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沉默了片刻,伸手抬起娉婷的胳膊:「起來吧,抄送佛經的事情我准了,但僅限於每日午後,不得超過一炷香時間。」
說完也沒有再待在皎月閣,帶著下人離開了。二夫人楊氏也趕緊跟上,只不過走前還狠狠剜了娉婷一眼。
鍾離家的大公子鍾離轍並非大夫人莊氏所出,而是二夫人楊氏的兒子,但老爺見莊氏無法生育,便將楊氏的兒子過繼給了她,所以說這大公子也並非嫡子而是庶出。
楊氏為了自己的兒子將來能順利繼承家業也沒有反對,莊氏感激楊氏,老爺也看重楊氏母家的商界地位,所以楊氏在鍾離府跋扈多年。但日子久了,人心總會有隔閡。莊氏多年的忍耐也快被楊氏消磨殆盡,心中的不滿也漸漸表露了出來。
娉婷藉著大夫人這股潛藏的不滿打擊了一下二夫人,也為自己在大夫人面前爭取到一點表現。至於軒兒的事情,大夫人和二夫人都沒有提及,大約是沒有被看到,可以暫時放下心來。
從皎月閣到小佛堂有一段僻靜的花徑,娉婷邊走邊留神著後頭,所幸沒有人再跟著她。無名說老爺每月十五才去靜園送一次東西,所以一進到小佛堂,她就立即開啟機關,穿過甬道去到靜園裡。
書房裡空無一人,娉婷輕輕地踱進臥房,果然看到昨夜未睡好的無名正安靜地睡著。娉婷為他戴上的青玉冠被端正地安置在枕邊,滿頭烏髮披散在枕上,人正沉沉地睡著。
擾人清夢可是不好啊。娉婷想想還是準備收回伸出去的手。不料卻被人牢牢捉住——
床上的人霍地睜開沉淵似的雙眸,視線如同利刃一般掃過來,娉婷的心裡打了個寒戰,忙道:「無名,是我。」
「怎麼還待在那個佛堂裡?」無名看清眼前人,手一鬆,懶懶坐了起來。
娉婷揉揉自己被握痛的手腕,無奈道:「其實我是去而復返。」
無名聽了輕佻劍眉,娉婷便將軒兒得天花的事情說了:「無名我看你眾多,不知有沒有記載天花的藥方?」
「天花確實是凶病,一旦爆發便能殃及數萬人性命。不過,此病也並非無藥可醫。」
娉婷一聽,無名似乎是成竹在胸,高興道:「真的?你果真有藥方?」
無名點點頭,但緊接著的一句話又澆熄了娉婷的希望:「可我為何要拿它來救鍾離家的人?」
娉婷一愣:對啊,無名這麼恨鍾離家,如果鍾離家的人死於天花,他不就可以輕而易舉地將大仇報了。
可是想想剛滿一歲的軒兒,再想想那幾個信任自己的婢女,娉婷還是想說服無名。於是她四下看看,找到那把象牙梳子,然後拿起無名的長髮梳起來,梳頭可以使人心境平和。然後,她才將自己的理由娓娓道來:
「無名,我知道你痛恨鍾離家,但是如果天花爆發了,死的最多死的最快的並非是鍾離家的老爺夫人公子小姐,而是鍾離家的那些下人們。他們與你無冤無仇,不是嗎?何況,我還想利用這次的機會,拉攏幾個心腹,在鍾離家樹立一些威信。今天我已經在大夫人那裡留下了一點兒好印象,要是我可以幫助鍾離家躲過這次災禍,她一定會更信任我的。」
娉婷越得大夫人信任,就越能掌握更多的權力,也就越能爬上她想到達的位置。這樣,無名也就可以越快地得到自由。
無名是個聰明的人,娉婷話說到這裡,他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
「狡辯!」無名冷叱一聲,但也沒有再反對,「取紙筆來。」
娉婷「詭計」得逞,眉眼彎彎露出一排貝齒:「你說便好,我能記得住。」
無名瞥了她一眼,原本是極美的美人,奈何左臉上的刀疤太過可怖。閉目想了想,開始念出藥方。
娉婷邊聽邊點點頭,又向無名複述了一遍,確認無誤後,準備起身離開。
「站住。」無名出聲叫住她。
還有什麼事情嗎?娉婷疑惑地回身看著他,無名掃了眼擱在枕邊的青玉冠:「怎麼,利用完人就要走了嗎?」
娉婷柳眉高高揚起,朱唇無聲地「哦」了一下,走回去將無名梳理好的長髮束好,將那青玉冠簪好。
「請問我可以走了嗎?」
無名倨傲地點點頭,娉婷這才往外走,走出臥房的時候,聽到身後無名淡淡的囑咐聲:「萬事小心。」
娉婷心裡笑了一下,背對著他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