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顏府才回到公主府的夏媽媽聽了下人的傳話,才放下包袱,連冬蓮都來不及安頓,就匆匆往正院趕去。
剛走到院子中間,就聽到屋子裡一陣巨響。
夏媽媽臉色一變,沒幾多想,推了門就進了屋子去。
守在外屋的丫鬟,剛想說話,就被一臉嚴肅表情的夏媽媽揮開。
夏媽媽深吸一口氣,掀開簾子鑽了進去。簾子很快放了下來,守在外面的丫鬟只看到倒在地上的花幾和摔滿了一地的梅瓶。
夏媽媽進了屋,立刻擰起了眉心。從懷裡掏出帕子走上前去:「公主就算是再氣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受罪啊。」
丹陽公主的收心冒血,夏媽媽小心的用帕子包住,才扶著她坐到塌上。又轉身往屋子一角端了一隻銅盆出來,另一隻手上還拿了一隻白色瓷瓶。
夏媽媽挑了新的手巾出來,仔細擦乾丹陽公主手上的血跡,這才打開瓷瓶從裡面倒出了褐色的粉末。
「只是割了一道口子出來,哪裡需要用上這上貢的傷藥。」丹陽公主不以為然地說道,只是嘴上雖然如此說著,到底還是老老實實的伸著手。相伴這麼多年,丹陽公主是最清楚不過夏媽媽的性子了,若是自己不依,怕是耳朵都要被念癢了。
夏媽媽皺著眉頭說道:「公主哪裡還年輕,又不是從前。如今莫說這麼一條口子,就是個繡花針扎出來的口子,也要小心才是。這傷藥,放著不就是讓人用的嘛。公主不用,難道拿出去丟給別人去。」夏媽媽原本就通公主關係熟稔,說話也是隨意慣了。
丹陽公主聞言苦笑道:「我若是知道,當初就該把這些東西都讓忱哥兒送去。」
夏媽媽手上的動作一頓,抬頭緊張地問道:「是忱哥兒出事了?」
丹陽公主神色更加苦澀了:「只怕比這還要糟糕。」
莫非.夏媽媽驚駭地看向丹陽公主。
丹陽公主點頭:「駙馬和瑞兒如今還在宮裡,現在宮裡面戒嚴,若不是逸兒跟著徐氏出來。我又哪裡能知道這個消息。」王瑞是丹陽公主和王堂的兒子,娶妻永安公之孫女徐氏。永安公是幾代元老,一門忠烈,若不是如此怕是也出不來。
「怎麼會呢.?」夏媽媽喃喃說道:「那容家那邊呢?」
「容家……」不說還好,一提起容家,丹陽公主的怒火更盛。
夏媽媽緘口不語,知道定然是容家弄出事情,讓公主氣到了。興許剛才那花幾也是因為容家的緣故。只恨那容天是個寵妾滅妻的,若是能對忱哥兒有一分關心,忱哥兒也不會鋌而走險去了南疆。
半晌,丹陽公主歎氣說道:「以後只當容府不是親戚吧,咱們只認忱哥兒一個。只要.但也要忱哥兒能回來才好。」這麼多年來,丹陽公主一直不滿容府,但是為了容忱,一直按耐住脾氣,只做了遠親往來。過年的時候也是會去送年禮,只是今天傳來的消息,讓丹陽公主實在是對容天這個父親太過失望了。
夏媽媽此時已經包好傷口。
「南疆之事,怕是那幾個人動了手腳。只是忱哥兒是個聰明的人,只希望能安然逃脫才是。若是能平安歸來,這臨陣逃脫之罪,就算是捨了我這面子,也要去求上一求。」南疆戰敗,傳來的消息是太子生死不明,沒有下落。今上震怒,容忱就算是安然回歸,也會被遷怒,安上一個逃兵的罪名。只是若守在南疆,只怕更會危在旦夕,那些人若是真想對付太子,豈能讓大家在南疆尋找太子的身影。
「忱哥兒定然能平安無事的。」夏媽媽低聲安慰道。
丹陽公主聽了只是搖頭。
「我已經讓逸兒帶了我的令牌在京裡附近奔走,若是忱哥兒能討回來便罷。若是不能回來……」那只怕就是陣亡在南疆了。
宮中開始戒嚴,京裡也是幾路人馬暗中盯著。不管是太子還是誰進出都是不易的。夏媽媽想起,難怪自己出顏府出來的時候,一路上馬車附近總有人看著。若不是那馬車上掛了公主府的標誌,怕也是要查上幾次……
帶著嫁妝單子,去汝陽伯府的路上,顏大老爺被來往的官兵叫停馬車盤查了數次,才總算到了汝陽伯府門口。
守在門口的下人聽了話進去稟報。
在顏大老爺的焦急等待中,知道兩盞茶的時間過去,汝陽伯世子何季同才姍姍來遲。何季同見到顏大老爺面色不虞,隨即解釋道:「父親叫了我去書房說話,下人是個笨的,在我的院子裡沒有找到我,等問了人到外書房的時候,卻是耽擱了不少時間。」
顏大老爺一聽臉色一緩。
事出緊急,自己能立馬跑來汝陽伯府瞭解情況,想來汝陽伯也是在同何季同商量事情。如此想著,顏大老爺遞了個眼色過去。
何季同立馬做了個請的手勢,等大老爺越過前去,才跟了上去。
這般作態,自然讓顏大老爺心裡高興。
兩人很快到了外書房。
顏大老爺看了一眼何季同。
何季同道:「父親聽說岳父來了,也說該見一見才是。畢竟也是兩家人了。」
如此一說,顏大老爺這才點頭。
何季同敲了門,房門被從裡面打開。
等顏大老爺先進了去,何季同這才轉身對跟著的下人吩咐道:「爺和兩位老爺有事要談,你們站遠一些,別讓人闖了進來。」
想了想又道:「若是夫人來了,就說是伯爺的意思。」
下人們應是。
何季同這才轉身進屋。
汝陽伯年過四旬,雖比顏大老爺年長,但兩人看起來反而是他更顯得年輕一些。與顏大老爺微微凸出的肚子相比,精瘦的汝陽伯更顯得保養得當。
「父親。」何季同進屋後喊道。
汝陽伯點點頭,朝一旁的顏大老爺說道:「親家請坐,不用如此拘束。」
顏大老爺聽了,不自然地笑了笑。方才甫一進屋,他就被汝陽伯自然而然散發出來的氣勢給震住了。一雙腿忍不住繃直了,身板也是挺得直直的。現在咋一聽汝陽伯這樣講,便是心裡一鬆往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去。
顏打老爺舉起袖子擦了擦不知道何時冒出來的汗水,訕笑著說道:「府裡的老太太捨不得二丫頭,對於二丫頭的婚事非常重視,恨不得事事親歷親為。」
汝陽伯聽了贊同地點頭說道:「這是季同的福氣。」
何季同面色一正似乎是在認同,心裡卻是忍不住想起那個想像中溫柔淺笑的少女。何季同想起那人的妹妹,只是長著清秀,但聽人說了那弟弟似乎是叫顏珺的少年容貌幾乎和那人如出一轍。何季同心裡歎息,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聽到顏大老爺說起嫁妝單子的事情。
「季同。」
何季同上前兩步。
顏大老爺見了並把手中的單子遞了過去。
何季同面色淡淡地,只在低頭的那一剎那,掃了一遍上面所寫的單子,心裡卻想著顏家所謂的精心準備的嫁妝也不過如此。若說之前被定下同那人的婚事,何季同心裡是願意的,但如今換了人,心裡忍不住藏了根刺。
何季同對折單子,放好。
就見汝陽伯笑著說道:「你們實在是太過客氣了。娶妻娶妻,又不是取的嫁妝。對於老太太身邊教養長大的二丫頭,我們也是喜歡的。聽說還跟了丹陽公主身邊的夏媽媽教養了一陣子?」
顏大老爺笑道:「的確如此,那夏媽媽今日也是回去了的。」
汝陽伯朝何季同遞了一個顏色,狀似不在意地問道:「聽說駙馬王堂如今還在宮裡呢,也不知道丹陽公主今天是去宮裡過年還是就在公主府。」
顏大老爺搖頭:「這卻不知道了,只是一早的時候,就聽說公主府派人過來接夏媽媽。我還道一個下人,這般受公主重視呢。」顏大老爺想想又說了一句:「原本應該是用完午膳後才離去的,出來的時候,太太還叨嘮了幾聲。」
聞言,汝陽伯又看了一眼何季同。
何季同點點頭。
汝陽伯這才拉著顏大老爺說了幾句無關緊要的事情,臨到最後才說起了大老爺關心的事情。
「南疆戰敗,太子的情況不明朗。今上震怒,雖說咱們兩府的婚事原本就定了的。只是如今看來卻是不能大辦了。」汝陽伯歉意地說道:「原本都是準備好的,倒是委屈了你們的姑娘了。」
何季同也道:「岳父放心,就算是不能大辦,但世子夫人該有的待遇,二姑娘都會有的。」
顏大老爺原本就擔心婚事不能如期舉行,雖說是不能大辦了,但總歸還是能進行的。不得不說,在大老爺心裡,二姑娘真是不怎麼重要。
知道婚事能照舊,也明白了太子是真的失蹤不明。
心事已了的顏大老爺沒多久就告辭回府。
何季同送了顏大老爺離開,再回到書房的時候,掏出方才折好的單子往一旁的桌子上一丟。
汝陽伯看了一眼,也沒有多理會,只是淡淡地說道:「等一下宮中會來人,到時候我就要進宮去。這府裡的事情你知道怎麼辦。」
何季同正色應是。
如今傳來消息,不少大臣都被召見宮裡了。
看來今上是真急了。
雖然太子的事情,有汝陽伯府的手筆。
只是正確消息還未傳來,就被今上先派人戒嚴,倒是顏大老爺的到來,讓汝陽伯確定事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