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萌,我真的搞不懂你。」季紫冰抱著臂,冷冷地瞧著我,大大的眼睛裡滿是困惑:「不明白你是真傻還是裝傻?」
咦?她叫我方萌?我搖頭——季雲濤果然是個大嘴巴,一來就洩我的底。
「傻?也許吧。」我淡淡地笑,躺到床上合上眼假寐。懶
雖然不知道她具體指哪件事,可我並不想浪費時間和體力跟她在這種小事上爭辯——這種唯心的事,誰說得清呢?只能見仁見智了。
「說你喜歡師兄吧,可你明明已抓到師兄的心,卻莫名其妙地逃走;說你討厭師兄……不,那不可能!在這個世界上有哪個女人會討厭象師兄這麼有魅力的男人?」紫冰躺到我身邊,絮絮地低語。
我不禁莞爾,為她對懷彥全心的擁護和直白的感情。
我也感歎,年輕真的很好!如果我現在是她這個年齡,或許不會有那麼多的顧忌和猶豫,或許不會那麼害怕自己受傷害,從而過度地保護自己。或許……我跟懷彥也不會走到今天?
二十歲的我,喜歡的是那種陽光燦爛的大男孩,絕不會喜歡他這種小老頭似的男人吧?
「……你有病!不但不嫉妒,還主動把那個雲書雁給找回來!我真是不理解你……」紫冰仍在耳邊碎碎地抱怨。
我先是微笑著聆聽,然後駭笑——發現她早已陷入沉沉的夢鄉,在夢裡仍然不忘討伐我。蟲
我搖了搖頭,伸手替她掖好被子——或許,我真的有病?明明被她念,居然有一種淡淡的幸福感?
接下來的幾天,我每天都跟著醫療隊在外面奔波。看著不同的風景,接觸不同的人,聽著幾乎相同的故事,每天帶著相同的疲倦進入暗沉的夢鄉。
每天晚上的集會,他們的口水差點沒把我淹死。每次我也都唯唯諾諾的低頭認錯。可第二天太陽升起來時,我照樣會想辦法跟出去。
他們怎麼能瞭解我的感受?如果不借助那一大堆忙不完的事情填補時間的空白;如果不聆聽無數個聲音充塞我的耳膜;如果沒有優美的自然風光填滿我的眼睛……我怕,怕會被那種寂寞感逼瘋。
是,我開始瘋狂地思念起懷彥。
我也終於明白,古人為什麼總喜歡用「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來形容情侶之間的別離。
原來,「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的詞,並不是空穴來風和無病呻吟。
每一次行走在路上,我都會下意識地在人群裡尋找那道似曾相識的身影;每一次眾人歡笑,我都會下意識去捕捉那個熟悉的聲浪;每一次疲倦,我都會懷念他溫暖的懷抱和有力的依靠……
我,就像一隻風箏,雖然飛到了高空,遨遊於天際。但是,那條牽制著自由的線,卻始終緊緊地握在他的手中……
他一個人在外面,不知道會不會按時吃飯?有沒有保證充足的睡眠?會不會為了早日結束泰州的公事,而不眠不休,沒日沒夜的工作?會不會因為作風硬朗,豎立太多的敵人,給自己招來暗藏的危險?
泰州那邊,會不會有另一個蓮兒,癡癡地等著他的垂青,默默地守在他的身邊?
然後,我發現自己很可笑——居然連這種路人甲的無名醋,都要吃……
再然後,我發現一向是我的最愛的睡眠,居然失去了它的吸引力。夜晚,變得越來越長,越來越冷,越來越難熬……
「唉!」我第n次悠然長歎,突然好羨慕紫冰能夠無憂無慮地倒頭就睡——也對,這就是年輕的好處。
「唉!」我再一次長歎——是誰,把我的心境變得這麼蒼老?像一個被人拋棄的閨中怨婦?
「怎麼,不喜歡我回來?」熟悉的聲音極突兀地出現在耳邊。
「懷彥!」我大喜,跳起來往外衝,差一點沒把凳子給踢翻。
「萌萌!」懷彥站在路邊斜伸到窗下的的枝椏上,頎長的身子隨著夜風上下起伏;俊顏上掛著淺淺的微笑,靜靜地凝視著我,淡淡地指責:「你瘦了。」
「哪有?快進來啊!」我微微哽咽,雙眸閃著喜悅的光芒,絲毫也不想再隱瞞藏在心底的思念。
懷彥輕輕搖了搖頭,冷靜地拒絕:「我剛從泰州回來,沒有消毒,還是不進去了。本來只想看你一眼就走,可你沒睡。」
「懷彥……」我鼻酸,淚意忽然就湧進了眼眶,站在窗下,可憐兮兮地瞅著他。
「萌萌,你別哭啊!」懷彥顯得微微的錯愕與驚訝。
「可是,人家想你了嘛。」我含著淚嬌嗔。忽然憶起爸爸第一次出國歸來,到學校來看我的情景——姐姐微笑而我大哭了一場。
「我不是回來了嗎?」懷彥輕笑著自責,黑眸裡盛滿了濃濃的憐惜與不捨:「唉,早知道會惹你哭,我就不過來了。」
我不語,只癡癡地看著他,淚落得更急。
誒!還說我瘦了,瞧瞧他成什麼樣子了?即使是藉著這樣深的夜色都不能掩蓋他的憔悴。
眼底濃濃的陰影;下巴上亂生的青髭;皺巴巴的長衫,滿身的風塵……除了那雙漆黑的眼睛亮得像天上的繁星,他簡直落魄到了極點!
為什麼?久別的情侶,偏偏要隔窗相望?
那短短的觸手可及的距離,忽然變得像銀河那樣寬廣……
「唉,我不是挺好的嘛?」懷彥無措地輕歎,壓低了聲音安撫我的情緒:「噓!別哭了,把人都吵醒了!」
久久等不到我的回答,他急了,想了想,從懷裡抽出那枝碧玉蕭:「要不,我吹蕭給你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