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7、情聖
「你阿瑪中的毒,和寶兒中的毒一樣。()」
「嗯。」
「明兒咱們去我娘家一趟吧。」
「好。」
「普兒的媳婦兒還不錯,心性不壞,不失成算又有幾分心機,更難得這心機用得地方都用得好,比我強多了。」
「呵。」
「只是,普兒、容容各自成婚也快一年了,怎麼還都沒孩子?他們可都十九了!普兒也就罷了,咱們也不急,可容容呢?瓜爾佳家的沒有催她嗎?」
「去年才成的親,急什麼?」
「是因為我,才等到去年的吧?」
雅爾哈齊的摟著妻子的手緊了緊:「你不是說孩子們成婚晚一些更好嗎?怎麼聽你現在這話裡的意思還有些不樂意了?」
睜開眼,抬手摸摸丈夫的臉,「是呀,晚婚晚育才能優生優育。不過,這個我知道,可瓜爾佳家的不知道呀,別人家也不知道不是。」
雅爾哈齊安撫地拍拍妻子滑嫩的背,「皇室的女子,二十歲成婚的都有,咱家女兒十八歲成婚也不扎眼。再說,常青那小子腦子雖不太好使,不過,人卻忠厚,你三哥說他是個知恩圖報的,放心吧,不會委屈咱女兒的。」
玉兒歎氣:「就怕他以後變呀,這天下的男人,真不變的……」看一眼丈夫,想了想自家三哥:「好吧,你和三哥都是好男人。想來,被三哥看中的常青也應該是個好的吧。」
雅爾哈齊親了親妻子紅潤的小嘴兒,又用鬍子紮了扎,聽著妻子抗議地咿唔出聲才心情愉悅地又躺好。
「普兒的媳婦兒也是你娘家幫著找的,找了七八個,就這個普兒中意。那拉氏的額娘早逝,她阿瑪續娶的繼母是個精明的,可就算如此,也沒佔著她的便宜,不過,普兒看中她的卻不是這個,而是她看顧同胞妹妹的細心與照顧病弱在床的祖母的孝心。十年前,那拉氏不過六歲,就能把四歲的妹妹護著,沒讓繼母欺負了去,這心智,比咱家的孩子可弱不了多少。」
「普兒對他的妻子還滿意?可是我醒那天他也沒等著妻子一起,而是自己先跑來見我了。」
雅爾哈齊笑道:「兒子沒有娶了媳婦兒忘了娘,你還不滿意?」
玉兒把臉埋在丈夫懷裡偷笑,好吧,她承認,在兒子心裡,把她這個額娘看得更重的事兒讓她非常高興。
「我是很高興兒子孝順啦,不過,兒子夫妻感情和諧更好吧。畢竟,要陪著普兒一輩子的還是他的妻子。」
「放心吧,咱家的大兒子,打小什麼事兒不是辦得妥妥的,一個女人,還能壓不服?」
玉兒翻了個白眼兒,不想理這個本土沙文豬。
精神養得差不多了,看了看時間,玉兒起身準備穿衣裳做晚飯,只是,看著皺巴巴的裙子,她的臉一紅,沖得意笑著的丈夫翻了個白眼兒,打櫃裡拿出一件簇新的落花流水彩綺綾裙穿上,在丈夫面前走了幾個來回:「光鮮靚麗吧?」
雅爾哈齊目不轉睛看著妻子:「嗯,光彩照人,好看。」
玉兒心裡想歎氣,穿著這般貴重的衣裳下廚,著實奢侈,不過,既決定了要穿各樣衣飾給丈夫看,又要天天下廚給他做飯,也就只能這樣了,阿彌陀佛,糟蹋了就糟蹋了吧,總得先把丈夫的心病治好才成的。
服侍著雅爾哈齊穿了青綺綾的長袍,看著同樣光鮮的丈夫,玉兒調皮道:「有福同享,咱穿同樣質地的情侶裝。」
雅爾哈齊含笑伴著妻子走到廚房門口,坐在廚房門外昨日著人擺放好的椅上,拿起一塊兒木料,看著廚房裡忙碌的妻子發了一會兒呆,之後,拿起木料雕了一刀,看幾眼妻子,又雕一刀,等到玉兒一個時辰後打廚房裡出來時,便看到一個栩栩如生的自己站在丈夫手裡。她昨兒已驚奇過一回了,不過,此時再看,仍然忍不住讚道:「你有這手藝,我再不用愁的。」
雅爾哈齊輕哂:「放心,你夫君我不會淪落到靠賣木雕為生的地步的,憑爺的本事,還能養不活你這樣從不挑揀的?」
玉兒接過丈夫手裡的木雕,看一眼木雕的臉,「昨兒兒女們說你情人眼裡出西施,你怎麼還雕成這樣?」
雅爾哈齊伸個懶腰:「媳婦兒,你什麼時候把真面目給那幫不孝子看看,看他們還敢不信老子的話。」
玉兒挑眉:「真的給他們看?」
雅爾哈齊看看木雕又看看妻子,猶疑道:「要不,就算了?我怕看過不掩神采的你後,剩下的四個小子找媳婦兒不好找。」
玉兒笑道:「那就別說什麼這木雕美人兒還不足我的百分之一這樣的話,便是讓兒子們認定你過度美化我也無妨不是。」
雅爾哈齊想了想,有些不甘道:「等他們都成親了,你再給他們看。到時,看他們還敢取笑我這個阿瑪。」
看一眼木雕,再看一眼妻子,雅爾哈齊歎道:「活色生香,靈氣逼人,哪是這塊木頭能表現出萬一的,你還誇我雕得好,是安慰我還是寒磣我?」
玉兒抿嘴一笑,把木雕美人收入空間:「你每天雕一個,我都收起來,將來咱們老了,就拿出來看。」
雅爾哈齊點頭:「好,收起來。便是雕得不好,也是為夫的心意不是。」
夫妻二人相視一笑,攜手去了前廳,沒等多久,兒子們便都回來了,
弘普的妻子那拉氏有些不安地陪侍在側,今兒婆婆又下廚了,卻不讓她幫忙,說她管著家,事兒多,就不給她再添別的事兒了,昨天她跟丈夫說了婆婆的意思,丈夫聽後沉默了好一會兒,方說不用放在心上,可是,這做兒媳婦的吃著婆婆做的飯,這怎麼吃得安生?別人家都是媳婦兒給公婆做飯的呀!
弘普領著弟弟們給阿瑪額娘請完安,弘吉弘寶還未出聲,弘英已嚷上了:「額娘,餓了。」
玉兒搖頭,「行了,中午也沒見你少吃,這一回家就鬧吃的,普兒媳婦,讓廚房的把晚膳都呈上來吧。」
「是。」端莊秀麗的那拉氏也不使喚人,自己親自去廚房領著人上菜,婆婆忙了好一陣兒做好飯,她跑這幾步路總是該的。
等著那拉氏替他們夫妻布上幾筷菜,玉兒笑道:「你不用服侍我們了,去看著普兒吧。」
那拉氏知道婆婆要親自服侍公公,便退到了丈夫身旁,服侍丈夫和幾個小叔用飯。
弘普坐得穩穩地,由著妻子站在一旁替自己與弟弟們布菜,額娘昨天跟他說讓那拉氏一起用飯,只是,他卻並不贊同,並不是每個女人都會如額娘那般心靈始終純淨的,得隴望蜀,那是人的本性,他不能讓那拉氏形成錯誤的觀念,認為享用額娘做的飯是理所當然的。若不是額娘堅持,他們兄弟也確實捨不得,他甚至覺得額娘只要做阿瑪一個人的飯就好的。
那拉氏是他的妻子沒錯,只是,她也是額娘的兒媳婦,額娘辛辛苦苦生養他們兄弟,就該享兒孫福,他沒打算納妾,但,如果那拉氏連這樣寬厚的阿瑪額娘也服侍不好,他便只能再納懂事的女人回來了。
看看丈夫沒什麼表情的臉,那拉氏咬了咬牙,明天,明天一定要跟婆婆一起下廚,當年,婆婆又要管家又要服侍公公,又要教養兒女,還要奶著兩個小叔,這麼多的事兒都做好了,沒道理自己只管完家連下廚也做不了的。婆婆說以後公公的衣裳都由她親自做,又說會替丈夫小叔們每季各做兩套衣裳,還要天天下廚做三頓飯……那拉氏打婚後,第一次感覺到沉重的壓力,有這樣的婆婆,做兒媳婦的怎麼做,才能不讓其專美於前?
那拉氏第一次覺得祖母的話不對,苛刻的婆婆其實沒那麼難對付,像自己這樣什麼事兒都會做又事事都做得好的婆婆才最難討好,偏她還說不出一點埋怨來,因為婆婆脾氣性情都很和善,待她又慈愛,一點不挑剔,可她就是覺得心裡發苦,因為婆婆並不需要她,可她日日都記得指婚前丈夫說的話,他娶的妻子一定要孝順,首要一條便是要服侍得他額娘滿意。可現在,婆婆什麼也不讓她做,她怎麼讓婆婆滿意?
玉兒是不知道那拉氏的心思的,她婚前服侍祖父母父母,關照哥哥嫂子侄兒侄女,婚後服侍公婆丈夫,出莊親王府後則只需服侍丈夫養育兒女,她還真沒有讓人替她把所有事兒都接過手去的意識;再說,自家男人是什麼德性,她還能不知道,把他的事兒交給別人,他指不定怎麼折騰呢。這十年因為自己昏睡不醒,他只能使喚太監丫頭湊合,委屈著過了;可等自己醒了,他立馬把服侍的綠櫻和綠柳攆走了,還說若自己要奴才,就再找兩個機靈的就成,反正鑲紅旗下的包衣下人要多少有多少,不知道多少人求著盼著想要來郡王府當差呢。
因為她所有的嫁妝都是女兒管著,女兒成婚後則都交給了大兒子,她現在也不需要操心,倒覺輕省了許多,有著兩個十五六歲的綠菊綠鬃幫她管著衣物首飾也就成了,哪還需再找人。只是,想著高嬤嬤林嬤嬤也上了年紀了,該讓她們享享福了,玉兒便想著把陪嫁過來都已嫁了的第一代四綠提上來頂上高嬤嬤林嬤嬤的缺。不過,先不急,她剛醒幾天,再觀察觀察再說,畢竟十年過去了,不知道她們心性是否一如當初。
第二日,雅爾哈齊領著媳婦回了伊拉哩家,兒女們也都一個不落地陪著,十年來,忠勇郡王府首次闔府去岳家探親。
伊拉哩家的人除了老太爺老夫人全員出動,在府外迎接郡王車駕。
雅爾哈齊聽著一家子老小喊著「給郡王爺郡王福晉請安」的話,趕緊趨身扶住阿山,玉兒則扶住了瓜爾佳氏。
雅爾哈齊看著固執著要行禮的老丈人,心裡頗為無奈,他要敢受了老丈人的禮,他媳婦兒晚上就敢把他踢到炕下去。
古稀之年的阿山被雅爾哈齊扶住,那禮愣是沒拜下去,沒暗算到這個搶了他女兒的臭小子,阿山心裡不免有些不甘,哼了一聲,挺直了腰。這小子,這些年做得還不錯,今兒就饒了他吧,這十年時間也算讓他這個做阿瑪的再說不出不好來的。必竟,這世上,他還從沒聽說過有為妻子守身十年不碰別的女人的男人呢,不說別人,便是他阿山自己自認也是絕對做不到女婿這個地步的,若非這消息是自家大外孫親口說的,再怎麼他都不信的。
老太爺老夫人都是九十多的人了,按說,本應老眼昏花的了,不過,阿爾濟老倆口的模樣,和尋常六十左右的老人差不多,興許,精神還更矍鑠些。當初,玉兒給祖父母服下的延壽丸延的可不只是幾十年壽命,這延壽丸最大的功用,便是延緩了人體的衰老,因此,九十多歲的老太爺老夫人,臉色依舊紅潤,神智仍然清明。
抱著睡了十年才醒過來的孫女兒,老太太嚎了幾嗓子,不過,玉兒見著,老太太倒並未見很悲傷。
「老太婆早知道,我家玉兒指定能逢凶化吉的,看吧,這不就好了。」老太太在孫女兒身上這摸摸那摸摸,完了,又指著一邊的雅爾哈齊道:「還有些穩不住,到處找和尚道士來給你看,豈不知,這和尚得跟我孫女兒求經文,道士還跟我孫女兒求丹藥呢。」老太太看著有點兒瞧不上孫女婿的鎮定功夫。
老太爺老夫人□十歲的人了,最忌諱大悲大喜,憂急驚嚇,這次,居然沒為自己急得傷了身子,玉兒一時喜壞了,好在兩老看得開呀,玉兒慶幸著,越想越高興,鑽到老太太懷裡滾了幾個來回。
「還是太太瑪法歷的事兒多,鎮得住,看事兒也清明,知道玉兒指定沒事兒。」
雅爾哈齊看著妻子在祖母懷裡撒嬌,唇角露出一絲寵溺的笑意,被伊拉哩一家子都看在了眼裡,再想想這十年的事兒,又都忍不住歎,對妻子這般情深的丈夫,全大清,興許再找不出第二個了。要知道,雅爾哈齊年富力強還深居高位,手握大權又頗得帝寵,可這些年,他既沒納側,也沒納妾,便是皇帝與莊親王多番要指人,也都被他推了,只說曾經滄海,再難對別的女子動心,皇帝與莊親王都無法,最後只能由著他。對妻子這樣百般體恤千般寵愛,如何不讓他們這些娘家人歎服,當年,玉兒沒嫁錯人。
只是,想著家裡第四代甚至第五代的女兒們都揚言要找姑父、姑祖父一樣的夫婿時,長輩們又都頭痛了,這可讓他們去哪兒找啊!
其實,何止伊拉哩家頭痛,京裡有女兒的人家,誰不頭痛,只是,像雅爾哈齊這樣守著一個「活死人」一般的妻子還甘之如飴能十年如一日等待的男人,全天下,又有幾個?
雅爾哈齊在八旗子弟的心裡,是戰神般的人物,可謂打遍京中無敵手,不過,在那些八旗女子的心裡,他卻是情聖的化身。身為王爺,不納側,不納妾,守著嫡妻恩恩愛愛渡日,便是嫡妻病倒昏迷,他也守在病重的妻子床畔,不離不棄。這,是什麼?這種行為,是什麼?
柳下惠算什麼,柳下惠家裡沒有小妾嗎?可人家忠勇郡王不僅坐懷不亂,連小妾也不納的;有才,有貌,有錢,有權,可人家就是心智堅定,鶼鰈情深,死守著自己三十多歲的糟糠之妻,再也看不上別人。八爺算什麼,八爺脾性是好,可八爺更多的是受制於妻,與忠勇郡王這樣完全發自內心的真情可不一樣,再說,八爺府裡的女人也沒見少不是。找夫君,不找忠勇郡王這樣的,找什麼樣的?
聽著額娘敘著京裡閨中女子的擇偶新標準,玉兒捂嘴笑,「額娘,別人要說什麼,要想什麼,由著她們去唄,我還能阻著攔著?我昏睡這十年我們爺就沒搭理過別的女人,我如今既已好了,我們爺就更沒功夫理了,你放心吧。」
瓜爾佳氏看看女兒,又看看坐在不遠處不時拿眼瞅女兒的女婿,歎口氣,好吧,她就是白操心,只是,女兒這樣的幸福,招嫉呀!若不是玉兒是自己的女兒,瓜爾佳氏知道,便是自己,也定是忍不住要嫉妒的。
又想了想,瓜爾佳氏放心了,三個兒子都是中用的,女婿自己也是有主意的,便連幾個外孫外孫女,也個個不凡,加上還有皇上寵著女兒,有這麼多人護著,這天下,能真正傷到女兒的,還真沒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