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著惱了,推開他氣呼呼地入了房。
他捨不得這好不容易才有的和諧,亦步亦趨地跟了進去,為了怕她多心,忍不住安撫她:「別擔心。」
他想告訴她,不要擔心夢影,那個他從來也沒有正眼瞧過的女人。她只不過是一棵棋子,如果不是想試探她的心事,他根本連她的影子都不想看到。懶
但是直承心事卻是那麼困難,張了張口翅拐了彎:「有些事我要仰仗慶王。」
其實,這個理由有多蒼白,他心裡清楚得很。
果然,她生氣了:「得了吧,上次印章之事都沒有了下文!」
說起印章,他微微心虛,而喜兒更是沉不住氣,竟然打翻了銅盆。為了防止她呆在這裡露出馬腳,他厲聲喝退了喜兒。更想乘機跟她獨處。
誰知道雲濤卻在這節骨眼上趕了回來,破壞了他們之間難得的溫馨氣氛不說;最可恨的是,他竟然沒有擺平宇文澈!
她大病初癒,兩個人的關係還沒來得及打破僵局。在這種時刻,他竟然要離開她最少半個月,心裡像是壓了一塊巨大的石頭,沉甸甸地。
離開的腳步還不曾邁開,相思就已成狂了。擔心她會不按時吃藥,落下病根;擔心他不在身邊,她會跑出去再闖禍端;擔心雲書桐和江子楓跟她走得太近,會把她拐跑……
等他回過神來,她已躍然紙上,望著他凝眉含愁。他伸手輕撫她微鎖的眉頭,忍不住開始揣測——那個藏在她心底,躲在她眉尖,讓她黯然神傷的傢伙,究竟是誰?蟲
匆匆揉皺了畫像,像丟掉一個燙手的山芋。他撇嘴自嘲,什麼時候,他竟然變得這麼多愁善感了?
望著車內異常沉默的她,他幾次想開口邀她同行,話到嘴邊終於嚥回。此去大涼山千里迢迢,她病體初癒,實在不宜長途跋涉。他怎麼能因為自己的私心而不顧她的身體?
好不容易她重新健康起來,他可不希望她再一次病倒——那種猶如身在地獄,比死還可怕的煎熬,他實在是不想再經歷一次。
想不到這次進宮會見到若水。
更讓他想不到的是,若水會變得這麼楚楚可憐。她已不再是當年那個為了榮華富貴,拋棄了他,義無反顧地投入懷玉懷抱的若水。
她就像是一枝嬌美的蘭花,在冰雪中瑟瑟地顫抖,卻不肯放棄她的高貴,驕傲地盛開著,綻放著那抹幽香。
他曾無數次地想像,當他再次見到她時,定會給予她狠狠地嘲笑,無情地奚落。而她會羞愧,會後悔,會痛苦,會流淚,會跪在他的面前懺悔年少時的無知和輕狂,企求他的寬恕和憐惜。
如果真的出現那種場面,他會怎麼做?是冷笑著看著她流淚,殘酷地將她撕裂?是把她狠狠地羞辱一番再殘忍地拋棄,以報復她當年加諸於他身上的恥辱?還是把她曼妙的身體壓在身*下狠狠地蹂躪?或者什麼也不做,無動於衷地走開……?
他一直在不停地幻想,抱著時而仇恨,時而殘酷,時而冷漠,時而憐憫的心情,反反覆覆地折磨著自己。深陷其中,無法自撥。
今天,當她終於如他所願,站在他的身前潸然落淚時,他恍然驚覺,那顆曾經為了她起伏不定,又恨又愛又憐的心,不知何時,已悄然地冷卻。
不論她多悲哀,多淒慘,多憂傷,都已與他無關!絲毫也激不起他半點的波瀾。
他從來也沒想過,再一次單獨面對她時,他會如此地冷靜和平淡!她的遭遇,他同情,他也替她難過,為她不平。但,有什麼辦法?這是她自己的選擇,是她的命!他無法參與,也不想參與。
望著陷入哀傷絕望的她,他的心裡居然有一絲興奮!他終於可以徹底地擺脫她帶給他的夢靨,過上全新的生活。
他想起那個教他心動的女子,用她明媚的笑容,打開了他高壘的心牆,溫暖了他冰冷的心房,填滿了他空虛的心靈。
她明朗活潑,熱情直率,有時天真,有時穩重。她說話喜歡手舞足蹈,她做事總是衝動直接,不計後果;她搗亂了他平靜的生活,攪得他食不知味,睡不安寢。
在這一刻,他突然好慶幸。慶幸當年她沒有選擇他,慶幸被她拋棄,讓他有資格微笑著,毫無愧疚地站到小雪的面前。去爭取她的情,去宣告他的愛!
昨日因,今日果。一切的姻緣都是天注定。
因為有了她,二十年的痛苦似乎驟然消失;因為有了她,陰暗晦澀的心底,終於照進了第一縷陽光。因為有了她,他領悟了什麼才是愛。
他微笑著,堅決地推開了她,轉過身踏著輕快的步子釋然地離開,去追尋屬於他的,再也不容錯過的愛……
她的眼底有依戀,還有薄薄的嗔怒。
他苦笑——他又何嘗願意離開她?可是,復仇大業他計劃了十多年,怎麼可能為了一個女人,讓自己功敗垂成?
此行,誓在必得。
憶起她微紅的眼圈,眷戀的目光,他心情激盪久久無法平靜。靜靜地行功打坐了小半個時辰,終歸還是按捺不住,悄然地從密室裡走了出來,默默地俯瞰著她的睡顏。
柔軟的絲被翻捲著,一半覆住她的嬌軀,一半垂落到地板。她睡得很不安穩,鼻尖紅紅的,輕如蝶翼的睫毛上掛著細碎的淚珠,在暈黃的燈光下,閃著惹人心疼的幽光。
他低低地歎息,心中掠過一陣悸痛,暖暖的澀澀的衝擊著他。伸手撫上她光潔的足踝,卻無關欲*望,彎腰仔細地替她蓋好被子,低頭在她頰邊印上一個輕吻,悄然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