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潛自以為的決絕,其實充其量不過是一點掙扎,當池穎衝上去從背後抱著他的腰說對不起的時候,他的淚就下來了。他去扳她緊緊抓住自己的手指,啞著聲音說:「你還可以去找他。」池穎不顧手指上傳來的劇痛,哪怕手指幾乎要被他扳斷,眼淚磅礡地不住重複:「我只愛過你,我只愛過你……」
「但時間會改變一切。兩年前你就差點愛上他!還有夏敘,你們有那幾年的大學時光,現在每天同床共枕……我與其日夜煎熬等著你徹底離開的那一天,不如立刻就滅絕一切念想。這是任何一個男人不能忍受的。」
「敖潛……我真的不愛他,你知道的,如果當年不是在他筆記本裡的那張照片,我永遠不會接近他。」池穎沒有說謊,當然夏敘也許從來沒想到,他一頭栽進安家兩姐妹之間的漩渦,是由此引起的。
當時夏敘都沒有小樵的聯繫方式。只是有一次在他們初中同校群裡,從別的同學口中聽到了她的近況,還看到了她在英國校園門口的留影。他把那張照片打印了下來,隨手先夾在一本課堂筆記裡。彼時他和池穎同校,雖然不同系,但有些大課還是一起上的。他是專業尖子,考前複習的時候不少人會借他的筆記翻看,筆記本被傳到了後排,池穎也順手翻了翻,但就這麼一翻,她看到了自己所謂妹妹的照片。
她怎麼會認不出安小樵。在她最恨的日子裡,她托敖潛把安家裡裡外外的情況都摸索得清清楚楚,看著小樵在國外名校門口純淨無暇的笑容,她心底的墨色罌粟結出了第一個花苞。
「你信我,敖潛,其實我只剩下你了……」她從未流露的軟弱,讓敖潛的所謂決心再一次泯滅,只有一動不動任由她抱著。包廂裡安靜得似乎都能聽到她手腕上秒針的滴答聲,直到骰桌上水杯裡點著的浮蠟都燃盡了,他終於伸手反抱住她了。
從不夜城出來的時候,已經凌晨,池穎一路開著車窗衝著夜風,手上還有剛才被他扳扭留下的隱痛。眼淚又砸下來,被風吹飛,只留淚痕。
從這裡回去,正好要經過去安家的那條路,那是朗港有名的富人區,方圓十幾平方公里都是房產商圈起來的度假區,大片大片的灌木林裡,偶爾才看到一兩棟漂亮的歐派別墅。遠處還有大片黑暗看不到燈火的地方,想必是高爾夫球場。她一個剎車停在道旁,上身無力地趴在方向盤上,望著那零星燈火。她知道,敖潛也能為他亮起一盞那樣的燈火,但她又覺得這些燈火裡有一盞本就屬於自己,她必須要回來,用以填補自己殘破不堪的過往歲月,補出一個她自認為全新的完整的自己,再學著徹底去愛。
車開進院子就看見房間還亮著燈,進屋果然見夏敘還開著電視看球賽,看到她回來笑了笑,就出去給她熱每晚必喝的牛奶。
這種老式房子的廚房浴室都在院子裡,裡面房間非常大,可是不分套間。搬進來時,他們只是用組櫃把方方矩矩大房間做了個隔斷。外面當客廳,裡面當臥房。
池穎看著裡面那張大床突然有點後悔,當初怎麼不再隔出一間,那樣的話,關上房門就可以不看到他。才面對了敖潛,著實沒有力氣再面對他。倒不是覺得虧欠,而是著實地厭煩。哪怕這段時間夏敘對她無微不至的好,好到她都快心軟,但很快自己就會清醒過來,他的好是為了誰?無非因為愛另一個女人,所以卑微到用這樣的好來換取那個女人的安寧。只這樣一想,對這顆棋子的虧欠感就立刻消失得乾乾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