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還是不肯走,心臟咚咚狂跳——難怪人常說,醜媳婦怕見公婆,天哪!我現在好緊張,快要不能呼吸了!
「咦?你也有害羞的時候?」懷彥哈哈笑,把酒罈交到右手,騰出左手挽住我的腰:「別可是了,再磨蹭下去,天可就全黑了!」懶
夕陽斜墜,歸鴉唱晚。暮色中,一座孤墳,矗立在及膝的荒草之中。冷風吹過,樹梢嘩嘩作響,倍增了淒涼與憂傷。
君懷彥俯身,將杯子一字排開,拍開酒罈的泥封,一一注滿香氣四溢的美酒。彎腰,神色溫柔地輕撫著墳上的雜草,微笑著低語:「娘,你瞧我帶誰來了?」
我滿懷感動,眼中忽然蓄滿了淚,伸手取了一杯酒,仔細地緩緩地灑在墳地上:「伯母……」
「還叫伯母?」他斜睇著我,劍眉微微蹙起,十分不滿地打斷了我。
呃,要我叫娘,我還真的叫不出口。
「媽,你好,我是方萌,很抱歉,沒能早些來看你。」我微微歎氣——好吧,今天你最大,我不跟你爭,折衷處理算了。
「媽?」他惑然地挑眉。
「就是你們喊的娘了!笨蛋!」我瞪他一眼——臭小子,得了便宜還賣乖?
「好吧,」他扯開嘴角,眉眼含笑,卻故做不滿地低歎:「娘,其實她有點笨,不太會說話,你要多體諒些。好在你兒子我聰明,總算可以不必擔心你孫子會太蠢……」蟲
「懷彥!」我伸手捶他——哪有人這樣?說得我好像很挫。
「看,她不但笨,還很凶。你兒子我以後慘了,天天被她打……」君懷彥撇嘴,裝委屈,眼角卻閃著頑皮的光芒。
吼!敗給他!
可是,聽著他像個孩子似的在母親墳前撒嬌,絮絮地說著些生活中的瑣事,自然地流露出孺慕之情……
以一個嶄新的面目出現在我眼前的君懷彥,完全巔覆了他以前給我的冷漠刻板,不近人情的印象——原來他也可以有這樣溫情脈脈的時候,原來在他的心裡也有最柔軟的地方,原來他也並不是永遠剛強,屹立不倒的硬漢!
可這個真情流露的男人,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有男人的魅力,更能打動我的心扉。
暮靄沉沉,夜色四合,月亮爬上了山坡,天上繁星漸次閃爍。山間的三月,夜晚的風仍帶著幾分料峭的寒意。
懷彥撥除了及膝深的荒草,用破天劍修整了墳墓。我把在山間採集的各種野花編了一個花環,恭恭敬敬地放置在了墳前。靜立了許久,這才相攜踏著月色下到湖畔的小木屋。
灶膛間的山雞已經煨得爛熟,剝除泥衣,去掉包裹在外的綠葉,露出金燦燦,黃澄澄,香噴噴,油光放亮的雞肉,引得人食指大動,垂涎欲滴。
「萬歲,雞腿是我的,誰都不許跟我搶!」我歡呼著撲過去,大聲宣佈著我的所有權,撕下一條塞到嘴裡,吃得滿嘴流油。
哇!真是人間美味啊!肉烤得剛剛好,入口即化,色澤誘人,香味濃郁,鮮美異常。
懷彥微笑著,取了兩隻杯子,提了鐵罐,彎著腰往杯中注入沸水,煙霧蒸騰之際,剎那間清香四溢。
「雞太油膩,喝口茶潤潤嗓子。」他神態悠閒,動作優雅迷人,輕輕地把杯子推到我面前,淡淡地道:「嘗嘗看,是你最喜歡的玉峰雲露。」
「你不餓?」我咬著雞肉,鼓著腮幫著驚訝地看著他。
「慢點,也沒人跟你搶。」他左手橫過桌面,伸指溫柔地擦過我的唇角,斜覷著我,慵懶地微笑:「瞧你,沾到臉上了。」
要死了!他低沉的嗓音,慵懶的視線,真該死的迷人!
荒山野嶺,孤男寡女,月白風清,他會不會,會不會……?
「嘎?哦!」我漲紅了臉,偏頭躲過他的撫觸,伸掌胡亂地抹了一把臉,傻傻地望著他笑——打住,快打住!瞎想些什麼呢?
他沒有說話,替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地低首輕嗅著酒香,緩緩地,不急不慢地啜著。他黝黑的眸子亮得像天上的星星,一直瞅著我微笑,像是溫柔地愛撫。
當他薄薄的唇優雅地啜飲著澄黃的液體,我怦然心動,幾乎嫉妒起那些冰涼的液體,想像著它們鑽入他的嘴唇,滑入他溫暖的身體……我的心律開始失常,忽快忽慢,忽強忽弱,撲通、撲通,跳得教我心慌……
**!他這哪裡是在喝酒?分明是在挑、逗!
「我吃飽了!」慌慌張張地跳起來,動作太大,袖子拂過桌面,茶杯被我帶翻,茶水迅速在桌面漫延,杯子向地上墜去。
「你慌什麼?」懷彥仰頭哈哈笑,輕輕招手,倏地一聲,杯子拐了一個彎,穩穩地被他抄在了手上。
我頭也不回,幾乎是落荒而逃地衝出了小木屋——天!再跟他獨處下去,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要是忍不住把他撲倒了……哦,丟人!
月色如銀,平坦如鏡的湖面上青煙裊裊,霧氣蒸騰,泛著點點銀光,岸邊的楊柳輕舞著纖細的枝條。在朦朧的月光下,赤霞湖像一個蒙著輕紗的少女,神秘中透著嫵媚。
我心神不定,在赤霞湖畔徘徊又徘徊,滿腦子的腐朽思想……
「萌萌!」君懷彥冷不防從身後冒了出來,在耳邊大叫一聲。
我心慌,驚叫著後退一步,撲通一聲掉入了湖中,惱怒地低吼:「你是鬼啊?走路都不帶聲音的嗎?人嚇人會嚇死人的!」
「你在想什麼?」他居高臨下瞧著我,眼神好無辜:「我叫了你好幾聲,是你自己神遊太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