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是百般抱怨,該出門兒時,還是得出門兒,到了日子,一大早,收拾妥當後,玉兒帶著女兒和兩個十個月大的兒子,領了一大群嬤嬤丫頭,乘車到了十阿哥的府第.
十阿哥嫡室阿霸垓博爾濟吉特氏上年五月先於玉兒幾日誕下十阿哥的嫡子弘暄,償了十阿哥多年心願,這一年,十阿哥倒把她看得份外重了些。今日又是她生辰,自是裝扮得格外鮮妍,一襲瑤紅色攢心海棠吉服深淺重迭著,把阿霸垓博爾濟吉特氏襯得如熱烈綻放的紅茶花,燦爛而明媚。
拉著玉兒的手,阿霸垓博爾濟吉特氏上下打量,笑道:「堂嫂不論穿什麼,總這麼好看,不論站在哪兒,第一眼,看見的,總是你。」
玉兒笑謔:「是得第一眼看到我,誰讓我不長心眼兒,只傻長個子呢。」
幾個早到的宗室家的夫人聽著玉兒的自我調侃,都笑出了聲。
阿霸垓博爾濟吉特氏嫁進京幾年,素日因為十阿哥與玉兒一家親近,她倒也常與玉兒來往,與玉兒一點兒不生分。
玉兒身畔的惠容對著阿霸垓博爾濟吉特氏蹲身行禮:「容容賀十堂嬸兒生辰,為十堂嬸兒做了些小玩意兒,十堂嬸兒請笑納。」說著,自身邊服侍的下人手裡捧過一個小盒子遞給阿霸垓博爾濟吉特氏。
阿霸垓博爾濟吉特氏一手接過去,一手牽著惠容,回頭對玉兒笑道:「我現在知道你為什麼不長心眼兒了,都是你太能生,那心眼兒都留給了兒女,自己不剩下了。看看我們容容,多貼心的孩子呀。」說話間把禮盒遞到下人手裡,下人自去妥當收好,這種晚輩親手做的又與尋常的金銀玉石不同,自是直接放回主屋的。阿霸垓博爾濟吉特氏知道惠容年紀雖小,卻繡技不俗,宮裡太后也是誇過的,平日又並不輕易把自己做的東西送人,今兒她的生辰卻得了惠容的賀禮,自是格外高興,笑道:「容容這身兒鵝黃錦緞紅綢裡滾毛邊長披風是自已繡的還是你母親給你親做的?穿在我們容容身上真是好看,是那個怎麼說的,富貴,啊,想起來了,富麗繁華,看著我們容容這通身氣派,誰見了不愛,只恨我去年怎麼沒生個女兒。」
「難為你這草原上的鳳凰然也學了漢話來誇讚人,還用得這般合適。」
阿霸垓博爾濟吉特氏抬頭一看,笑道:「這些個奴才該打,嫂嫂們來了,也不來通稟,倒讓我沒出門兒迎,怠慢了嫂嫂們。」
玉兒轉頭,卻見八阿哥夫人與四阿哥福晉聯袂而來,想著她們兩家挨著,一起來才是正常。
郭絡羅氏淡淡與玉兒打個招呼,玉兒也淡然回禮,大家雖然素來不睦,不過,見面的禮節卻也不會錯了,畢竟,都是貝勒夫人,是有身份的人,再如何,起碼的禮儀還是要顧的。
烏喇那拉氏含笑與玉兒互行撫鬃禮,回頭對阿霸垓博爾濟吉特氏道:「知道你忙,我們就直接進來了,自家妯娌,何須見外。」
阿霸垓博爾濟吉特氏著人領了惠容去孩子們呆的小廳,轉身引著幾人入座,一邊笑道:「嫂嫂們愛護弟媳,弟媳多謝了,不過,四嫂子素來溫厚,今日卻一來就取笑弟媳,一會兒得多喝兩盞,若不然,弟媳可不答應.
烏喇那拉氏笑道:「嫂子可沒有取笑你,嫂子這是誇你呢,你這嫁給十弟沒幾年,又要管家,又要學漢話,還學得這般好,可不容易。」
阿霸垓博爾濟吉特氏高興地笑道:「我們爺卻總嫌我說得不好。」
烏喇那拉氏取笑道:「原來是十弟不曾誇你呢!」
眾女眷皆笑,阿霸垓博爾濟吉特氏到底是草原上來的,雖在京裡幾年,卻仍有草原女子的直率。
「剛來京時,我的漢話說得不好,他讓我學,現在我覺著說得很好了,可他就沒誇過我。」
郭絡羅氏坐在烏喇那拉氏下首,聽了這話,取笑道:「這樣夫妻間的事兒,你也真敢拿來說,羞不羞?」
阿霸垓博爾濟吉特氏搖頭:「這有什麼羞的,八嫂覺著我的漢話不好嗎?」
郭絡羅氏看看一邊的伊拉哩氏,打鼻子裡輕哼了一聲,看到沒,十弟妹這才是真憨直,讓你平素裝出一幅真純的模樣去騙人。回頭對阿霸垓博爾濟吉特氏道:「你呀,才是個真沒多餘心思的人,八嫂就喜歡你這樣的。」
阿霸垓博爾濟吉特氏沒明白郭絡羅氏的意思,正要問,卻被烏喇那拉氏拿話岔開。
「十弟妹,弘暄呢?」
阿霸垓博爾濟吉特氏提到兒子,先前的事兒拋到了腦後:「先前還睡呢,這會兒,想來該醒了,我著人去看看,四嫂你不知道,那小子,可真逗人……」
郭絡羅氏本要刺玉兒幾句,卻未能如願,這會兒,又被幾個官員夫人拉著說話,倒抽不出空來找玉兒的不自在。
宗室幾個常見的貴婦則拉了玉兒談育兒經,皇太后都說這位雅貝勒的嫡夫人是得了送子娘娘眷顧呢,再加之她這連生三個雙胎,胎胎平安的奇事擺在那兒,便是想不信都難。
看看大家興致高昂,玉兒回頭自嬤嬤懷裡抱過兒子,又開始新一輪孕產婦養生護理知識講座……
本以為是又一次慣例的宴會,只是,在快近午時時,尖利的驚叫,打破了喜樂的氣氛。
聽到聲音是從容容那個方向傳來的,玉兒的靈覺嗖一下竄了過去,卻見女兒安好,悄悄鬆了口氣,再一掃,卻見所有的孩子都如見瘟疫一般遠離容容身畔,而就在容容身前,面向下倒著一個幾歲的女孩兒……玉兒皺了皺眉,都躲著容容?這光景,是容容做了什麼?
所有人都莫名所以,轉頭看向發出驚叫的方向,猜測著出了什麼事兒,廳裡的說笑聲也慢慢靜了下來,很快,一個下人跌跌撞撞跑了過來。
「夫人,郡君失手傷人了,請您過去看看。」
看著跪在身前的僕人,玉兒瞇了瞇眼,惠容傷人?這話,她可不信,再看看周圍貴婦們恍然的神色,玉兒一挑眉:「你說的是我家的女兒?」
郭絡羅氏在一邊冷笑道:「聽著那喧鬧聲兒,是從孩子堆裡傳出來的,還是孩子就封了郡君的,除了你家的女兒,還有誰?」
玉兒聽著郭絡羅氏話裡的酸意卻並不往心裡去,誰讓容容是龍鳳胎呢,誰讓皇帝喜歡呢,別人都是出嫁前封爵,偏她家的,小小年紀就封了,以致好些成年人見了女兒還得行禮,可不就招得人眼氣嘛!
見身前的僕人不回話,玉兒又問:「你說的,是我家的女兒傷了人?你叫什麼?」
郭絡羅氏看不慣了:「你女兒傷了人,你不趕緊去看看,卻在這裡問無關的閒話,你這人,心怎麼這麼狠?」
玉兒看也不看郭絡羅氏,只盯著那個頭也不抬的僕人。
見僕人半天不回話,玉兒挑眉:「抬起頭來,我問了你兩遍話,為什麼不回話?你是十堂兄府裡的?莫不是以為我不是你家主子,就能怠慢我?」
郭絡羅氏又要插話,被玉兒一個冷眼止住了。
地上的僕人此時不敢再不出聲,只顫聲道:「是,是郡君傷人了。」
玉兒聽著那邊越來越大的動靜,卻穩穩坐著:「你是親眼所見?」
地上的婢女回道:「奴才,奴才不曾見,奴才是聽廳裡的小主子們這般說的。」
玉兒的靈覺一直繞在女兒身畔,是以也不著急,只盯著地上的婢女,「抬起頭來。」
婢女不敢違命,慢慢抬起了頭。
玉兒打量半晌:「叫什麼名字?」
「奴才叫冬梅。」
「是廳裡的小主子們說我家女兒傷了人,都是哪些主子?」
冬梅低下頭:「奴才不曾聽得真,只是聽到幾個小主子都這樣喊。」
玉兒瞇了瞇眼:「小主子都怎麼喊的,你學一下。」
冬梅怔了一下,方道:「奴才聽到小主子們喊:死人了,容郡君打死人了。」
玉兒也不管周圍的貴婦們怎麼交頭接耳,兀自盤問:「你仔細想想,小主子們肯定是這麼喊的?」
冬梅頓了一下,方點頭:「是,奴才是聽到這樣喊的。」
郭絡羅氏見玉兒問完話了,又道:「你怎麼不過去看看,還坐在這兒?」
玉兒看一眼郭絡羅氏,「這是十堂弟的府第,今兒是十堂弟妹的生辰,我一個做的,豈能喧賓奪主?出事兒了,自有十堂弟妹處置不是?」
郭絡羅氏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玉兒:「你自己女兒也牽連其中,你怎麼還坐得住?」
玉兒看周圍的人都看自己,忍不住笑了:「我家的女兒是個什麼品性,我清楚得很,說她傷人,這話,一開始我就不信。」
一邊一個貴族夫人忍不住了:「萬一是郡君失手呢?」
玉兒看一眼那位夫人,「失手?她一個不滿九歲的小孩子,能有多大的力氣『打死人』?方纔,這個奴才說小主子們喊打死人,呵呵,別說九歲的孩子,只說咱們這麼大的成人,能一下打死一個人嗎?」
那個貴族夫人哽了一下,大家都是打小千嬌百慣著養大的,那手上力氣,能有多大?還真不能保證能一下打死一個人。
「……不過,那都是孩子不是?孩子比不得成人,磕一下碰一下,都要不好的。」
玉兒點頭:「沒錯,孩子都很脆弱,很幼嫩,不過,孩子們都坐在小廳裡,周圍也無甚傷人的利器,便是有口角,也不過是推一下搡一下的事兒,怎麼就能打死人?難不成我們家女兒只坐著就能用一雙白嫩嫩的小手致人於死地?這話別說我了,諸位夫人也大抵都不會信吧」周圍的貴婦人皆忍不住笑著點頭。
玉兒又道:「再則,出了事兒,第一個聽到消息的自是十堂弟妹,十堂弟妹那邊還沒問出個結果,這個奴才卻說是打死了,這話,聽著就不實。」
地上的冬梅這會兒已經開始哆嗦了,玉兒看著她,瞇眼笑道:「內務府出來的奴才,會這般不知深淺?既不是親見,而且還沒個准數的事兒,就敢先下了結論,不知你是從哪個嬤嬤手裡學出來的,這事兒完了後,本夫人倒要去見見那位教導你的嬤嬤了。」
郭絡羅氏不忿道:「人家也是好心,看你女兒出事了,先來告訴你,讓你有個準備,你這不領人家的情也就罷了,還數落上人家了。」
玉兒睨一眼郭絡羅氏:「你讓我領這個奴才的情?我以前見也不曾見過她,她為什麼要賣我人情?再者說了,她一個奴才,不知道什麼是本份?莫須有的事兒,她就敢在十弟妹大好的生辰宴上嚷嚷什麼生呀死呀的,你自己說,這是個規矩奴才會幹出的事兒?」
周圍的十幾個貴婦皆點頭,一個奴才,規矩不好,卻是不行的,再則,一點不本份還想著給府外的人賣人情,那可不是好奴才,起碼,忠心上就有問題。一個不忠心的奴才,哪個主子敢用!
玉兒的靈覺一直纏在女兒身上,自是把那邊小廳裡的事兒「看」得一清二楚,此時感覺事情處理得差不多了,方對周圍人笑道:「諸位有興趣的夫人不妨一起過去看看,看看孩子們那邊到底是出了什麼事兒,如何?」
玉兒的話一落,便有那好奇心重的貴族夫人起了身。
玉兒也站起身,走出一步,又看一眼地上跪著的報信婢女:「冬梅是吧?跟著一起來吧,可別跟丟了。」
冬梅想不跟上去,卻又不敢,掙扎半天,還是低著頭跟了上來,玉兒也不管她,只與貴夫人們邊說邊笑著往小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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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這雷和彈,炸得偶心虛呀。