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裡燈火通明,昔日寧靜詳和的氣氛已被凝重嚴肅所替代。
偌大的宮殿中雖擠滿了各色人等,卻連大氣也不敢喘,小心翼翼的,就怕踩到地雷。宮裡鴉雀無聲,陷入一片死寂。
萬壽宮外侍衛層層把守,所有的閒雜人等都被從萬壽宮摒退,非召不得進入,違者立斬於刀下。懶
由於事關重大,太皇太后抱病連夜審問。
她老人家都不顧病痛了,我那一點小小不適,難道還好意思宣之於口?
所以,儘管胃裡早已是翻江倒海,胸口憋悶得快要炸開,腦袋子昏昏沉沉,也只得咬緊了牙關,默默地堅持。
「萌萌,你沒事吧?」懷彥瞥到我蒼白的面容,察覺到我紊亂的呼吸,俯身過來低語。
「不要緊,受了點驚嚇而已。」我極力壓制住噁心欲嘔的感覺,衝他勉強地笑了笑——他現在的情緒已濱臨失控,我若是再火上澆油,真不知他會做出什麼事?
他明明已答應過我,要放下心中的仇恨,被蕭昆這麼一逼,我真怕他會再做傻事。
古語有云:殺敵一萬,自損三千。
何況這還是手足相爭,兄弟相殘。
先不說勝敗如何是個未知數,即便是勝了,傷害了懷玉,難道懷彥還能快樂得起來?
「啟稟太皇太后,奸細方萌,已經擒拿歸案。」蕭昆長衫浴血,滿面赤紅,跪在太皇太后的病床前。蟲
老太太面色蒼白,斜倚在病榻前,一雙鳳目威嚴地從我身上掃過。
君懷玉,蕭若水垂手分立在她的左右。
太后側身坐在床榻旁,握住老太太的手。
「把方萌帶上來。」太后斂容低語,柔和的聲音裡透著一絲冷漠。
懷彥面色鐵青,緊緊地握住我的手,冷冷地環視著眾人,狹長的星眸半瞇著,傲然挺立,散發出一種危險的氣息。
我悠然低歎,輕輕地捏了捏他的手心,抬起頭微微一笑,慢慢卻堅決地鬆開了懷彥的手,走到老太太跟前,關心地望著她:「皇奶奶,你身體好點了嗎?」
「嗯,多謝你記著我這個老太婆了。」老太太輕哼一聲,那雙飽經風霜的鳳眼,緊緊地逼視著我:「方萌,你說實話,你真是雲大人的親生女兒?」
「是。」我苦笑,下意識地垂下眼簾,遮住心虛。沉吟了片刻,咬牙給出了一個答案——事已至此,如果我臨時否認,勢必會牽連更多的人。
「好,很好!」老太太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精明的目光中極快地閃過一絲淡淡的失望:「你可知道,身為官宦之後,知書識禮,卻出賣朝庭利益,那是要罪加一等的?」
「奶奶,我方萌雖然生性頑劣,不拘俗禮,卻也分得清是非公理,掂得出輕重緩急;那種出賣他人,換取自身利益的卑鄙之事,是絕不會做的。」我靜靜地看著她,笑得坦然。
「好,」老太太微微點頭,把目光轉向太后:「雪梅,傳青玉那丫頭上來吧。」
「傳青玉上殿。」早有宮女隨侍在側,立即揚聲宣召。
青玉低垂著頭,慢慢地走了進來,絞著雙手,不敢瞧我,目不斜視地從我身邊匆匆走過,跪在地上,磕了一個響頭:「奴婢青玉,見過太皇太后,太后,皇上,蕭貴妃。」
「禮就免了吧,青玉丫頭,你不用怕,老老實實把你在昭王府聽到的話,看到的事,都說出來吧。」太后溫言代老太太發了話。
「是,奴婢青玉,自昭王妃嫁進王府後,一直貼身侍候著她。」青玉垂著頭,眼眶裡含著淚,怯怯地低語:「王妃性子隨和,沒有架子,卻與傳言中尚書千金的性格大相逕庭,因此奴婢覺得奇怪,所以就多留了個心眼。」
「幾天前,王爺上朝後,王妃突然一改平日辰時才起床的習慣,一大清早溜到王府後山去。因此奴婢心生疑惑,就跟了上去。後來聽到她在跟人說三天後就要離開。那人還囑咐她把身邊的所有的事情都要了結,該留的留,該帶的帶,那口氣似乎是要遠行,而且,一去就不打算回來了。」青玉緩緩地敘述完,靜靜地跪在地上流淚。
「沒了?」老太太靜靜地聽完,不置可否,銳利的目光緊緊地鎖住她,冷冷地道:「你身為王府丫環,不知對主子盡忠,卻為何要勾結外人,出賣主子?」
「是!奴婢自知罪該萬死!」青玉神情木然,臉上淌著兩行清淚,忽然抬頭望著我淒然一笑:「對不起,王妃平日待我情同姐妹,我卻在你的藥中下了毒,還厚顏出賣,實在是無顏以對。只盼下輩子投胎,還能侍候王妃,報答王妃的恩情於萬一。」
說完,她朝我恭恭敬敬地磕了幾個響頭,身子忽地軟倒在地上,嘴角緩緩流出濃濁的黑血,竟是香消玉隕。
「青玉!」我駭然,掩唇低叫,淚水忽然湧上了眼眶——她好傻!寧肯替人背著黑鍋,踏上黃泉路,至死都不為自己辯解一句,默默地維護著她暗中的主子。
「把這賤婢拉下去!」老太太皺眉,冷冷地低叱。
「這妖女定是貪圖榮華,所以設計謀害了公主,巧施李代桃僵之計,遁出境外逍遙法外。不料被昭王追了回來。眼見事跡即將敗露,為逃避罪責,這才打算潛逃!」蕭昆狠狠地瞪著我,怒火中燒:「現在人證物證俱在,請太皇太后明察!」
「啟稟皇上,沐風國太子攜太子妃深夜來訪,現正在神武門外候旨待宣。」
「荒唐!這沐風國的太子是何人所教?竟是如此不知禮數?哪有深夜造訪之理?」太后面色不愉,秀眉輕蹙,冷冷地道:「讓他們回去,請他們明日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