒我都跟著才放心。誰知道那些瘋子哪天又犯病了。」

    安響南聞言立刻陰了臉。荷媽聽她話裡有話,也不好接口,就說:「行啦,我走啦,那糕你們趁新鮮吃,別放久了啊,吃完我再做。」

    「那我送您出去。」安響南說著就扶著她一起走去門去。

    安響南知道荷媽恐怕有話要說,步子走得極慢,這家屬大院雖在市中心,但鬧中取靜,只聽到他的皮鞋和荷媽的千層底踏在地上的聲響。院子裡前兩天有人家才辦了喜事,樹稍上都掛著小小的紅燈籠。荷媽看著這些一下子想起安響南結婚的情景。那時還不興穿婚紗禮服,他又才從部隊回來,就穿著一身軍裝結婚,胸口別著一朵大紅胸花,王婉芬就穿了一身洋紅的呢子套裙,牽出來的時候一臉嬌羞。王婉芬皮膚白,他在部隊上曬得黝黑,站在一起極滑稽,所有人看著都笑他傻人傻福,只有他始終陰著臉,臉越發黑得像鍋底。

    「你回去上班啦?都順利吧?上次調查組的事沒什麼不好影響吧?」

    「嗯。沒事了,上面也有人關照下來。只說我有些工作細節不嚴謹,黨內口頭批評了一下。其他照舊。」

    「那就好,不過呀,咱們還是要安分,這個位置也坐了這麼多年,眼看著就要退了,別再添什麼岔子。」

    「嗯。」安響南答應著。其實,荷媽也大不了他幾歲,只是多年情誼,加上困難時總有她幫襯,所以安響南對她是少有的恭敬。

    「屹東已經決定分股份給穎穎。」荷媽話鋒一轉。

    「嗯,我知道,哥跟我商量過。」安響南甕聲甕氣地。

    荷媽站定了,側過臉看他:「看起來吧,這是最好的辦法,可我最近眼皮子老跳,還老夢到葆葆,葆葆死時淒涼,我心裡頭都總放不下這事。何況是穎穎,她心裡怨氣不知道多深,那孩子的心性是極要強的,我怕再出亂子啊!」

    安響南垂著眼:「那是安家欠她的,不怨她。」

    「我還是那句話,紙包不住火,你們早晚要面對的,不如早點告訴她。」

    安響南面露難色,頭垂得更低,找不到一絲平時在會議上發號司令威風四面的影子,脊柱一節一節都似軟了,半天說出一句:「您知道的,婉芬她……」

    「哎!冤孽!」荷媽搖著頭重重歎了一聲說:「現在你們有了歡歡,比不得從前了,她應該不會再那麼尋死覓活的。再說,你這樣對大家不公平。你看看,小樵和夏敘這事,明擺著是穎穎拿小樵撒氣呀。小樵招誰惹誰了?這對她不公平。」

    「可是,小樵嫁了穆以辰,說不定還是因禍得福。這夏敘,在我們安家兩個女孩子之間搖擺不定,虧得穎穎還願意嫁他!早知道我……」

    「早知道什麼?你有資格阻止麼?你以什麼身份發表意見?」荷媽聲調高了許多,突然又自己壓低下來:「哎,舊事不想在提,這些年,你也不好過。只是,當時你就答應我的,等一切事情壓下來以後,你就好好找機會去面對,男人,該負起的責任就要負。」

    安響南半晌也沒有吱聲,荷媽搖搖頭說:「別送了,我走了。」

    安響南送走荷媽回到家,進門那紅葵花鸚鵡又叫起來:「回來了!回來了!」噪鴰的聲音在他今天聽來特別煩躁。

    「叫你別把那鸚鵡掛到前院去,它一天話多聲音又大,白白惹人閒話!」安響南進門劈頭就對王婉芬說。

    王婉芬自然知道他說的什麼意思。這鸚鵡是她收下的,安響南順手解決了一個朋友小孩的工作問題,人家就巴巴兒地送了這鸚鵡過來。送來的時候千叮萬囑地,這麼養怎麼教都有門道,她也悄悄打聽了的,這樣一隻純種紅葵花,市價要上五位數。但真懂行的人沒幾個,每回別人見了誇它,她就笑說:「哎呀,一朋友捎來的,說是雜交的外國品種,看著倒稀奇。」

    女人畢竟沒那麼多憂患之心,再說,安家有安屹東這麼一顆搖錢樹,兄弟間過得奢華點,也沒什麼說不過去的。就像每次她拎著名牌包包去打牌,太太們艷羨誇讚,她就總說:「嗨,又是嫂子給的,給多了我都不好意思,妯娌間總要你來我往,但人家出手這份量,咱們領工資的人,哪裡回得起禮呀!」更不要說一隻鸚鵡了,大不了也說是安屹東送的,所以她常把它掛在前院逗弄。每每安響南見了就數落她,她也就斂聲屏氣把鸚鵡提回後院。可偏偏今天她也一肚子邪火,衝口就回:「嫌話多?死了就沒聲了!」

    一句話堵得安響南半天回不過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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